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后来维达尔就不那么想出去了。他觉得被关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差,总之他和芬里尔还看着同一片天空。等芬里尔死了,那他也去死好了,那样奥丁永远也不会得偿所愿。
    外面发生的一切也与自己无关,这感觉也着实不错。
    毕竟维达尔本身就是习惯了寂静和冷清的神,他不在意孤单。他相信,用沉默的抵抗来反叛奥丁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时常想到芬里尔。想到他和自己说话的样子,逗自己笑的样子,说话的语气、音调,还有他的身体,眼睛里的光芒……想到芬里尔的一切。
    维达尔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但其实那好像也不太重要了。他一直觉得喜欢和爱都是那样飘渺的东西,只有陪伴,长久的陪伴似乎才能被证明值得。他没有其它能给予芬里尔的东西,但是他愿意为芬里尔坚守等待。
    奥丁心里疼惜他,不会杀他,但也拿他没有办法。他改变不了奥丁,奥丁也无法说服他,他们的争斗不言不语,没有争吵,没有见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但事实上可能毁灭的,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维达尔心里明白,他不会输掉这场博弈,他可以等。
    他就这样被关了一天又一天,等到季节更替,到了冬天,那个小窗也飘进雪来。
    那一年的冬天似乎提早到来了,并且还格外漫长,维达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被关了太久已经对时间的流逝感到麻木,他总觉得这个严冬好像过了有一生那样漫长。
    窗外飘进来的雪花越来越多,积得越来越厚,最后甚至把整个小窗都严严实实地堵住,让他完全看不到外面的天空。
    就在维达尔攀上窗户准备把积雪都砸碎清理一下时,有客人再一次来访了。
    提尔用仅剩的手臂,从胸口处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了这扇关住森林之神的铁门。
    奥丁的样子没怎么变。
    他看上去依旧是硬朗稳健的模样,他身后是面色凝重的众神,每个神手上都拿着自己的武器,穿着甲胄,众神的身后是英灵………他们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冷肃,像是下一秒就可以奔赴战场搏杀。
    众神望进去,就看到维达尔正攀着那扇窗,一只足光着,另一只穿着靴子,正尽力地往上攀。他的白袍已经旧得不像话了,因为很长时候没有修理头发,银发也长长地垂下来,几乎快到小腿。
    听到响动后,维达尔转过脸来看了众神一眼。
    他的面容没变,依旧是精致秀美的五官,双眸湛蓝,望过来的神色十分平和,完全不像是被关了很久的样子,更像是在这里休憩一般,神色姿态都很正常,看上去居然还有些快乐的样子。
    的确,维达尔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很快乐,比奥丁快乐多了。
    奥丁看了维达尔许久,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对维达尔沉重地道:“维达尔,芬布尔之冬已经到来,诸神必须到齐,你也不例外。走吧,我们一起到乌尔德泉边,听听命运女神的预言。”
    维达尔怔了下。
    芬布尔之冬并不是一般的冬季,那是末日在即的预示和征兆。冬天会永远地持续,一个冬天连着一个冬天,人们将会饥寒交迫。刺骨的寒冷仿佛永远都不会终结,那样的严寒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如果流出眼泪,溢出的眼泪也会直接在眼中冻成冰。温暖将永远不再,春天不会再出现于世间。冬天反复而单调地轮转着,世界已经进入了末日到来的倒计时。
    维达尔静静地和奥丁对视了很久,才抬起手取下手腕上金色的发带。他仔细绑好了头发,便大步地穿过众神,率先走了出去。
    他一步步地走出禁室,一推开门,漫天风雪瞬间朝着他扑面而来。
    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天空像是被风雪撕成了碎片,吹过来的冰渣和大片雪花砸上脸上,很疼。
    海尔达姆走过来,意欲为维达尔套上斗篷,他摆摆手,拒绝了。
    奥丁看了看身后的众神和英灵,沉声道:“我们已经迎来了阿斯加德最可怕的变故。我可怜的儿子光明神巴德尔的死亡令世界不再有光明,秩序的平衡已经紊乱,芬布尔之冬已经到来……已经到来……我们将要面对降世以来最可怕的变故。如今我召集众神一起前往寻求命运的预言……请众神,祝福阿斯加德。”
    众神都神色悲戚,齐声应道:“祝福阿斯加德。”
    只有维达尔没有出声祝福阿斯加德。
    他本来就不说话。
    他自顾自地踏进了风雪中,一只脚还光着。那脚印一边深,一边浅。
    深的是穿着芬里尔皮毛所做的靴子的左脚,浅的是没穿靴子的右脚。
    众神看了看彼此,跟上了那串脚印。
    芙蕾娜小声地在旁边问弗雷说:“哥哥,他不冷吗?”
    弗雷看了看维达尔的背影,回答道:“我想很冷,但维达尔的左脚看上去很暖和,他或许觉得有那一只靴子就够了吧。”
    众神就这样,迎着风雪,踏过被积雪覆盖的、斑斓不再的彩虹桥,来到了乌尔德泉边。
    命运女神早已在泉边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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