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在时柏和白远的出现开始,局势彻底扭转,碾压式的胜利。
    魔族慌忙撤退,望星崖内破败不堪,但这阻止不了士兵们兴奋的情绪,两个月的苦战,他们换岗轮战,一刻都不得停歇,提着一口气不敢松下来。
    或许开始当兵的时候,各有各的缘由,但军中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可以让人重燃热血的激动,时间久了,服从军令,将魔族赶回魔域,已经成为刻到骨髓的执念。
    胜利的果实如此甜美,仙盟的庆功宴开了三日还没结束,韦逸也大醉了一场,迷迷糊糊地睁眼,挪开霍玉的踩在他头上的脚,看着横七竖八的将士,没有看见时柏。
    走出大帐,如墨晕染的天空繁星闪烁,微风一吹,韦逸整个人都觉得精神不少。
    他是在望星崖找到时柏的,望星崖临海而立,风景极佳,此处也是因此得名。
    此时的时柏坐在望星崖边,月光洒落在他身上,笼上一层金色的罩纱,下面是海浪击打石岸的声音,看着有些惬意。
    韦逸飞身而上,坐到时柏身边,随手递给时柏一壶酒:“好景配好酒,师傅他老人家要是在的话,也会喜欢这里。”
    时柏接了过来抿了一口,军中的烈酒,一般人受不了这个呛味,不过辛辣涌上来的瞬间,迎面海风一吹,倒觉得有几分爽意。
    韦逸转过头,说道:“你是不是应该问问咱们师傅是什么样的人?”
    时柏顿了一下,从善如流地问道:“他是怎样的人?”
    韦逸却是气笑了:“所以你这是还打算和我装?”他抿了一口酒,看着远海叹气道,“你和泽九的事情,华宣也没说明白,我确实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些事儿你不愿意说就不说,没必要碍于我为难些什么,我不会给你压力……我早前就和你说过,骗人这种事儿,尤其是对亲近的人,除非能保证骗得过一世,若不然就是最下策的办法,谎言会越圆越大,偏你拿这么大的事情骗我,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我有多自责?”
    时柏静了几秒,说:“抱歉。”
    韦逸喝酒的动作顿住,他震惊至极地转过头:“原来你是真的骗我,嚓,我竟然炸出来了!”比起获知真相,韦逸此时很有成就感。
    时柏:“……”
    “你竟然骗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回事儿,这种事儿你都能编得出来?”韦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真的太失望了,所以你以前都是在我面前装对不对?我不在的时候你早长歪了,你和泽九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叫人伤心,我对不起师傅他老人家……”
    满天繁星下,时柏看着对面一望无际的大海,突然觉得迎面而来的海风有点凄冷。
    韦逸叹了口气:“你不就是嫌我烦吗?年纪大了就爱唠叨两句,说起来我也是一百六十多岁的人,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这么聪明怎么想不通?”
    “师兄真的觉得我很聪明?”时柏开口道。
    “这话说得气人,轮心思谁比你多?”韦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有余悸地道,“我这啊,就害怕你开始琢磨事儿,什么人让你惦记上绝对遭殃。”
    风清月朗,时柏微微昂首,就能看见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就听过日月星辰的传说,上古世界,四季交替,日月轮转,夏花冬雪,煦阳朗月……”
    “哦?”韦逸问道,“那时候你几岁,八岁还是十岁之前?”
    “八岁之前我一直都是和时松生活在一起,那时候我目不能视物,他凡事亲力亲为,从不假于人手,常常会讲一些他看过的趣闻给我。”
    从盘古开天、诸神之战、女娲补天的上古传说到凡人界才子佳人的民间传说……
    “倒是不知你们兄弟感情这么好。”韦逸对时松的印象不多,如今想来连面目都是模糊的。
    “我当时也这么想,但灵根测试之后我便让门中长老带离,其实那个时候时松便开始疏远我了,只是我的感知力太差没有察觉他的变化,第一次能看见他我是高兴的,但他却是用憎恶的眼神看我,彻底的无视我……我用了很长时间才知道有一种情绪叫嫉妒,因为这种情绪我遭到了他的厌恶。”人的情绪不止有喜怒哀乐那么简单,曾经的世界只有时松一人,他能理解的感情有限,从那时候开始时柏便会有意识地揣测模仿别人。
    韦逸劝慰道:“这就不是你的问题了,人若是没有容人的气量,连对自己的兄弟都是如此,必然会把日子过得糟心,毕竟这世上不如你的人和比你强的人一样多,当然,修仙注重资质,我们比大多数人要强上一些,但仍旧有比我们更有天资的人,嫉妒不过来的。”
    “但我当时完全否定了那份感情,我不知道嫉妒和关心这两种相佐的情绪是可以共存的,所以我完全不知道时松遭受的一切,看不出他的反常,我的侍女姜岚儿是他派到我身边监视我的,我也一直以为她目的不纯,我是后来才知道自己完全误会了他们。”时柏眼神幽暗地看着下面翻涌的海浪,“泽九对我突然间的憎恨和疏离,我也是过了很久才知道原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对他们都做出了伤害,一切都不是毫无预兆的,如果我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厉害,这些我都应该能提早发现,其实——我看不透人心。”
    “你思考的这个问题太难了。”韦逸想了想,说道,“你又不是神,干嘛这么为难自己,人心最是难测,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么做,去做什么,别人要怎么猜?谁都不知道自己换个情境会如何选择,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人生嘛,总是充满变数,什么都计划好了,还有什么惊喜?”
    “……是吗?”但时柏总是有种感觉,他的人生仿佛在让什么操纵着,那种挣不开的宿命感,似乎无论你怎么做结果都一样,这种感觉在见到魔王之后便越发的强烈。
    “师兄,我暂时可能没办法把泽九带回来了。”
    韦逸怔了一下,随即道:“泽九喜欢留在小壶天,我们强求也不是办法,只是你没死这件事儿我会告诉华宣,让华宣传话给泽九,也免得泽九因此愧疚难安。”
    时柏没有说话。
    “你是在生老三的气吧。”韦逸试探地问道。
    “没有。”时柏果断回道。
    韦逸闻言却笑了:“老二你变了,以前你可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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