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秦浩闻言闭上眼,嘴唇微动,听见他在低声念经。
    “和尚死后半个月,念慈也死了。”牟德法僧低声道,“尸体与和尚一样,被锁在香火箱里。”
    “那两个香火箱再也没人用过,被劈成了柴火一把烧了。”
    “我为念慈理丧的时候,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一张放在木箱里的稿纸,木箱被放在床板下凿空的坑洞里,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牟德法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折成方块的泛黄纸张。
    他铺平纸张,目光空虚地直视着前方,“我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也不曾找人读过,想必被念慈那样藏起来的纸张上,一定写着他不想被广而知晓的东西。”
    “自念慈死后,香火箱没有再出过事情,直到刚才你说,那个孩子也死在香火箱里,我才决定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老和尚说道。
    秦浩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那张稿纸,带着平板的声线念了出来:
    “我杀人了。”
    “我把他装进了香火箱里。”
    “在合上盖子的一瞬间,我到他醒了,睁开眼皮,惊恐又祈求地着我。”
    “我事先用胶带封住了他的口鼻,只听见他发出猫似的哼咛求救。”
    “我狠下心,彻底封合上盖子。”
    “我不想杀人。我警告过他,牟德僧人也警告过他,不要再查香火箱的钱账问题,可他偏不听,他没有牟德法僧得那么明白,我只好下手。”
    “朱医生告诉我,他会处理尸体,会打点好所有,不用担心会出事。”
    “我松了口气。可是我发现,我再也没法在夜里安睡了。”
    “每当我在晚上睁开眼,总能到一个蜷曲的身影出现在我的床头边,我知道那是他。他眼里闪烁着想要活下去的渴望,可是我把它掐断了。”
    “他每晚都出现在我的床边,我着他眼里的目光,渐渐从恳求,变成绝望,变成怒火。”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当我写完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内心无比平静。我希望它永远不会被人见,但也希望它被人见的时候,有人能够继续往下读下去。”
    “因为接下去我想公开的,是我与医院的罪行,我即将赎罪,但我知道我已经来不及到医生的结局了,我希望恶人终将有恶报,这个世间还有公平。”
    “年初的时候,我去市医院病,偶然认识了当时为我病的一个医生,他姓朱,模样憔悴,似乎自己就是得了重病的样子。”
    “但是他丝毫不以为意,我进他的办公室,在他的办公室里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那股香味让人头脑发昏,飘飘欲仙。”
    “我被这股香味吸引住了,朱医生慷慨地送了我三根,告诉我每天只需点上一会儿,屋子里就能留住香气。”
    “当我回到庙里,点上一根后,却在不知不觉里就烧尽了一整根,时间过得飞快。我知道这根香有些不对劲,克制着没再去碰。但是我忍了一天、两天,却忍不了一周、两周,那根香会让人上瘾。”
    “当三根香全部燃尽后,我又去找了朱医生,想向他再讨要一两根。”
    “但是那香的价格,犹如天价。我最终把主意打到了庙里的香火钱上,我谎称庙里的两个香火箱被人偷了,牟德法僧信了,但实际上却是我,偷了里面的钱,去换了香。”
    “渐渐地,我与朱医生混熟了。一次偶然之下,我意外发现那天价的香,其实是由人尸做出来的。是朱医生将尸体上的一层脂肪刮下,用温油慢煮,再融进香里,做成了尸香。”
    “朱医生告诉我,这香能续命,能长寿而不死。”
    “他说,要是我能把寺庙后院的钥匙锁给他一份,他就愿意以后免费送我尸香,我答应了。”
    “后院的钥匙,与香火房的钥匙不一样的,哪怕他进来,也没法偷走庙里的香火钱,我知道这一点,所以很放心。”
    “他的确没有偷香火钱,但是他把寺庙的后院,偷偷变成了他制作尸香的地方,成了他临时摆放无用尸体的地方。那些尸体多是一些手脚残缺不齐的,我见过一次,就再也不想第二眼了。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尸体,明明新城从没出过尸体丢失的案子,可他总有门路似的。”
    “再后来,我听见他与一人通电话,在电话里说,手脚已经不够用了,手术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必须要有更多的手脚供来,他才能继续试验。”
    “他说,最好是新鲜的,最好是活人的手脚。”
    “我听见后,浑身发冷,想起那些被用来做成尸香的尸体,为什么总是缺手缺脚,原来是另有别的用途。”
    “我慌张之下,踢倒了花坛,被朱医生发现。”
    “他告诉我,不用怕,他们是在进行一场医学改革,他说一旦成功,将有万万人受益。”
    “他说,所有的改革,在没有成功之前,都被当成疯子、空谈,他说他愿意忍受无人理解的寂寞,但他需要钱。”
    “我害怕他为了埋藏秘密而灭口,开始不得已将香火钱部分部分地慢慢转给他,作为他试验的金钱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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