“好,你去吧,养鸽子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提。”郑飞满意的笑道。

    朱贵接着唤过门口一名亲卫,将还依旧千恩万谢的王德旺领了下去。

    王德旺一走,郑飞两步上前就给了朱贵一个响头,“臭小子,连我都敢耍了是不是?”

    朱贵呲牙咧嘴的摸着头嘿嘿笑道,“小人第一次看到他时也吓了一跳,所以……小人也想看看大头领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嘿嘿。”

    二人相视一笑,主仆之间的关系显得自然而亲密。

    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山前酒店小掌柜,到如今的梁山高层头领,并且是大头领心腹之一,感受着来自全山上上下下的敬畏,朱贵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感觉,当然他也明白,自己能有今天,全是得自于大头领的知遇之恩以及厚爱。

    朱贵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日后若想保持这般殊荣和优待,除了为大头领更加卖命的效力外,更需要与大头领建立更加亲近紧密的联系,但他毕竟追随大头领的时间太短,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于是,在有一次有意无意的向大头领最亲密的手下兼朋友庞万春请教之后,庞万春只是微微一笑道,“朱兄如此聪明,难道还看不出大头领的脾气吗?”

    朱贵思前想后,终于醒悟过来,他发现大头领并不是那么高傲威严不可亲近,甚至相反,此人其实还是一个特别平易近人的人,于是朱贵渐渐的就有意无意的试探性的学着庞万春与大头领开一些不疼不痒的玩笑,果真没有引起大头领的反感,而且还显得与自己更亲近了些……。

    “朱贵,”郑飞的声音打断了朱贵的思索,他一听郑飞这个语气就知道郑飞是有事要吩咐了,赶忙恭声道,“是。”该亲近的时候可以亲近,但该效力时更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此人和那些信鸽都是咱们天道军的宝贝,你务必将他们保护得当,并且注意保密。同时,迅速安排调查局人手学习如何饲养和使用信鸽,争取可以早日将信鸽派上用场!”

    “是!请大头领放心。”

    “还有,调查局的规模也可以再扩大一些,此事你与庞万春商量着来,尽快在全军挑选出合适的人手补充进调查局,加大对周边州县,尤其是高唐州和曾头市的监视力度!”

    “是!”

    381,高廉的愤怒

    曾头市……现在应该叫金高唐了,虽然并未受到梁山泊与曾家大战的什么波及,却依旧变得非常的萧条,店铺十关七八,街上人迹稀少,脏乱不堪,与往昔的繁荣和喧嚣相比,简直已如同一座死城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梁山泊既没有劫掠全城,曾家的败军也没有重新在曾头市内集结危害本地,到底是谁把曾头市这样一个方圆几百里最繁华的草市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唐州知州高廉!

    自从高唐州知州高廉带领州兵进驻曾头市后,此地的商户与百姓很快就发现除了此城的主人从曾弄变成了高廉,看守城池,或者说看守他们的人从原曾头市军士换成了州兵之外,一切都与曾经并无丝毫的改善,甚至处境还要更艰难一些。

    因为高廉来到曾头市后所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今往后,曾头市的税收要收两次,一次是按大宋朝廷规定的税目征收,一次则依旧按曾弄规定的税目收。

    这下老百姓可不干了,按朝廷规定的税目收他们没意见,并且他们早就期盼可以那样交税,但曾家已被赶走了,他以前定的税本就不合理,属于违法收税,既然是违法的,那为什么还要继续交?

    再者说了,曾弄定的税已是非常的繁重,而朝廷的税目也不低,仅仅比曾弄定的稍低一点点而已,如今两个税都要交,这简直既不合理,也太繁重,全城商铺根本承担不起!

    对此,高廉的回答却很简单,他说,以前的时候,朝廷并不知道此地如此繁华,加之曾弄的欺瞒,所以并未收税,如今既然知道了,那就不但要收税,还要把以前大家漏缴的那些税都补收上来,所以收缴的曾弄定的原税目并不是重复收税,而是补交税!

    这般解释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曾头市的繁荣远近皆知,你高唐州与曾头市不过才几十里远,你会不知道?你不过是惧怕曾弄,不敢来收罢了。你虽然没敢来收税,可我们却不得不把税交给了曾弄,我们已经交过税了,如今哪里还有补交的道理?

    全城百姓都痛骂高廉,同时谁也不交税。

    高廉做的更绝,他先是命令州兵关死城门,只有缴纳了全部税目的才可以凭借文书进出城,曾头市靠的就是货物周转交易,这城门一关,外面的货物进不来,里面的货物出不去,这买卖还怎么做?

    不过曾头市百姓也不怕,当初曾弄刚刚霸占曾头市的时候可比你高廉还要混蛋,当时就是靠着全城百姓的共同努力迫使曾弄做出了让步,才形成了以往的局面,他曾弄敢那么嚣张,除了他是外国侨民外,还因为他是白手起家,没有任何顾忌,可你高廉却是朝廷命官,你就不怕我们去告你的状吗?!

    但结果却是……高廉的确不怕,而且就算是他明知城中百姓去本路转运使司(注1)那里告状了,他也没有做出任何的阻拦,相反还命令州兵大开城门,送这些原本打算偷偷摸摸溜出城去的人出了城。

    然后等城中百姓焦急的终于等到去告状的人回来后,大家才从那些人鼻青脸肿的样子和战战兢兢的回答中得知,去告状的人送出的状纸不但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更被转运使司的人抓进府内,说他们污蔑朝廷命官,念是初犯只重打了三十大板,下次如敢再犯,定严惩不贷!

    如此违法乱纪的事,转运使司不但不主持正义,还要助纣为虐?全城百姓只觉有些傻眼。

    但很快,一条内幕消息传了出来,原来那高廉竟是当朝太尉高俅的弟弟!

    怪不得他这么有恃无恐,怪不得就连转运司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原来竟是如此……!

    城中百姓终于明白,如果说曾弄是一条恶狼的话,那这高廉就是一只恶虎,而且是一只有主人给撑腰的恶虎!

    于是,不堪忍受压迫的都忍痛离开了生活了几十年,并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买卖和家园,离开了曾头市。

    舍不得离开的只好缴纳了两份税,买卖重新开张,却也已是大不如前!

    曾头市,已露了残败的迹象!

    高廉是傻子吗?应该不是,就算他是靠着高俅才成的高唐知州,也不应该是个白痴。

    那他为什么要把好好的一个曾头市搞成这般样子?他难道不懂这种杀鸡取卵的行为是最无知最没有远见的做法吗?

    他知道,只不过,他并不在乎,而且,他非常的愤怒!

    此刻他就站在曾府中,虽然白白得了一个如此繁华气派的大宅院,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高兴,相反,他的面前到处都是在扒墙挖坑的州兵,好好的一个让曾家费了好大心思才建成的曾府已变得如同刚刚遭受过地震的样子。

    而这样的景象,已经许多日了。

    “大人,”一名幕僚抹了一把汗上前禀报道,“大人,已经挖了三天了,都快把曾家挖了个底朝天,除了挖出来十几具估计已死了好几年的尸体外,一个铜板也没挖到,依在下看,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找了。”

    高廉的脸色更难看了,“从那些人嘴里审讯出来什么没有?”

    “都经过了严刑拷打,他们都说不知道曾家还有没有藏宝密室和地洞。”

    “继续打!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大人……,那个……”

    “说!”

    “依小人见,应该不用再打了,我已经查清楚了,他们都是些曾家的普通下人和军卒,曾家应该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事告诉他们,再打下去,就算都打死了也问不出来。”

    “难道就没人知道吗?!”

    “唉,应该有,不过都被那梁山泊贼寇给杀了,这事全曾头市的人都看到了。”

    “梁山贼寇……!你估计被梁山贼寇抢走的曾家的钱财有多少?”

    “那些人都说从那密室中摆出来的钱财宝物堆积如山,整整装满了几十口大箱子,根本不知道具体数目,小人用同样的大箱子试过过发现,就算按最少的数目计算,那笔钱财少说也有……四百万贯!”

    “啪!”一只茶碗被高廉用力摔在了地上,惊得满院子正在挖土的州兵都一呆。

    “梁山贼寇!梁山贼寇!我要剿灭梁山贼寇!”高廉愤怒的吼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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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大宋地方行政区分为三级,县为一级,府、州、军、监为一级,“路”为最高级。

    但实际上,“路”却并没有成为独立的一级行政单位,因为光它的最高行政长官就有数位,比如可以有安抚使司,负责本路的财税和监察。可以有提点刑狱司,负责本路刑狱。有提举常平司,负责一路的仓储。有安抚司,负责本路的治安,军事。各个使司瓜分一路职权,并无实际上的最高长官。究其原因,还是宋朝皇帝怕透了唐末五代十国那段时期,各地手握大权的节度使造反夺权的现象,所以将一路的最高职权一分为四,让他们相互制约,谁也无法一家独大,有钱的没兵,有兵的没粮,有粮的没权,有权的没钱,就不怕军阀割据了。

    但相对而言,还是转运使司的权利更大、更实际一些,因为他除了拥有财税大权外,还兼监察考核本路或数路的地方官吏,科考等等,它的最高长官称作“某路诸州水陆转运使”,简称转运使,官衙叫做转运使司。

    382,童贯的自信

    “大人不可!”亲信赶忙劝道。

    “有何不可?”

    “大人,想那曾弄有五千人马,却也不敌梁山贼寇,还被梁山贼寇攻入曾头市,灭了满门,可想而知这梁山贼寇有多厉害,咱们州兵才不过三千人,如何剿灭梁山贼寇?万一……只怕州县亦不保也!”

    “嘶……”高廉倒吸一口冷气,对呀,此人说的极有道理,曾家何等武力亦败于梁山贼寇之手,自己必须谨慎才行,但即便想通此点,高廉心中却更是恼怒不已,很恨道,“我早就知道那梁山有群占山贼寇,却不知竟如此强悍,难道咱们就白白看着那几百万贯被那群贼寇吞下吗?!”

    那亲信想了想道,“大人当务之急,是速速禀报朝廷,就说本地梁山贼寇祸乱,杀害外国侨民曾弄全家,劫掠曾头市,请求朝廷派大军征剿梁山贼寇。朝廷必令附近几州共同出兵,大人再请太尉大人在朝中活动一二,让大人担任联军剿匪总帅,到时候等咱们攻下梁山,即便不得不分出些好处给附近州县长官,但大头还是大人您的!”

    高廉一听眼中顿时一亮,捻须细细一想,立刻点头道,“此计甚妙,好!我这就给朝廷上奏折,再给家兄去信一封。”

    与此同时,梁山周边的济州府,东昌府等地官府都已得到了梁山泊大败曾头市的消息,各地州县长官俱都心惊不已,都想不明白这梁山贼寇何时竟变得如此强大!随即下令各地提高警惕,严防梁山贼寇侵虐,并赶紧给本路转运司、安抚司以及朝廷上书,请求朝廷立刻派兵剿灭梁山贼寇,以保地方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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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日后,当来自梁山周边各地州县的急奏还依旧在路上传递时,在东京汴梁的一座豪华气派的宅院中,马植正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盯着离自己不远的一盆盆景看着出神,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略带一丝紧张和不安,就像一只随时会受到惊吓的小鸟。

    “良嗣,”一个苍老却底气十足的声音突然响起。

    马植猛然惊醒,转头看向上首,就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看着自己,此人虽是满头白发,却是身型魁梧,双目炯炯有神,阳刚之气十足,浑身上下皆散发着一股威严的感觉。

    马植赶忙恭敬的叫道,“太师。”

    没错,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朝权宦,童贯!

    对于童贯,马植有一种发自肺腑的尊敬,虽然童贯是一名宦官,可正是眼前这位白发老者帮着大宋朝廷镇守西北,率领西北军将西夏隔绝在了境外,同时,也是他出使辽国,将自己带回了大宋,并将自己引荐给了皇帝,为皇帝点明天下大势,劝说皇帝重启大宋已经尘封百年的收服燕云十六州的雄心!

    他是自己在朝中的唯一依靠,也是自己最值得信赖的良师益友!更是燕云十六州万千百姓的希望!

    马植一直以为自己有他相助,光复家乡的梦想已是唾手可得!

    但因为一封信,一封来自梁山泊的信却给马植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动,颠覆了他的许多认知,他突然惊恐的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坚信许多东西,所憧憬的美好未来极有可能其实只是一场自相情愿的美梦,他的信心开始动摇了,他对自己目前所做的一切感到了怀疑,他慌了,他乱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他找到了童贯,童贯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他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想问问他,这信上所说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他信任他,他想他不会骗他。

    他希望他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骗人的,你要对我们的国家,对我们的皇帝,对我们的满朝文武,对我们的军队充满信心!

    此刻,那封信就握在童贯的手中,刚刚童贯也已都看完了。

    “良嗣,你在想什么?”童贯的表情很平淡,语气也很舒缓,似乎那封快要把马植给吓得魂不守舍的信并没有带给他丝毫的震动。

    马植一看童贯的反应,心中立刻安稳了些,“太师我……请问太师,那个叫做曾弄的金国人写给金国皇帝的信上所说的,应该……不是真的吧?”说罢,马植紧紧看向童贯的表情,心中无比紧张。

    只见童贯微微笑了,同时,他下巴上的几缕轻须也随之动了动,童贯确实是个宦官,是个阉人,但他不但长得英俊雄伟,更令人惊奇的是,他还长有胡须,虽然比一般这个岁数男人的侬须要稀疏许多,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胡须,这一点一直为人所惊奇,更有溜须拍马的说这是因为童贯统领大军,威震西北,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阳气无比充足,所以才能激发出象征男人的胡须。

    “你怕了?”童贯微微笑着,眼中更是带有一丝戏谑的味道。

    “在下……在下不是怕,而是有些忧虑。”马植躲过童贯的目光。

    童贯晃了晃手中的信,“你很相信这个给你写信的人?”

    马植呆了呆,点了点头,“上一次为太师和皇上提出修改大计的,正是这个人。”

    “哦?”童贯眼中一亮,“就是那个前些年被蔡京搜捕,后来在歙州搞得一场风雨,又托老夫救下李家两个姑娘的那人?”

    马植艰难的点了点头,他当初求童贯办这些事时,并没有说尽详情,隐瞒了许多细节。

    童贯的目光再度挪到信上,短暂沉思之后居然轻轻笑了笑,“这个郑临风,有意思……呵呵……有意思!”

    马植没敢回话,这郑临风如今已是占山贼寇,自己却三番四次瞒着童贯帮助他,若论究起来,这也是大罪!而这封信就是罪证!

    “没错,这个叫做曾弄的金人所说的虽有夸张,但基本属实。”童贯将信轻轻放在手边桌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他说的很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但马植却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童贯,呆住了。

    童贯放下茶杯一看马植的样子又笑了,“你一直都不知道?”

    马植愣愣的摇摇头,努力从嗓子中挤出一句话,“都是……真的?包括……?”

    童贯点点头,继续笑道,“老夫一直以为你知道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马植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既然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说明整个大宋朝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整个国家也已处于深深的危机之中,为何童贯一点也不急,整个朝廷也一点也不急?

    童贯站起身来,走到马植的身前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马植的肩膀,“其实这也没什么,良嗣不必担心。”

    “大宋这个样子已不是一年两年了,而是已经持续了近百年,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与西夏连年征战也没如何,甚至还略处上风。这仗从西夏叛国打到现在,我大宋越打越富,西夏越打越穷,你知道为什么吗?”

    马植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澶渊之盟。”童贯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当初签订澶渊之盟,貌似是我国屈辱的以岁银十万贯签订了一个屈辱的协议,实际上却是我们占了便宜。你知道与辽国、西夏打一场二十万人的大仗需要多少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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