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不宁,柴夫人竟不管的么?柴老爷又知不知道?
    “我问你这野女子是谁!”大少奶奶声色俱厉。
    喜儿吓得嘴唇都抖了:“这……这是薛……薛小姐。”
    金思婕当然知道这是谁!这间屋子原本给谁住,尔后何以荒废了大半年,她心里一清二楚。
    “薛姑娘?哪个薛姑娘?”金思婕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没有从这位薛姑娘身上看到一丝狼狈落魄,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反而比自己还娇艳几分,当真可恨!她故作思索,续而恍然大悟般笑道:“哦,是被山贼掳走的那位薛姑娘?诶哟,你可算回来了,不幸中的大幸!薛姑娘在山贼窝里受苦了吧。”
    薛挽香托着喜儿的手臂,欲将她扶起,喜儿又慌又怕,给她扶着半起了身。
    金思婕见她柔柔弱弱,却完全不把自己当回事,登时大怒,上前抬脚踹在喜儿肩头。喜儿毫无防备,给她踢翻在地上。
    “柴少夫人!”薛挽香拦在喜儿身前,冷眼瞰她:“请自重!”
    少夫人,是只有嫡子的嫡妻才有的称谓,她嫁进柴府小半年,府里上上下下称呼她大少奶奶,薛挽香竟然敢拿这事情刺她!
    金思婕气疯了!
    “我自管教我柴家的奴仆,要打要杀都由我,关你这外人何事?”她两步上前,愤然摘下头上金钗,直往喜儿脸上戳。
    喜儿不敢躲,哭着被金思婕一簪戳到额头,额上立即显了血珠。薛挽香哪里见过这般泼辣的阵仗,看到喜儿满脸血泪,情急之下抬手护着,手上猛然一痛,一抹血红从白皙的手背上涌了出来。
    薛挽香看着那不知深浅的血洞,一刹间心里想的竟然是:糟了,苏哲当要心疼死了!
    从前她指尖不过被木刺刺着,苏哲都要捧着她的手呵护半天,这么大个血窟窿,还不知她要心疼成什么样儿。
    适才在金思婕在外头大声责嚷,已引来几个丫头,其中就有两个是惯常伺候她的,往日里跟着她张扬跋扈,此时见主子在跟个面生的女子缠斗,立刻冲了上来,一个扯着薛挽香的手,一个按住喜儿的肩。
    小院里正闹得不像话,忽然一个略上了年纪的女子嗓音响了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
    薛挽香识得这个声音,她在困顿中抬头,果见柴夫人领着几个大丫头站在了院首门前。
    金思婕背脊一僵,赶紧扔了手中带血的金钗,转身扑上前大哭:“娘,娘,这不知哪里来的野女子,在我们柴府呼来喝去,还折辱于我。”她边哭边诉苦,抽抽搭搭的躲到柴夫人身后。
    薛挽香挣开丫头的固持,抿了抿略散的发鬓,曲身一福:“挽香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柴夫人是听了管家的回禀才知薛挽香回府的。这孩子她看着两三年,举止有度温良恭俭,她心中甚是喜欢。她对于柴家非要光宗耀祖的期盼没有太多执念,若不是薛挽香比她亲儿子大了好几岁,她更希望将她许配给亲生儿子。
    娶妻当娶贤。
    只是即便嫁给庶子,都没能顺利。薛挽香被掳走,虽然大难不死,可名节已经坏了。
    她暗地里叹了口气,眼中有些怜悯,面上却不大显,只淡淡道:“起来吧。这时辰回来,还未来得及用膳吧?”
    金思婕听她不咸不淡的问话,心中大急,面红耳赤的喊道:“娘!她……”
    柴夫人横眉打断了她,声线带了几分斥责:“你闹得还不够吗?”
    金思婕是官家女儿,虽然她父亲官职不高,可她有个在京中朝里的伯父,两家结亲,金家为的是财,柴家为的是给嫡子铺路。
    各取所需。
    所以即便她只是庶长子的妻子,府里还是尊称她为大少奶奶,而柴老爷柴夫人也会给她三分面子,知道她在柴府横行,只要不出人命,他们也没太去理会。
    这一句训斥,虽不重,却是掌府夫人的语气。
    金思婕看着面前或跪或站的一对主仆,恨恨的收了声。
    “来人。给薛姑娘备膳。”柴夫人随口吩咐。旁边跟着的管家忙点头应下。
    “夫人。”薛挽香又行了个礼,刚要开口,柴夫人将话截住:“老爷到城南城东巡铺子去了,不日即回。有什么事,等老爷回来再说吧。”
    薛挽香心知所求之事还需柴老爷定夺,她定定神,垂眸答道:“如此,便叨扰了。挽香谢过夫人。”
    她说“叨扰”,一个词,便将自己摘了出去。她已不是柴府中人了。
    喜儿还匍匐跪着,地上斑斑驳驳都是血迹。看到薛挽香手上兀自渗血的伤口,柴夫人皱了皱眉:“喜儿就留在这儿照顾薛小姐几日吧。来者是客,”她往周围睃了一圈:“莫要怠慢。”
    还一句“来者是客”,柴夫人,默认了她话语里透出的意思。
    一众丫头婆子皆垂手称是。金思婕狠狠的瞪了薛挽香一眼,跺跺脚,跟着柴夫人出去了。
    管家观着夫人的态度,安排了待客的膳食,又令个丫头送了治疗外伤的药品。当晚薛挽香在柴府小院住下,喜儿还如从前一般,睡在外间小榻上。主仆二人隔着一道纱橱,说些别来无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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