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早该换掉的湿漉漉的衣物,解除过往二十九年的束缚,抛下规律乏味的人生态度,他任由自己被眼前这人带来的汹涌潮汐卷走。

    潮汐,昭夕。

    她好像总有那么多出人意料的反应,坦率,暴脾气,急性子,喜怒哀乐都形于色。

    黑暗席卷了白日里引以为傲的理智与隐忍。

    他低头与她唇齿相碰,察觉到她柔软纤细的胳膊像水草一样缠绕着他,明明动作很轻,却又前所未有的紧密。

    “做过么。”

    她的呢喃从贴合的唇齿间溢出,带着柔软的气音,像气泡升腾而起,消失在空气里。

    “你觉得呢。”

    他把问题还给她。

    “……不像新手。”她捧住他的脸,细细地沿着那刀削般的利落弧线亲着,声音暗哑,“吻得过分熟练。”

    “也许我天赋异禀呢。”沙哑的声音,听上去与往常的他大相径庭。

    手中的触感与平日里触摸自己的脸庞时截然不同。

    男人的皮肤要粗糙一些,即便平日里看上去光滑似绸缎,可到底构造有区别。他的下巴蹭到她的脖颈,她缩缩脖子,娇气地喘了喘,埋怨说:“硌人。”

    “忍着。”

    他倒是霸道起来。

    她边笑边躲,那硌人的滋味从不适变成了痒,痒在肌肤之上,又好似深入骨髓。

    像是着了火,起初只是些微火星,刹那间就有了燎原之势。

    她说痒。

    他问她哪里痒。

    是这里。

    还是这里。

    忽然想起什么,他微微一僵,哑着嗓音问她:“安全措施……有吗?”

    她也一顿,随即勾住他的脖子:“安全期。没关系。”

    “有关系。”

    昭夕看他片刻,“我会看着办的,事后补救。”

    程又年还欲多说,却又被她拉入了旋涡。

    柔软的,坚实的,冰凉的,滚烫的。

    渐渐分不清。

    只剩下隐秘的欢喜,澎湃的情潮。

    她黑发披散,凌乱得像是台风过境,可柔软青丝下掩不住的一抹旖旎,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她不安分的灵魂,和矛盾丛生的欲望诉求,对这世界过于理想的态度,和见过人生百态后难以言喻的失望,最终都昏昏沉沉融入夜色。

    化为无边长夜里难以收住的细碎气息。

    只留下最坦诚的,最纯粹的,对美的向往,和对自由的渴望。

    他是那尊雕像。

    她渴望触碰,渴望轻抚,渴望交融,渴望最原始的情动。

    酒意尚在,色令智昏,长久的躁动后,她几乎是低低地啜泣出声。

    “好累……”

    耳发湿漉漉地黏在面颊上,她觉得痒,却又连抬抬手臂都不愿意。四肢都软塔塔的,仿佛不受自己控制,索性大喇喇摊在他身侧,毫无形象可言。

    “你都不累吗……”

    她喃喃地问,迷迷糊糊闭上眼,明明是想要平复呼吸,可都没听清他回答了什么,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程又年在黑暗里侧过头去,看她枕在自己手臂上,很快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动了动,想要收回手来,却又怕惊醒了她。

    最后睁眼望着天花板,索性不抽手了,任由她这样睡。

    第24章 第二十四幕戏

    翌日,朝阳初升,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昨晚没来得及合上窗帘,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整个卧室都沐浴在充沛的日光下,一地流光溢彩。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被刺眼的光线唤醒。

    想睁眼,可眼皮重如千钧。

    挣扎了大概好几分钟,昭夕总算清醒了,睁眼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眼睛陡然睁大,霍地坐起身来。

    一阵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醉酒的后遗症总在第二天早上姗姗来迟。

    可她顾不上这么多,只怔怔地往身侧看。

    除了凌乱的被褥和她自己,房间里空无一人,像是没人来过。

    地上的湿衣服不见了。

    扔在不远处无人拾捡的黑色睡衣,此刻被折放得整整齐齐,好端端摆在床头。

    ……

    他人呢?

    昭夕一边敲着快要裂开的脑袋,一边翻身下床,余光瞥见床脚,又是一愣。

    昨晚她是怎么来到卧室的?

    如果不是幻觉的话,那么她是被程又年抱进来的。

    所以,地上的粉红色兔子拖鞋是哪来的?

    顾不上站起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趿着拖鞋,飞快地往外冲。

    然而客厅里也空无一人。

    她又不死心地往卫生间走,推门一看,空的。

    生活阳台,空的。

    书房,厨房,次卧……

    全是空的。

    昭夕的脑中也是空的,慢吞吞地回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朝脸上浇了一捧冷水。

    头痛的感觉有所缓解,但还是直犯恶心。

    她抬头看着镜子,呆呆的,脑子里一幕一幕浮现出昨晚的场景。

    浴缸。卧室。睡衣。还有她酒后失控的嘴。最后是刹车失灵、一起失控的两个人。

    “……”

    哗啦啦的水流声里,因为宿醉而略显苍白的脸,很快变成了红艳艳的桃子,接着又慢慢塌下来,变成生气的包子,嘴唇紧抿,有些懊恼。

    他走了?

    睡完就走了?

    一声不吭,甚至没有一支事后烟,拍拍屁股就走了。

    洗漱全程,昭夕的脸都绷得紧紧的。

    甚至因为过于用力,刷牙时牙龈出血了,她用力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泡沫。

    呸。

    胃隐隐作痛,脑袋也昏昏沉沉。她揉着肚子从卫生间出来,走到中岛台边,从直饮机里接了杯温水。

    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往下咽时,依然有点想吐,余光瞥见阳台上有动静。

    手里一顿,咚的一声放下杯子,朝阳台上走去。

    刚才只顾着找人,却没注意到头上多了什么。她仰头一看,就看见她昨天穿的衣服都洗干净了,此刻好端端挂在晾衣杆上,迎风飘扬,晃晃悠悠。

    不是打湿了吗?

    昭夕神情复杂地回到客厅,也不知该不该继续生气。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完全就是拔屌无情的真实写照。可无情归无情,人倒还勤快,竟然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把衣服给洗了……

    她该谢谢他吗?

    昭夕重新端起水杯,静静地窝在沙发上思考。

    昨晚的场景历历在目。

    到底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呢?这进度简直比开了二倍速还惊悚。明明白天还在假扮男朋友,她都开口叫爸爸了,他才勉为其难答应陪她演完这场戏。

    没想到居然假戏真做了。

    哈,比起当爸爸来,他果然更想当炮友。

    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最后才瞥见一向空空如也的茶几上多了点什么东西。

    她一愣,俯身去看。

    几上摆了只塑料袋,袋子里不知装了什么,旁边还压了一张纸条。

    嗯?

    他留了话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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