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张良由若离扶着,刚好走到院子中央。两人正淋着雨,似是刚从房里出来,走路走到一半的样子。
    先前的慌张已经了无踪迹,张良悠悠然朝姬无夜拱手,平淡道:“子房见过大将军,将军至府,未曾远迎,失敬之处,还望将军见谅。”
    姬无夜抬眼扫了一圈院子,敷衍道:“张公子有礼了,本将军是个粗人,礼数不用讲究了。”
    张良的神色十分从容,问:“不知大将军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姬无夜盯着他,企图从神情中读出什么信息,便道:“新郑城遭了贼人,本将军奉命搜查。”
    张良平淡得与平时无异,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攥得泛白,“哦?是何贼人?姓甚名谁?”
    “杀人之贼,不知姓名。”
    不知姓名......张良暗暗松了一口气,又问:“那敢问将军,搜查之后,有何结果么?”
    姬无夜虚了虚眼睛,“怎么?听上去,张公子对这案子很有兴趣?还是说,你对这贼人......很有兴趣?”
    这句话问出来,四周陡然陷进肃杀,雨声也因此大了许多。姬无夜身上的杀气,连张开地的眼中也掠过恐惧。
    张良顿了顿,又莞尔道:“本来在下一介平头百姓,跟这凶案八竿子达不到一处。只不过将军搜人都搜到在下院子里来了,在下自然要过问两句。”
    简简单单的两句,便巧妙地把太极打了回去。
    姬无夜的杀气淡去几分,显然,张良的话让他降了几丝疑心,“张公子说哪里话?那个贼人武功高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翡翠虎,了无踪迹。本将军觉得,相国大人是韩国栋梁,张家后人自然也是韩国希望。本将军担心你们的安全,这才派人来,保护你们。”
    张良眉尾一挑,“将军是人中龙凤,‘保护’人的方式,果然也与众不同。”
    “本将军做事向来如此。”姬无夜盯着张良大敞的房门,“为保万全,公子的房间,还是搜查一下比较好。”
    张开地好歹高居相国之位,张良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好歹是张家子孙,岂是说搜查便能搜查的?
    张开地上前一步,不悦道:“姬将军,你虽手握兵家大权,但张家五世为相,身正名廉,张府,怕不是你能任意妄为的地方。”
    张良暗暗思忖:姬无夜定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若不让其仔细查看,定然不甘心空手而归。更何况,疑心一旦种下,以后再想消除,便更加困难。
    于是盈盈上前,道:“祖父,大将军也是为了调查凶案。况且,子房没做过亏心之事,不怕被查。”伸手朝房间一引,对姬无夜道,“将军,请。”
    姬无夜冷冷一笑,“还是张公子明事理。”
    语罢,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几个士兵便冲进张良的房间,里里外外开始行动。
    片刻后,一名士兵上前来报:“禀将军,门前发现不明血迹!”
    姬无夜宛如抓到猎物的豹子,急忙忙上前查看,回头质问道:“张良,你怎么解释!”
    张良走过去,“这滩血能说明什么?”
    姬无夜冷冷一哼,“张家并非习武世家,你总不能说这么晚了,你是舞刀弄枪伤到哪儿才流的这血吧?还是说......这滩血,根本就不是你的!”
    天上忽然劈了一道雷,将姬无夜狰狞的面孔照亮,他脸上有一道刀疤,此番情景之下,像极了索命的鬼差。
    张良的指甲已经抠进手掌,胸口的仿佛压了块石头,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不能乱!
    就凭西门厌对他的信任,就凭他是张家子孙,不能乱!
    悄悄在体内调整气息,微微抬眸,坦然笑道:“这血,自然不是旁人的。”
    姬无夜显然不信,“你的意思,是你自己的?”
    “不错。”张良抬手,撩开额前遮挡的发丝,亮出一条崭新的伤口,道,“方才在下正准备就寝,谁知大将军突然敲门。在下听闻敲门声急促,想来将军是有要事,便唤了下人一同出门迎接。不慎在匆忙之际被门槛绊倒,流了点儿血。”
    张开地盯着他的伤口,“张公子在自家院子,也会摔倒么?”
    张良佯装赧然,道:“平常是不会的。只是将军又是捶门又是大喊,子房自然不敢慢待。跨门槛时才没留意。不然,将军也不会没等到子房开门,破门而入了。”
    言下之意:你不急得跟拆房子一样,我能摔倒?
    姬无夜见张良神色从容,看不出一丝破绽,不禁多信了几分。只是他大动干戈来抓人,总不甘心空手而归,又问:“此话当真?恕本将军直言,公子最好说实话,否则到时候追查起来,本将军发现公子所言不实,问起罪来,可不会顾及张家子孙的身份。”
    张良朝他拱手,谦卑道:“子房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将军如若不信,又何必再问?”
    张开地终于忍无可忍,上前厉声道:“姬将军,你还要问到什么时候?我张家后人向来正直不阿,从不犯事。何时轮到像犯人一样审问?退一步讲,即便是审问,那也是司寇大人的职责,轮不到一介不懂律法的武夫,牝鸡司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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