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宪这才迟钝地想起了一件事,刚刚慕炎走之前似乎是说,自己又要很忙了?

    什么意思?!

    最近朝堂上挺平稳的啊。

    端木宪疑惑地拈须思索着:虽然有一批官员被迫提前致仕,但是,经过这段时日的吏制改革后,精简了办事流程,这人手也勉强够用了。大家现在都各司其职,平平顺顺。

    等等!

    端木宪又皱了皱眉。

    慕炎这个小子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所以,莫非是他又要做什么“大事”啦?!

    当这个念头浮现在端木宪的心头时,端木宪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浮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以慕炎这小子的性子,他说能让自己“很忙”的事,怕是又要在朝堂上搅出一片风雨来。

    算了算了。

    端木宪破罐子破摔地对自己说,反正再愁也没用,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果然让端木宪给料中了。

    第二天一早,慕炎就下令彻查孙家的姻亲,并将此事交由锦衣卫全权负责。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一下,满朝文武都惊了。

    孙家代代有养女,孙家男丁又广纳妾室,庶女庶子也多,姻亲遍布朝堂。

    孙家的姻亲们都怕了,不知道慕炎这是想干什么。

    照理说,除非是谋逆大案,都是祸不及出嫁女的,也不会株连姻亲。

    朝堂上猜测纭纭,人心动荡。

    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内阁也不再瞒着了,公开表示孙家是原南怀安插在大盛的内细。

    满堂哗然,整个朝堂几乎都震了一震。

    第813章 大喜(二更)

    孙家的姻亲们是彻底慌了,孙家竟然真得牵扯到了谋逆案,那就是要诛九族的啊,连他们这些姻亲也要被牵连进去。

    但也有人家暗自庆幸。

    “大哥,幸好小弟纳的只是孙家养女!”京城的某个府邸中,一个三十来岁的蓝袍男子庆幸地对着上首的中年男子道。

    孙氏只是个妾,妾的亲属可不算在九族之列。

    “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中年男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似乎若有所思。

    中年男子身旁坐着一个着青碧色褙子的圆脸妇人,她的脸色却不太好看,面沉如水。

    圆脸妇人抚了抚衣袖,不满地说道:“二弟,当初要不是你非要纳孙家女为妾,哪会平白给家里添麻烦!”

    妇人对这个不着调的小叔子早有不满。

    蓝袍男子被噎了一口,尴尬地清清嗓子说道:“大嫂,我这不是膝下无儿,才想着……”

    圆脸妇人如何不知道小叔子不过是借口罢了,真是为了子嗣,找个身家清白的姑娘娶进门为良妾就是了,何必非要去娶孙家的养女。说到底,小叔子还不是想借此与孙家攀关系吗?!

    这下可好了,偷鸡不着蚀把米,平白给家里惹祸!

    幸好这孙氏还没给小叔子生下一儿半女,否则更麻烦。

    圆脸妇人已经在心里琢磨起,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后,必须和小叔子分家!

    眼看着妻子与二弟之间火花四射,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出声和稀泥,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谁能又能想到孙家竟然是南怀的细作呢。”

    “就是就是。”蓝袍男子频频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比起孙家的那些正经姻亲,他们家也不过是虚惊一场。

    蓝袍男子定了定神,转移话题道:“大哥,这摄政王办事我怎么琢磨不透啊。锦衣卫可是岑督主的人,摄政王居然舍得放权把这么要紧的事交给锦衣卫来办。”

    这种谋逆案,慕炎明明可以自己揽权又揽功,交由他的亲信来负责的。

    中年男子同样想不明白,摸了摸人中的短须沉吟着道:“约莫是因为岑隐督主没在登基一事上为难摄政王的关系吧。”

    圆脸妇人却不想顺小叔子的意,故意问道:“老爷,二弟,那孙氏又该如何处置?”

    中年男子与蓝袍男子面面相看,一个阴沉,一个不舍,但是心思却都想到一个方向去了。

    “孙氏是不能留了……”中年男子徐徐道。

    关键是,孙氏该什么时候“病逝”,现在还在风口浪尖上,肯定是不能那么急的,免得让摄政王以为自家心虚了。

    他们正说着话,厅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个小丫鬟提着裙裾步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不好了!大老爷,大夫人,不好了!”

    屋子里的三人都是心里咯噔一下。

    小丫鬟气喘吁吁地喊道:“锦衣卫来了!”

    三人的脸色都霎时变了,那圆脸妇人更是失态得差点没站起来,心中暗道不妙。

    锦衣卫可不会等着人来迎,五六个锦衣卫直接横冲直撞地朝正厅这边来了。

    三人连忙起身相迎,对着为首的方脸青年见了礼:“于千户。”

    那蓝袍男子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中忐忑,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于千户,我家只是纳妾而已。”

    锦衣卫在这个时候来府中,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为了孙氏的事。

    对此,于千户只给了一个字:“封。”

    圆脸妇人脸色煞白地跌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家这次真是被小叔子给害惨了!

    被封的不止是这户人家,锦衣卫在京城上下声势赫赫地行动了起来,封了一个又一个的府邸,全京城风声鹤唳,连那些百姓无事也不敢外出。

    还有一队队锦衣卫被派往大盛其他地方调查孙家不在京的那些姻亲。

    连着三两天,京城上方都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般,有种风雨欲来的紧绷感与压迫感。

    那些朝臣们眼看着六七个府邸都被封了,即便锦衣卫没有抄家,也足以让不少人心慌慌的。

    毕竟大盛的高门大户也就这些,京中的某些府邸虽然没与孙家结亲,却与这些被封的府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的是姻亲,有的是世交,有的是同窗同科,有的是故交知己……

    于是,本来已经平稳的朝堂一下子又忙乱了起来。

    身为首辅的端木宪没日没夜地忙,难得午膳时闲下来一会儿,又在心里暗骂慕炎:这个慕炎真会生事,冷不防就整出这么大一件事。

    心里骂归骂,但是表面上,端木宪还是要做出一副“全力支持慕炎”的样子,谁让那混小子是他未来孙女婿呢。

    十月二十四,锦衣卫从孙家搜到的账本等物也被送到了京城,直送到了岑隐的手里。

    当日,那些被查封好几天的府邸里终于又有了动静,陆陆续续地有人被押解出来了,多是孙氏女以及孙家姑爷们。

    这些天,整个京城上下全都观望着这件事,各种揣测层出不穷。

    偏偏那些账册都握在岑隐的手里,这桩案子又是由锦衣卫负责查办的,就连内阁也不知道案子的进展,旁人都也不敢找锦衣卫打听,更怕打探多了,万一被锦衣卫得知,没事反而给自家惹麻烦。

    京中的气氛变得更压抑了,京城上下都有些惴惴不安。

    与此同时,天气也越来越冷了,京城迎来了这个冬季的第一场大雪,连下了两天两夜,把京城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十月二十六,雪停了,北境大捷的喜讯传到了京城。

    慕炎几乎是一收到消息,就兴冲冲地跑出了武英殿,亲自策马跑了一趟东厂找岑隐。

    在一众东厂番子嫌弃的目光中,慕炎被小蝎引到了岑隐的书房中。

    “大哥,你可以放心了。北燕已经败了!”

    慕炎亲手把军报送到了岑隐手中,笑吟吟地看着岑隐。

    小蝎识趣地退出去给他们俩守门。

    也不用岑隐招呼,慕炎就自己在他身旁坐下了,神情惬意,眉眼含笑。

    他知道,在这个世上,最最关心北境安危的人,应该就是岑隐了。

    对于世代守护着北境的镇北王府而言,北境具有特殊的意义,是薛家人的家,是他们的信念,也是他们的使命。

    这一场胜利对于薛家,对于君家,都至关重要!

    坐在窗边的岑隐半垂着眸子,死死地盯着手上的捷报,一动不动。

    冬日午后的阳光柔柔地从窗口洒在他的背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背光下,他的表情模糊不清,浑身散发着一种安定而沉宁的气质。

    寒风一吹,那枝叶上的积雪就随风飞舞,犹如又下起了一场雪,朵朵雪花也难免透过窗口飞进屋子里,洒在岑隐的衣袍上、头发上、睫毛上,而岑隐似乎毫无所觉。

    岑隐静静地看着这份捷报,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北燕败退,北燕征南大将军战死,残军撤离北境,退回了北燕。

    经过这场大捷,君然率领北境军不仅夺回了大盛所有的失地,而且还一路打进了北燕的疆域,势如破竹地拿下了北燕的三座城池,图历城、西蒙城和伦塔城。

    岑隐看着捷报上提及的这三座城,心潮起伏。

    这么年过去了,有的事别人也许不记得了,但是岑隐永远不会忘记。

    图历城、西蒙城和伦塔城这三座城池曾经是父王薛祁渊打下来的,后来,父王死后,这三座城池被皇帝割让给北燕。

    然而,北燕的野心又岂是区区三座城池可以满足的,他们还是挥兵南下了,生灵涂炭……

    想到往昔种种,岑隐眸光闪烁,久久都没有说话。

    慕炎没有打搅岑隐,自己给自己倒了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岑隐从捷报中抬起头来,看向了窗外的碧空,雪后的天空碧蓝如洗,乍一眼看去,就像是他记忆中的那片蓝天般。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回过北境了。

    岑隐遥望着北方的天空,喃喃道:“父王曾答应了等到空闲时,就带我和姐姐去图历城玩,听说那里有个叫答凛的匠人擅制弓,父王说要给我和姐姐各定制一把弓。”

    “母妃还说,父王把姐姐惯坏了,教得跟个男孩子似的野。”

    “姐姐的力气虽然不如男子,但是她的箭法非常厉害,连父王都夸她有天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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