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耿海指着岑隐肩头的胎记阴测测地说道,这一刻,对耿海而言,岑隐已经是个阶下之囚,自然也当不得什么“督主”的称号。

    “皇上……”耿海抱拳看向皇帝,想让皇帝做主将岑隐治罪。

    “够了!”皇帝冷声打断了耿海,原本紧蹙的眉心渐渐地舒展了开来,心头一种极为复杂的情感渐渐地弥漫开去。

    耿海拧了拧眉,总觉得皇帝的语气有些不对。

    不过罪证在前,岑隐根本没有再辩驳的余地,耿海的神情仍是很稳定,并不惊慌。

    皇帝怔怔地看着岑隐锁骨下方的那个“胎记”,在方才看到这个的那一瞬间,皇帝就想起了一件往事,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岑隐左肩的这个印记乍一看像胎记,其实是一道疤。

    而且这道疤还是因自己而起。

    八年前的秋猎,他带人进山狩猎,在追逐鹿群时,场面一度混乱,一道流矢忽然朝他射来,快得他猝不及防……

    彼时,是岑隐救驾有功,在危机时刻替他挡了一箭。

    他还清晰地记得当时那一箭射穿了岑隐的肩胛骨,当时太医还说需要养上三五个月,而且以后逢刮风下雨,这伤口恐怕是会隐隐作痛。

    也是因为那一次,皇帝觉得这个叫阿隐的少年是可用之人,让他认了岑振兴为义父,自此就改名叫了岑隐。

    那一年,耿海没有随驾去秋猎,他只知岑隐救驾有功得了皇帝的青眼,却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原本已经有些模糊的往事此刻清晰地在皇帝眼前闪过,皇帝的心口有几分柔软,叹息道:“要不是为了救朕,你身上也不至于留下这道疤。”

    说话间,皇帝看着岑隐的眼神也更柔和了,其中又多了一点感动。

    疤?!耿海和阿史那都愣了愣,然后定睛朝岑隐的那个“胎记”看去,这一看,才发现那个绯色的印记微微凸起,根本就不是胎记,而是一道疤。

    岑隐似是不经意地整了整领口,让那疤痕完整地映入二人眼中,这个疤痕也不是月牙形的,而是“乂”形的。

    岑隐三两下就整好了衣襟,然后接过小內侍递来的玉带再束回了腰上,又变回一派衣冠楚楚的样子。

    屋子里好一会儿就只剩下了岑隐整衣的窸窣声。

    耿海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之前爬得有多高,此刻摔得就有多痛。

    岑隐整好衣裳后,就恭恭敬敬地对皇帝作揖道:“护皇上周,乃是臣的本分,纵然刀山火海,也万死不辞,何况不过是留下一道小小的疤痕。”

    岑隐这番效忠之语皇帝也不知道听多少人说过多少遍了,大部分说来听着只是漂亮的场面话,可是此刻由岑隐说来,皇帝感觉受用得很,不禁想起了千雅园宫变的事,彼时,若非是岑隐冒险替他去搬救兵,恐怕已经让肃王和孙明鹰得逞了。

    岑隐接着说道:“臣这疤痕乍一看也确实有几分像是胎记……”

    说着,岑隐看向了几步外的阿史那,随意地拱了拱手,“敢问王爷当年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看到镇北王世子的身上有一个胎记的?!”

    岑隐的神态和语气似乎是简单的询问,但是只要稍稍一想就知道,其言下之意是在暗示阿史那和耿海分明就是在暗地里偷偷调查了自己,却不想把疤痕看作是胎记,并且自曝其短地将之作为证据跑到皇帝跟前来指证自己!

    皇帝不是蠢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岑隐的意思,眯眼看向了耿海和阿史那,抿紧了嘴角,心中自是不快。

    耿海为了栽赃嫁祸岑隐,真是昏招频出了,耿海这是借着自己对镇北王府的忌惮,所以才敢用如此的手段!

    好你个耿海!

    “耿海,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帝面如寒铁如地质问道,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岑隐是他这几年最信任的人,朝堂中的事,桩桩件件都是由岑隐经的手,若他真是镇北王世子,皇帝简直不敢想象他在其中可以动多少手脚,可以提拔安插多少镇北王府的余孽……

    倘若真是如此,那自己这个皇帝真是要寝食难安了。

    皇帝眸光微凝,恐怕这也正是耿海的意图。

    一旦岑隐被定为镇北王世子,那么自己就势必要仰仗耿海来稳定朝局。

    原来如此。

    耿海就是为此才三番两次陷害岑隐,说破了,不过是为了争权夺利。

    而阿史那……

    皇帝的目光又从耿海转移到了阿史那身上,阿史那被耿海笼络意图欺骗自己,耿海到底许了阿史那什么好处?!

    再联想到“天命凤女”的事,皇帝瞬间就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通了。

    皇帝心里一方面更厌耿海了,另一方面也庆幸不已,还好自己英明,没信了耿海,这要是没了阿隐,耿海无人制衡,更要为所欲为了!

    耿海感觉到皇帝的目光如利箭般刺人,知道今天又让岑隐逃过了一劫,心下不甘,心头似有一头野兽在咆哮。

    可是事到如今,无论他说什么也没用了,只会让皇帝以为自己不到黄河心不死。

    耿海的心思转得飞快,眼眸半垂,挡住瞳孔中的异芒。留给他的选择不多了。

    皇帝见耿海没说话,反而更怒。

    “啪!”

    他一掌重重地拍在身前的圆桌上,拍得那圆桌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

    “耿海,你先指朕的皇姐,现在又指阿隐篡改诏书……你这是查不出来呢?!还是故意想把罪名推给他人,自己贼喊捉贼呢?!”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冷,阴冷得仿佛自无底地狱而来。

    耿海心底发寒,还是没说话,阿史那急了,连忙认错道:“皇上,是臣误会了岑督主,不过,臣那外甥镇北王世子薛昭的肩头确实有胎记,臣是亲耳听父王提起的,这件事便是在我华藜族也是有不少人听说过的……”

    方才还说是自己亲眼所见,现在又说是听他父王说的……这是仗着死无对证吗?!

    皇帝越听越烦,冷声打断了阿史那:“够了。”

    “耿海,距离一月之期,还有十天,你可是在朕跟前立了军令状的,要是到时候你交不出犯人,别怪朕不念君臣之情。”皇帝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近乎一字一顿。

    耿海瞳孔微微一缩,与皇帝四目对视,既没有谢罪也没有下跪。

    君臣对视之时,空气冷得彷如腊月寒冬,快要结冰似的。

    阿史那更慌了,手足无措,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和耿海搅和在一起。

    岑隐没有再说话,神情淡淡地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己般。

    这时,又是一阵微风拂来,窗扇吱嘎吱嘎地又摇晃了起来。

    岑隐随意地往窗外望了一眼,却是目光微滞,不远处,几缕青烟袅袅地升腾而起,看这样子显然不是炊烟……似是寺中的一处院落走水了。

    不仅是岑隐,皇帝也发现了。

    这时,院子外一个內侍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院子,不一会儿,就听他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咱家有事要禀报……”那內侍被门外的禁军拦下了。

    皇帝皱了皱眉,心情正不好,岑隐见状,就体贴地说道:“皇上,臣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吧。

    岑隐看也没再看耿海和阿史那,转身离开了厢房,也把这一室的寂然抛在身后。

    屋外的空气清新,阳光璀璨,与那略显昏暗的厢房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那个內侍形容焦急,连忙禀道:“督主,药师殿走水了。”

    走水就走水呗,岑隐神色淡淡,并不在意。

    那內侍继续禀道:“督主,端木大姑娘许是在那里。”

    听到这里,岑隐的脸色霎时变了,那优美的唇线绷紧了几分。

    內侍还在接着说:“小的刚刚已经告诉四姑娘了,四姑娘慌了,自己跑去了药师殿,小的没拉住。”

    他的话没说完,岑隐就像是一道风似的跑了,一头乌发被风吹起,几缕发丝凌乱地散在他那绝美的脸庞上与那抿紧的嘴角上,眸色变得异常幽深。

    第405章 疯了

    殿内,一簇簇火焰熊熊燃烧着,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烟雾,幔布、香案、香烛架、窗棱……都烧了起来。

    “咳咳咳……”

    端木纭不断地咳嗽着,小脸憋得通红,脑袋里还昏昏沉沉的。

    这几年她不知道来过皇觉寺多少遍,哪怕这里都烧了起来,她都能认出这里是药师殿。

    而她之所以会在这里……

    端木纭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更清醒一点,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就站在几步外的耿听莲,“耿听莲,你疯了吗?!”

    早上的法事结束后,她去了趟净房,出来后,就遇上了耿听莲。

    端木纭并不想理会耿听莲,可是对方却不过放过她,纠缠之间,耿听莲用一方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端木纭只觉得浑身一软,一下子就被黑暗吞没,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时,就已经在这个药师殿了。还是着火释放的灼热感唤醒了她,而放火的人不用说,显然就是——

    耿听莲。

    耿听莲的脸上还是戴着那方半月白色的面纱,朦胧的面纱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庞,只露出一对眸色冰寒的眸子,阴冷得仿佛淬了毒一般。

    “我早就疯了!”耿听莲的嘴角在面纱下微微笑着,语气冰冷地说道,“我早就被‘你们’逼疯了!”

    说到“你们”时,她的眉心剧烈地跳了跳,眼底翻动着异常强烈复杂的情绪。

    “反正我已经不想活了……”耿听莲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缓缓地说着,“但是我不能一个人去死,你得陪着我才行。你活着,哥哥就不会清醒,只会被你迷惑……你必须去死!”

    说着,她抬手指向了端木纭,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带着一种赴死的决绝,形容中隐约透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癫狂。

    相比下,端木纭还是那般平静,如常般挺直了腰杆,直言道:“耿听莲,我已经拒了耿家的提亲,耿家非良配。”

    端木纭越是平静,耿听莲就觉得越难受,仿佛在她心头浇下一桶热油般,灼烧得她煎熬难耐。

    “耿家不是良配?!那谁是你的良配?!”耿听莲冷冷地一笑,咬着后槽牙道,脸都发青了。

    干卿何事!端木纭皱了皱眉,不想理会这个疯子。

    “滋吧滋吧……”

    四周的火焰烧得越来越猛,前方的大门已经烧了起来,一个燃烧的香烛架被人蓄意挡在了门后,如一堵火墙般熊熊燃烧着,也挡住了这里的出路。

    端木纭的无视与沉默让耿听莲更怒。

    她朝端木纭的方向逼近了一步,故意一字一顿地说道:“岑家吗?!你想嫁给岑隐吗?!”

    端木纭皱了皱眉,本来不想再理会耿听莲,但涉及岑隐,又不得不说:“耿听莲,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装模作样!”耿听莲冷哼了一声,觉得端木纭不过是在装傻而已,像她这种女人就是到处勾三搭四,勾得男子为她失魂落魄,为她付出一切,“你难道还想假装你不知道岑隐喜欢你吗!!”

    耿听莲咬牙切齿,这句话出口的同时,眸子迸射出一道冷芒,眼神中有不甘,有嫉妒,有怨恨。

    为什么岑隐偏偏要喜欢这个女人!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他那样的男子为她掏心掏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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