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桂战争北线战场打响战斗的这一天,与此同时,从广州经韶关,再由贺州前往柳州的一支商队,历经了数天跋山涉水的旅途之后,总算抵达了柳州辖下的鹿寨县。不用多说,这支商队肩负了一项特殊任务,负责秘密的输送一批军用物资交付革命党,用以策应广西同盟会和革命军起义讨袁。

    这支商队的商号名为“大盛魁”,活跃在两广湘川等地已有百余年历史,在这四省境内的各大县城里都设有分号。广州都督府商务部部长张直是“大盛魁”幕后股东之一,这次接到吴绍霆的特别命令,他义不容辞的启用了这支百年老字号商行。

    对于“大盛魁”来说,这笔买卖根本不存在任何风险,两军交战与商人无关。商人从中牟利是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都督府付了一笔不菲的运费,要求承运军粮一千石,旧式步枪一千支,子弹五十万发,另外附带十万圆的现款,这样的规模还算不上很大。当年闹“长毛”时,他们还承担过规模更大的运输买卖。

    商队一共十三辆牛车和十五辆马车,上上下下的随员超过一百人。因为是张直亲自出面要求,这个面子还是很大的,广州总行隐居多年的二当家王发安应了张直的人情,亲自操刀出山走这趟商。

    一路走来,无论是县城还是乡镇,无论是荒山野岭还是河匪船帮,但凡听了王发安的名号,连过路费都不敢多要。不过王发安能有今天的声望,靠的还是他从来不违背江湖规矩和道义,因此该打点的路费一两也不少,彼此面子上都罩得住。

    连夜赶了路,晨时过了七点,商队进了鹿寨县。

    这个县城不大,横竖只有三条街道。不过从东北面进城的道路有一道土城墙,从外城去内城要经过土城墙。商队沿着清晨熙熙攘攘的街道走至土城墙,赫然发现城门口有一处岗哨,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岗哨守卫人数还不少,单在城外一边就有三十多人。这些守卫也不检查来来往往的平头百姓,不过看到“大盛魁”浩浩荡荡的车队过来时,却一个个都精神了起来。

    商队领队的马头经验老道,一眼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劲,回头低声吩咐手下留神一些。

    岗哨迎上来了一个队长模样的小军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商队,摆出一副地痞模样吆喝了道:“你们掌柜的是谁,让他出来说话。”

    马头翻身下了马,应付这种小喽啰还用不着叫二当家出面。他故作和颜悦色的走到小军头面前,笑呵呵的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军爷这么早就来当值,真是辛苦了。小人是商队领队,敢问有什么吩咐?”

    军头眯着眼睛斜视了马头一眼,趾高气扬的说道:“上头有令,说这些天打广东那边会来一支商队,让我等在这里注意接应。守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什么大的队伍,倒是今天遇到了你们。敢问你们是从广东来的吗?”

    虽然“大盛魁”商队这次是给柳州同盟会和革命军运送军火物资,可是怎么看面前这个军头也不像是革命党派来接应的人。做为百年老字号商行,走商的规矩十分严格,委托人指定了交货地点和接货的人,那货物自然要准确的交付。

    “军爷,敝商号自有敝商号的规矩,我们此番是打湖南来,是要去来宾,只怕不是军爷你要接应的人了。这里有点茶钱,不成敬意,还望军爷能行一个方便。呵呵。”马头不想惹麻烦,索性编了一个谎话,然后从袖子里摸了几锭碎银子塞到军头手里。

    军头见了银子,当然没有不要的道理,他将银子卷进了口袋,嘴角却露出了一个冷笑,说道:“既然你们不是广东来的商队,那我们没必要给你们方便。上面有命令,说这段时间土匪猖獗,指不准你们是什么人,我可要循例搜上一搜。”

    马头听到这里,脸色一变,心中忍不住愠怒。他极力保持着情绪,冷冷的说道:“军爷,你拿了我们孝敬的钱又不给方便,还污蔑我们是土匪,您好歹去打听打听,咱们‘大盛魁’是四省百年老字号商行,江湖黑白两道哪一边不行个方便?百年老字号的招牌岂是有人敢冒充的?”

    军头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好小子,怎么,你还敢威胁老子?老子才不管你们是什么字号的招牌,上头给了老子命令,兄弟们没日没夜守在这里,别以为小恩小惠就能打发老子!”

    他这一声骂,城门口的士兵们纷纷的围了过来,仿佛一群饿狼似的将商队前半段围了起来,每个人都把枪端在胸口,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开枪的姿态。

    马头看到这里,一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力,这些兵痞子摆明是蹲守这里好多天了,十之八九就是在打“大盛魁”商队的主意。他不知道柳州这边出了什么事,柳州全境应该还掌握在同盟会革命军手里才是,哪怕这鹿寨县不是柳州本城,好歹驻守这里的士兵也是归属刘震寰、刘谷香、王冠三等人领导。

    商队其他人见到这副局面,早先大家受到马头的提醒,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准备。一些护卫也掀开了褂子,把手枪枪柄露出来,还有一些人直接从马车上抽出了长枪。论战斗力这些走南闯北的江湖汉未必比兵痞子差,更何况现在他们的人数还占据优势。

    周围那些等着进出城的老百姓们看到这样的情况,如同惊弓之鸟似的,一下子四散而去。整条街道一下子变得空荡了,有少量的好事者还躲在巷子、屋檐等处偷偷看着热闹。

    人群这一散去,反而更加凸显了冲突的程度,守城士兵和“大盛魁”商号两边一下子都有一种大战临头的阴影,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只怕谁都不想。

    这时,王发安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丝绸的短褂,下身很随意的穿着一件大裤。已经年逾半百的老人,迈步走路却十分稳健,哪怕不吭声都散发出一种江湖老手的气息。他来到队伍前面,镇定的看了一眼军头,说道:“这位军爷,什么事一定要闹得大家不开心?敢问你是哪一路的麾下,老夫并非第一天出入广西,桂军留守总司令张鸣岐张老爷子与老夫尚有交情,你们柳州刘震寰将军也与我是故交。若军爷嫌孝敬的银子少了,老夫再取一百块资赠军爷就是,何必要把事情闹大呢?”

    他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马头,马头立刻会意,赶紧转身从马车上又取来一袋银币。

    王发安把这袋银币递给军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淡定非常。

    面对这样一个人物,军头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这老头子简单只说了两个名字,一个是前两广总督张鸣岐,另外一个是柳州革命军领袖刘震寰,分明是在警告自己不论广西军政府还是革命党,他都是吃得开的。警告不说,还多给了一百块加以利诱,要不是因为上面有死命令,他立刻拿了钱放行了。

    这个时候,军头既没办法耍狠,又没办法放行,眼睁睁盯着那袋银子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卷三:南北对决 第279章,沈鸿英的毒手

    王发安经验十足,他一眼看出军头的为难之处,隐隐猜出事情不对头。他故作从容的笑了笑,将钱袋亲自送到了军头手里,爽快的说道:“既然军爷有公务,老夫也不敢多让军爷您为难。这银子你先拿着,今日我们就不进城了,等过几日鹿寨县军务忙完了我们再行进城也不迟。不过到时候军爷可真真切切要给个方便才是。”

    他说完,客客气气拱了拱手,然后回头向马头递去一个眼色。

    马头赶紧招呼商队后队变前队,沿着来时的街道快速退出去。

    那军头见状不禁有些措手不及,想要叫住商队,可是又感到手里沉甸甸的,心想这人还挺会做人,而且又认识那么多大人物,索性就卖个人情好了。就算上面追下来,他把这些银子分给手下们再叮嘱一句,就说压根没遇到什么商队,谁知道?反正都在这里蹲了好几天了。

    商队就这样原路返回,然而刚没走几步远,忽然前面一条岔道上冲出了一队骑兵,身后还跟着两百多名荷枪实弹的步兵,一下子截断了商队的退路。

    骑兵当中慢悠悠走出了一个将领,打着战马缓缓来到了商队中间,正好跟王发安撞了一个正面。这将领反身跳下马,笑呵呵的迎了上去,抓住王发安的手用力握了握,说道:“老爷子辛苦了。在下刘将军麾下两营帮统沈鸿英,特奉刘将军之令在这里迎接贵商号的到来。先前我那手下不懂事,冒犯了老爷子,老爷子还请勿怪!”

    王发安脸色一变,他一眼看出这沈鸿英不是什么好货色,只是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硬拼肯定没有好下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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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日中午,师部炊事班把饭菜送到了师部。忙碌了一早上的师部军官们陆续放下手头工作,来到院子外面露天而坐吃午饭。前几天大雨过去了,好在乌云还没有完全散退,这样阴凉的天气对于大夏天来说是难得的舒适。

    吴绍霆拿了两个面饼,端了一小蝶萝卜干回到指挥所休息室独自吃着。早上他刚刚接到两份电报,都是从怀集发来的。怀集后勤通讯部转发了来自南宁和一团团部的最新消息,关于陆荣廷对粤桂战争的态度,以及一团跟莫荣新打了一场硬仗的汇报,就这两个问题师部讨论了一上午。

    他现在很纠结,不能说韦汝骢擅自做出进攻的指示是错误的,一个团长将兵在外,必然要有自己的指挥权。但是也不能因为陆荣廷责骂陆裕光的电报,促使一团和教导团打了一场还怎么残酷的战斗。从战略意义上来说,韦汝骢的目的就是揪住陆荣廷的痛楚狠狠的打击,可是也要考虑粤军付出的代价。

    何福光三下两下吃完了饭,一边端着茶缸喝着凉白开水,一边走了过来。他看到吴绍霆一个人在指挥厅角落里发呆,有些奇怪的走了过来。

    “都督,你还在为一团的事担心吗?”何福光擦了一下嘴,放下了茶缸,在对面的一张小竹椅上坐了下来。

    吴绍霆深沉的吁出一口气,踌躇的说道:“昨天打了一整天,一团和教导团合计阵亡了三百多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不能把人命不当人命呀!”

    何福光问道:“都督,今天早上我们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但是仔细的分析下来,说对不对,说错也不错。北线那边到底该怎么定论,现在只能看都督你一个人的决定了。”

    吴绍霆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嘲的笑道:“是呀,说对不对,说错不错,你说该怎么定论?我之所以感到忧心,是因为一团的实战经验太不足,虽然打过韶关,打过二十三镇,可是归根结底都是突袭战。像信义县战场的旷野冲阵作战,几乎是没有任何经验。你看,只一天就牺牲了这么多战士。”

    何福光对牺牲的观念没有吴绍霆那么有情绪化,他是一个可以铁石心肠的军人,必要的牺牲是在所难免。他脸色很平静,说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昨天韦大人还是打出了几个漂亮的战术,狙击手射杀了至少三十多名机枪手和十二个军官;还派出教导团骑兵营饶到侧翼打了一个机动偷袭。”

    吴绍霆揶揄的笑道:“这又如何?夺下了第一线阵地,结果有没守住。”

    何福光淡然的说道:“我相信桂军的损失肯定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他们下级军官损失必然很严重。这对指挥层来说可是相当大的打击。”

    吴绍霆微微点了点头,沉思片刻之后,说道:“我下午拟定一份奖状,你明天亲自去一趟信义县,颁布几个英雄奖章。奖章我会安排广州那边订制,等出来之后再送过去。军队中需要一些英雄形象来带动士气。”

    何福光扬了扬眉毛,笑道:“都督真是想法异于常人,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他停顿了一会儿,旋儿又复问了道,“那都督,一团那边的战事,您到底有什么看法?继续打还是保存实力,您总得做出一个决定才是。”

    吴绍霆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的把手里半个馒头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思考。

    “发电报给韦汝骢,让他自己慎重一些。粤桂战争未必是咱们头等大事,湖南的曹锟或许才是我们的心头大患。这一切还得看曹锟这个人物是怎么对待时局。”他悠然的说道。虽然听上去有几分赌博的意味,可是从这场战争一开始,他就已经是在赌博了。

    “我明白了。”何福光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邓铿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显得十分焦急。

    吴绍霆和何福光齐齐看了过去,两个人不由自主感到愕然,邓铿的脸上已经写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吴绍霆赶紧问道:“士元,发生什么事了?”

    邓铿切声说道:“都督,福建出事了。”

    吴绍霆眼睛眯了眯,没有急着发表意见。

    一旁的何福光却有一些奇怪,反问道:“到底是福建出事还是湖南出事?”

    邓铿脸色忿然,强调的说道:“是福建。刚才广州打来电话,七月底南洋海轮的一艘军用物资船在厦门被截了。这批军用物资是由广东前往上海,再从上海转运到南京的。”

    何福光怔了怔,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截的?海盗还是厦门原住民?”

    邓铿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是福建舰队的‘镜清’号和‘保民’号。这件事是六天前发生的,要不是福建船政学堂的周葆燊发来电报,咱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何福光瞪大了眼睛,勃然大怒的叫道:“什么?福建舰队凭什么截我们的船,是谁下的命令,许崇智还是孙道仁?这些卑鄙无耻之徒,讨袁军在江苏、江西奋战不止,他们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趁火打劫!”

    邓铿叹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吴绍霆,发现都督只是皱着眉头沉默不语,随后接着说道:“周葆燊在电报里说的不清楚,不过上海情报站昨天发来了一份电报,说第二镇第七协协统李厚基在八月十二日早上,已经从上海分兵水陆两路前往福建。开始我还没当一回事,现在看来,应该是李厚基下的命令。”

    何福光愠色十足,听完邓铿的话之后,顿时又添了几分愁容。

    李厚基南下到福建,势必是奉了冯国璋的命令,要求其接管福建军政府的大权。福建一部分军队编制的粮饷现在还是依靠北洋政府拨款,省内的守旧势力理所当然会心向北京政府。问题的关键是福建都督孙道仁到底是什么态度?李厚基十二号南下,十四号就下令截了广东的运输船,这动作也太快了一些吧!

    何福光之所以发愁,是因为他推测到有可能福建军政府内部已经发生变节,昔日极力拥护革命的同盟会成员孙道仁或者许崇智,又或者两个人一起,说不定已经甘为北京政府的走狗爪牙了。如果真是这样,福建局势变化的实在太快,广东这边已然陷入了被桂、湘、闽三省包围的境地。

    邓铿等了一会儿,见何福光和吴绍霆都不说话,不禁有些着急了起来。他连忙催问了道:“都督,参谋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黄师长的部队就指望我们广东的后勤补给,这条海运线要是断了,江苏可就彻底完了。”

    他是一个革命主义者,虽然跟了吴绍霆这么久,一些本性上的思维依然没有改变。

    “你还惦记着江苏?”何福光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语气激烈的说道,“咱们广东大难临头了,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活菩萨!福建要是投靠了北洋,广东可是三面受敌的下场!”

    吴绍霆心中的想法跟何福光一致,广东之所以不遗余力的远洋输送物资给江苏,并不是什么革命同志的相互扶持,仅仅只是因为黄兴带着的部队挂着革命粤军第二师的番号。粤军帮粤军是无可厚非的事,更何况这么做还能赢来南方不少革命军势力的好感。

    他早就料到江苏讨袁革命注定会失败,如今福建舰队截了广东的军用物资,正好给了自己一个不再劳师动众浪费资源的借口。黄兴在江苏何去何从,只能靠他自己跟上海那一帮国民党人自行解决。

    现在他的心思必须放在福建、湖南和广西三省的局势上。虽然湖南的焦达峰还盘踞在衡阳,可曹锟不过是故意磨蹭,如果要打也就是两天的事情。另外两广交战正处于如火如荼的地步,这是最让人烦心的地方,桂军拖住了革命粤军主力的第一师,而且战斗消耗十分艰巨。现在又多了一个福建,就算革命粤军有坚持战斗的决心,可广州大后方那些资产阶级士绅们有这个决心吗?

    资产阶级士绅支持粤军打广西,是因为陆荣廷统治广东必然是一场灾难,而且那时还是讨袁革命闹得正凶之际,大家多多少少有一些希望。可现在局势变化太明显,除了广东略显优势之外,江西、江苏、上海已经是没落下去。

    尽管资产阶级士绅们不喜欢陆荣廷,可如果吴绍霆不能代表广东大局利益时,他们宁可去尝试着信任北洋政府。好歹北洋政府是国际上的法统,纵然没有吴绍霆统治下政治清明、经济蓬勃,也要比灭亡好得多。

    对于吴绍霆来说,如果失去了本省资产阶级的支持,没有军饷没有粮草更没有人心,这一仗必然不战而亡。

    卷三:南北对决 第280章,策

    “必须派人去一趟福建。”吴绍霆将手里没吃完的馒头丢在了茶几上,终于开口说话了。

    何福光和邓铿两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吴绍霆身上。

    邓铿问道:“都督,你有什么打算?”

    吴绍霆沉着的说道:“福建军政府的几个人物未必全部投靠北洋政府。我也不相信李厚基有那么大的能耐,才几天的功夫就摆平福建全省了。当务之急是要制造一个声势。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在福建找到一支还向着革命的部队。”

    邓铿疑惑不解的道:“都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吴绍霆表情十分严肃,盯着邓铿说道:“我担心的就是广东陷入三省合围的境地。就算湖南、广西和福建只围不攻,我广东省也迟早会后院起火。”

    邓铿和何福光对视了一眼,他们隐隐约约猜出了所谓“后院起火”的大概,虽然他们对政治不太了解,可吴都督既然把这件事看得如此严重,想必确有危机之处。

    吴绍霆起身向通讯室走去,邓铿、何福光快步跟在其后。来到通讯室,吴绍霆用命令的口吻吩咐到:“拟电,着特勤处副处长王云,接电,即遣侦探严密监察广州各级商政单位官员,随时汇报进展。”

    书记员快速记录了电文,虽然不知道都督为什么要监视自己人,可听都督的口吻也知道是急事,匆匆忙忙的把电报发出去了。

    “都督,您这是……”邓铿诧异道。

    “你不用管这一些。再拟一份电报给都督府侍卫处处长马锦春,让他尽快去一趟福建,了解福建省内目前是什么情况,一有消息赶紧回报。”吴绍霆打断了邓铿的话,这个时候他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解释自己的行为。

    “是。”邓铿沉重的答应了下来。

    吴绍霆缓缓背过身,看着大厅门外,眼神显得十分锐利。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忽然喃喃自语的开口了道:“这下玩大了。”

    三省合围的形势让他感到很严峻,虽然这个局面他事先早有预料,只可惜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现在他唯一的底气,那就是指望广西刘震寰、刘谷香能够顺利起义,同时也希望在福建找到一支同盟力量,打破三省合围的困局。福建的同盟力量未必没有人选,他知道许崇智这个广东人是最合适不过的。

    就在吴绍霆着力打探福建省内情况的同时,数天前前往柳州策动刘震寰、刘谷香等人的王长龄、朱执信二人早已动身前往西林,面见滇系军阀杨希闵。柳州到西林路途甚远,再加上二人要避人耳目,行程不是很快。他们先从柳州乘船,沿着漓江抵达东兰,又从东兰换乘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了几个昼夜。

    在二十号下午,王长龄和朱执信总算来到了西林县南郊的一处小村镇。

    镇子不大,车夫告诉朱执信,镇名叫西乡镇,还特意指了一下西乡镇警备队的营地。西乡县全境全部归属于杨希闵的部队管治,这里又是三省交界,往来商旅必经之地,无论经济还是战略都有不小的意义。只可惜西林地形限制了地域,注定只是一个狭小的地方。

    一路上风餐露宿又兼颠簸,王长龄这个军人出身都有些受不了,更别说一介书生朱执信了。后者在路上还中暑了一次,到现在依然是四肢无力、脸色青白。下了马车之后,王长龄扶着朱执信在路边一个露天小茶肆捡了一个座位休息,要了一壶凉茶和两碗清面,就着酱菜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晚饭。

    罢了,王长龄要去镇上警备队一趟。从柳州动身来这里之前,刘震寰、刘谷香因为与杨希闵关系并不算熟络,所以没有提前发电报通知,只是写了一封信函做为访引。杨希闵自然不知道王长龄和朱执信二人的来到,因此事先要找人通报一声。

    “王兄,你先去吧,哎,我真是累得够呛,就让我多坐一会儿好了。”朱执信虚弱的说道,他的那碗清面到现在还没吃完,可见连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好吧,你就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我去去就来。”王长龄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随后站起身来向镇上走去。

    警备队的营垒在镇子西边,问了两个人之后,王长龄总算找上了门。这是一处不大的院子,大门口有一个岗亭,不过没有士兵在里面值守。他左右看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到一个人,只好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刚跨过门槛,听到门廊有喧哗的声音,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几个光着膀子的士兵正聚在一起赌牌九。

    这种事见怪不怪,以前广州西郊军营也经常有这种现象。

    王长龄走到门廊口,咳嗽了一声,不疾不徐的说道:“几位老哥,在下从柳州来,敢问你们这里管事的大人可在?”

    几个士兵齐齐转过头看了过来,一个青年士兵正要叫骂,不过一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一眼看出王长龄军官般的气势,赶紧把青年士兵拉了回来。老兵站起身来,试问了道:“你是什么人?找我们大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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