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缠了绷带,比平日粗了些许,这是他身体唯一存活的部分。其他地方都从心脏蔓延而出,凋亡零落。
    西门厌推门便看到这副景象,重伤奄奄一息之人,居然还拼了命去触碰凳子上的酒壶。不由心中发怒,冲上前去,狠狠扇他一耳光。
    啪!
    尖锐的声音刺穿屋内的宁静空气,张良被打得懵了,一下子失神,片刻后缓过来,只字不语,又偏执着抬手去够。
    “再这样下去,看是你先死还是嬴政先死!”
    西门厌直接将酒壶一扔,砸上远处的墙壁。
    砰!
    壶盖被砸开,琼酿汩汩流出。
    “这就是你的本事?”西门厌揪起他的衣领,把人提起来,“不过死了一个韩非,你就成了活死人?”
    张良被他禁锢着不能动弹,拧着脖子盯着那流尽的酒水,眼中划过一滴眼泪。
    这是他这些天第一次流露出情绪。
    西门厌高悬的心脏终于缓了缓,还有情绪,哪怕是负面的,也起码证明还活着。
    张良突然发力,疯一样挣扎,想去捡那酒壶。
    酒壶是韩兄的啊,地上那么冰,那么冷,怎么能让它躺那里?
    西门厌自然不让他去,逼迫他开口,逼迫这个几乎是个死人的人说话。
    “呜!”
    他发出像幼猫一样的叫声,可怜至极。
    西门厌不放。
    “呜————”
    声音比之前高了一些,也更加悲凉。
    西门厌仍旧不松手,垂眼看他,沉着嗓子道:“说,你要干什么,不然我就一直锁着你。”
    香浓的液体顺着地板的缝隙渗入,一壶满满当当的酒水瞬间流得精光,只在木板上留下深沉的印迹。酒壶孤零零躺在地上,壶身的裂痕扎进张良心脏。
    “呜——”
    “说!”
    “啊,啊!”沉默许久的张良终于开了口,“酒壶,我要酒壶......”
    得了这一句乞求,西门厌才终于放手。张良跌跌撞撞跑过去,从地上捡起来,谨小慎微地捧入怀中。脸颊贪婪地贴上地板的那一处水渍,仿佛是情人的脸庞。
    这一连串猛烈的动作之后,伤口已经裂开,红血渗出厚厚的绷带,晕染一片衣衫。
    西门厌见此情景,对方才的鲁莽颇为恼怒,走过去,轻轻揽他入怀,沉吟道:
    “我要拿你如何是好......”
    要如何,张良的眼中才不会只剩绝望,要如何,那曾经鲜活的翩翩公子才能再活过来。
    西门厌苦恼思索了好一阵子,终于灵光一闪,驾车去往桑海。
    桑海住着一位名扬天下的贤士——荀况。
    韩非的老师。
    ..............................
    西门厌购置了一辆破烂的马车,不至于招人眼球。驾车临近荀况住处之时,恰逢李斯在门前拜访,浩浩荡荡一群人,架势十足。
    门童遥遥看见马车,便让他们停下,示意相国大人在前,让西门厌将车驾到一旁,稍后再登门,询问是否有拜帖。
    李斯与韩非一样,都是荀况的学生。当年荀夫子名满天下,拜师的门槛被踏平了无数回,却只收了这两个学生。
    韩非英年早逝,惹人惋惜。好在李斯一步高升,做了秦国的丞相,让荀况脸上颇增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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