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铿说道:“死者是崔重根,目前金忠义在医院的情况还算稳定,特勤处和广州警察局加强了病房和医院附近的保护措施。”

    吴绍霆继续看着报告,了解到这两个朝鲜籍学员之前在广州的活动,以及宪兵队法务团给出的分析推论,他表情严肃起来,说道:“他们以黄埔学员的身份通过广州花旗银行办事处购买军械?好大的胆子!”

    邓铿点了点头,说道:“关于这一点昨天下午广州已经打来电话,倪司令亲自去了花旗银行办事处了解情况,花旗银行给出相关记录证实了他们购买军械的情况。预付金都已经支付了,不过前后只有三十支步枪、二千发子弹和五公斤工业炸药原材料。”

    吴绍霆脸色很不好看,冷冷的说道:“有黄埔军校的名义购买私人军火,他把黄埔军校当做什么?是他们朝鲜人的后花园?岂有此理。”

    卷六:大国战 第715章,枭雄病逝

    邓铿见吴绍霆没有继续看完报告,索性由自己说下去:“恒荣公司向朝鲜学生会施压,总算得知了朝鲜革命运动的行动。朝鲜学生会意图将这批军火和炸药秘密运往台湾,用以刺杀即将访问台湾的大正天皇同母兄弟建宫敬仁亲王。不过此事不知道如何遭到泄露,日本巡捕已经在上海开始大肆搜捕涉案人员,朝鲜在台湾的接应人也在三天前遇害。”

    吴绍霆暗暗吸了一口气冷气,这些朝鲜人还真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反而庆幸这次日本人提前破获了朝鲜的阴谋,如果朝鲜人在台湾成功刺杀了建宫敬仁亲王,一旦追查线索必然会牵连到黄埔军校,最终可能会引发中日冲突。他甚至怀疑朝鲜人是故意如此,先是打着黄埔军校的名义购买军火,然后又在台湾行动,恐怕巴不得中日之间大打出手,朝鲜因此有机会趁乱复国。

    “真是胡闹,从现在开始一定要加强这方面的监督措施,决不能任由他人乱来。”他郑重其事的说道。

    “霆帅,这件事我们应该如何处理?”邓铿问道。

    “既然日本人没有明着下手,这表示他们还有一层顾虑。对我们而言这件事也不是好事,自然不能捅破这层顾虑。眼下正是远东局势最紧张的时候,容不得这样的细枝末节。此事就先这样,我想继续调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吴绍霆吩咐道。

    “那尚在医院里的学员呢?”邓铿又问道。

    吴绍霆沉思了片刻,虽然他嘴巴上说不追究此事,但朝鲜人居然敢利用中国的掩护来搞小活动,自己为什么不能利用朝鲜人复国的愿望来分化日本在大陆的控制?他知道朝鲜革命运动组织还是有一定力量的,要不然也不会连伊藤博文都被干掉,还策划了好几起针对日本高官皇室的刺杀,其中甚至有在日本本土的行动。

    想到这里,他不疾不徐的又开口说道:“先让他在医院里养好伤势,稍后恢复过来我会安排专人去见他。另外,通知上海方面加强与朝鲜学生会的联络工作,有机会我打算见一见他们的领导人。”

    邓铿缓缓的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吴绍霆的用意,不过这件事仍然要小心处理的才好。

    这时,吴绍霆突然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让你去办,最好明后两天就办好。”

    邓铿问道:“霆帅有什么吩咐。”

    吴绍霆叹了一口气,说道:“还不是冯宣武的那件事。你把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好,亲自去一趟南京接应四先生,顺便把提亲的一应物资都带上。只要冯宣武能做出收拾北洋残局的行动,我这边会立刻通电响应他。尽快摆平国内的事最好。”

    邓铿点了点头,笑道:“我明白了。看来又要恭喜霆帅了。”

    吴绍霆随意的笑道:“没什么好恭喜的,这门婚事我不打算办的招摇,一切从简从速。”

    ——————————

    八月三日,历经整整六天的作战,徐树铮的中央第十三师在外无援军、内乏粮草的情况之下,终于放弃了城中最后一道防线。第七师团大军突入城内,风卷残云一般横扫中央第三师残部,徐树铮在慌乱中试图突围,结果正面撞上了戴勘师的收拢部队,一阵短暂的交火之后陷入重重包围,不得不弃械投降。

    襄阳的告破,让北洋政府失去了最后一支可以调用的部队。消息传至北京时,袁世凯已经病重的卧床不起,弥留之际段祺瑞、黎元洪、杨士琦等旧臣纷纷来访,大家都没有再把前线的消息汇报出来,只希望能尽量让大总统安心一些,哪怕是自欺欺人,哪怕是一丝一毫。

    袁世凯的几房姨太太在小厅里悲恸万分,一个个哭得不能自己。儿女正在赶来的途中,只有长子袁克定和朝鲜夫人生下的二子袁克文陪在一旁,二人同样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整个新华门总统府仿佛随着袁世凯病危一样,再也看不到昔日的光彩和热闹,内道小巷、门楼走廊,无一不是入目萧条之景。甚至来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见得多。北洋政府早已支付不起任何总统府内的薪资,护门的警卫从原先的六人减少到二人,而且还是一副懒洋洋、爱理不理的样子。府内许久无人打扫的路面,到处是碎叶纸屑等物,触目狼藉,凌乱不堪,任何人不会把这里联想到是堂堂的中华民国中央国府。

    放眼偌大的总统府,仅仅只有官邸大院处尚且有几分人气,然而此时此刻也只是哭声、怨声和满是伤悲的北洋旧人,为这一座历经几朝沧桑的大宫院更添几分哀伤凄凉之意。但凡那些只为养家糊口,或是交情不深的国务人员,早已经另寻出路去了,谁还会为一个将死之人顾虑其他?

    袁世凯挣扎的呻吟了一声,只感到脑袋嗡嗡作响,嘴角处的肌肉控制不住的抽出,背部又冷又虚弱。他睁不开双眼,艰难的探出一只手到处摸索。长子袁克定见了,赶紧迎上前去跪在床榻前面,紧紧握住了父亲枯弱不堪的手,号声大哭不已。

    “克定,克定……”

    “孩儿在,父亲大人您说。”

    “你是我的长子,你却最让我不放心。去,去叫芝泉来,去,去叫华甫来,你亲自去。”袁世凯虚弱的叫唤着。

    “是,孩儿这就去。”袁克定不敢不从,赶紧回过身去把站在门廊上的段祺瑞等人叫了进来。旧臣们一个接着一个走到袁世凯面前,看着已经只剩下空躯壳的大总统,禁不住的感伤不止,连忙问安。

    “芝泉……”

    段祺瑞上前一步,躬着身子请示道:“大总统,我在。”

    袁世凯伸手去抓段祺瑞,段祺瑞匆忙凑得更近了一些,袁世凯喘着粗气用力的说道:“芝泉,老头子我这一撒手,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家中妻小没了我这一家砥柱,老头子着实无从安心。芝泉,华甫,我最后拜托你们一定要照料好……咳咳咳咳……照料好……”

    段祺瑞立刻说道:“大总统放心,家中之人我一定悉心照顾,绝不有半点亏待。”

    袁世凯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在了床上,好不容易恢复过来,他艰难的又开口道:“克定平日顽劣,都是老头子我宠坏的。他日南北议和之后,你们一定要代我向吴绍霆好生要求,多多少少给克定在国府谋一个席位,不至于袁氏自我以后碌碌无为。克定,你过来。”

    袁克定跪行上前,泣不成声的说道:“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袁世凯鼓足力气严肃的说道:“日后……日后你一定要听芝泉的指教,胆敢再行顽劣……老头子九泉之下也不会护佑你。芝泉,吾儿全仰赖你了。”

    段祺瑞连忙点头应道:“克定天资聪质,稍加点拨必是可造之材。”

    袁世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时沉默了下去,仿佛是在寻思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又仿佛是一时失去了所有精力。小厅里的哭声犹在,为这一幕添上几分冰凉的凄惨。

    “华甫……”许久过后,袁世凯再次开口呻吟起来,“华甫……”

    “冯将军尚且在赶赴京城的途中,不日即到,大总统可有其他吩咐?”杨士琦说道。

    “北洋……李中堂……不能就这么完,不能就这么完。芝泉、华甫,去跟南边谈,去跟南边谈啊,无论如何要保住我们北洋的血脉,无论如何……”袁世凯语无伦次的说道。

    旧臣们面面相觑,各自叹息不止,不过每个人的心中已经在盘算下一步的出路。连袁世凯都说要跟南边议和,看来是要承认执政府的势力了。尽管北洋老人们都不甘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外面传言借助日本人单方面贷款继续跟南方打,岂不说能不能借到钱,就算借到钱继续打下去还有意义吗?

    至于黎元洪等人更是早已心往南方,他们不是北洋的旧人,心思也全然没有放在北洋的延续上面,只是希望能保留自己在国府的一席之地。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最多以个人感情的立场对北洋表示惋惜。

    “大总统,您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竭尽所能保住北洋的!”段祺瑞心头一酸,郑重其事的说道。

    “芝泉,一定要去谈,让华甫去,让华甫……去……”袁世凯神志越来越不清晰,甚至连嘴巴里的话都嘟哝不清,渐渐的就没了声音。

    站在一旁的段祺瑞心头感慨万千,他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自己的情绪,大总统在弥留之际竟然呼唤着“让华甫去”,可见是知道自己不会跟南方好好谈,所以才让冯国璋去。他暗暗叹了一口气,大总统这一生都把部下的性格拿捏的很准,只可惜偏偏拿捏不准部下的心思,北洋不团结的原因终归还是有大总统推脱不了的责任。

    之后长达十多个钟头里,袁世凯除了虚弱的呻吟之外,再也没有交代其他的事情。

    是夜八点钟左右,袁世凯突然失去任何声响,几位医师上前查探,发现他无声无息的与世长辞。临死的时候双目微闭,但没有完全合拢,也不知道是一开始就有未去的心愿,又或者是努力想要合上双眼但又心力不足。这位在中国风云二十余年的窃国枭雄,带着无数质疑和叹息从此长眠,北洋最后一个强盛的时代由此划上句号。

    当晚十点整,总统府侍从室发布全国通电,宣布袁世凯病逝的消息。

    卷六:大国战 第716章,冯国璋活动

    北方诸省于次日凌晨之前,纷纷致电吊哀,尚且在津浦线铁路上的冯国璋痛哭失声,连连自责自己未能见上大总统的最后一面。各地北洋旧将深有伤感,自发组织悼念活动,在京城南苑的嫡系警卫队全部披白戴孝,彻夜布置殡葬仪仗之事,决心送大总统最后一程。

    袁世凯亲信杨士琦、杨度等人一夜不休,与袁氏家人一同守在灵柩之前号哭不止,杨士琦更是哭晕数回,救醒之后又是跪礼大哭。总统府官邸的哀声一直持续到天亮,众人实在体力不支,这才被下人搀扶离去。

    吴绍霆是在八月四日凌晨五点时,才接到从武汉转发到梧州的电报。他被下人从睡梦中叫醒,获知袁世凯去世之后,竟在床榻上呆坐了半晌,直到一旁的张小雅询问才回过神来。他让张小雅继续休息,自己起床洗漱了一番,马上动身赶往联合政府,让秘书处以自己个人名字起草一篇措辞中和的吊唁,即刻发往北京。

    尽管袁世凯是诸多民主人士口诛笔伐之人,像孙中山这样对独裁擅权深恶痛绝的人甚至还会大为庆祝,但吴绍霆不会这么做,在政治军事上他与袁世凯是敌对关系,可并不意味着自己与袁世凯有私仇。抛开双方的身份不谈,他反而还有佩服袁世凯的地方。袁世凯的失败并不代表北洋政府是邪恶的、反面的,仅仅只是北洋顽固的守旧观念遭到时代的淘汰罢了。

    不管怎么说,北洋政府诞生于一个既混乱又复杂的环境,北洋宿将能做的极其有限,但不能说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过。相信只要是中国人哪怕是再碌碌无为、再迂腐不堪、再没有能力,也会有为国着想的一面。哪怕是昙花一现。

    随着袁世凯的去世,北洋彻底分崩离析,段祺瑞一人独撑着北洋政府的空躯壳,把希望都寄托在日本人的援助上面。而江北诸省陆续传出通电,最先动作的还是陕西省,督军陈树藩宣布陕西归附执政府统辖,并请求执政府的委任文书。之后李纯在江西接到冯国璋的密令,暂时以江西独立的名义与南方停战。

    康藏部分地区、新疆部分地区以及河南、江苏两省也于其后与执政府建立联系,虽然既没有宣布独立,也没有宣布归附南方,不过仍然仿效陈树藩的做法,向执政府请求委任书,如此一来也算是间接表明承认执政府的地位。

    吴绍霆很清楚现在的局势所趋,一定要先在气势上站稳脚跟,不急于收拢北方诸省的实权,只要先得到名义上的归附即可,随后通过中央政府的建立再逐步完成省府改革。在收到这些地方的请求电文之后,吴绍霆马上签发了执政府的委任书,再交由国会通过生效,回执给发电各地。

    面对执政府的声势愈演愈烈,段祺瑞焦急不已,一边催促日方尽快贷款,一边又派人联系东三省的张作霖,邀请张作霖发兵直隶、河北,共同捍卫中央政府。

    如今东三省并非张作霖一人独大,东北军也远远没有日后三十万之多。东三省军务宣抚使张锡銮是名义上节制吉林、奉天、黑龙江的最高长官,可事实上张锡銮早已无心从政,只不过领着虚衔沽名钓誉而已。不过张锡銮手上仍然握着一支步师部队,在奉天督军张作霖、吉林督军孟恩远、黑龙江督军毕桂芳四足鼎立。

    不单如此,奉天省内也并非张作霖一人掌管大局,时任奉天军务总办冯德麟掌握着陆军二十八师,之前因为“段芝贵事件”与张作霖闹得关系破裂,因此局势并不如意。

    冯德麟,原名玉琪,又名麟阁,字阁忱,清同治七年(1868年)出生于辽宁省海城市温香乡达连村万里壕。冯德麟早年曾在县衙充当衙役,因与绿林交往被解职。

    中日甲午战争后,1900年爆发义和团运动,沙俄借机入侵我国东北,冯德麟趁社会动荡不安、土匪蜂起之机,在辽阳界的高家坨子拉起“大团”,声称“保境安民”。因其抗击俄军,很得民心,队伍由百余人发展到数百人,声势浩大。控制了辽河两岸地区。

    毕桂芳的兵力是警备朝鲜的边防力量,张锡銮、孟恩远的兵力又要戒备满蒙两边,因此唯一能调动的只剩下张作霖和冯德麟。

    之前袁世凯为了应付南方而动员奉天的二十七师做后备,张作霖为了讨好袁世凯一口答应了下来,甚至还做样子派出一支部队进驻山海关。随着南方声势越来越强烈,北洋政府节节失利,张作霖心里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力量别说发兵南下,就连稳住奉天省都有悬念。袁世凯逝世的消息一经传出,张作霖立刻意识到北洋大势已去,赶紧回兵沈阳准备夺权。

    段祺瑞的电报发到二十七师师部时,张作霖几乎看都没看,直接令人转发到冯德麟处,巴不得能把冯德麟的二十八师支出奉天省去。

    冯德麟虽然是草莽出身,性格暴躁,文化程度也不高,但偏偏执拗的要跟张作霖对着干。张作霖让他出师南下,他偏偏按兵不动、坐守奉天的地盘,至于北洋政府的命令现在就是一纸空文,连军饷都派不下来谁还听从命令?

    几天之后,段祺瑞好不容易等到东北的回复,却是无兵可援,心中不禁失望透顶。他与陆建章商议,决定私人凑一笔军费,将原先准备北伐蒙古目前驻扎在陕甘、热河、晋绥等地的中央第二师、中央第四师、中央第六师和中央第七师抽调回来,再加上南苑的第八师、第十一师,足以跟南方再打一场决战。

    陆建章这段时间与黎元洪走的很近,早就在盘算自己的出路,不过段祺瑞孤注一掷的计划他觉得尚有可为,如果能拼出一个划江而治的局面也不错,就算失败了再投降不迟。于是立刻答应了段祺瑞,随后着手组织“救国筹安会”,向还没有归附南方的诸省募集资金。

    冯国璋是在八月九日抵达北京,之前他在天津停留了两日,专程拜访了退居幕后的另外一位北洋元老徐世昌。徐世昌虽然念念不忘北洋的正统地位,可是时过境迁,连大总统都仙去了,北洋再无回天的可能。冯国璋把南方的意思告知了徐世昌,并一起探讨了可行性,之前徐世昌尚有顾虑之处,毕竟摸不清楚吴绍霆这个年轻人的底细。后来冯国璋说出吴绍霆已经答应联姻,由此可见还是有所诚意,这才让徐世昌赶感到安心。

    徐世昌与冯国璋议定,趁着这次北上为大总统凭吊之际,再与京城的几位北洋重臣协商,联名向南方停战议和,并着手整顿北洋内部循环渐进的改组为政党。徐世昌已经在天津坐而待沽许久,也早盼着借机出山,而冯国璋此次到来正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至于段祺瑞最近搞的动作,二人早有风闻,不过并不打紧。哪怕再给段祺瑞一千万的贷款,北洋政府也绝对压不住南方的气焰。更何况上哪里去搞一千万的贷款?传闻与日本人达成的协议能获得一笔援助,最好的可能也只是与南方划江而治,可是分裂中国的罪名谁担当的起?军阀割据这么多年,还没听说有人敢自立为王。

    只要能拉拢一部分北洋旧人,大可撇开段祺瑞另立门户与南方议和。

    抵达京城之后,冯国璋派副官师景云先去总统府打点凭吊,他与徐世昌则迫不及待的分头拜访几位早就称病在家的北洋旧人,包括梁士诒、陆宗舆、王士珍、黎元洪、周自齐、周学熙等人。黎元洪、梁士诒之流很容易被说服,他们早就等着南方派人来拉拢自己。周自齐和周学熙这些保守派却只说随势而流。

    倒是王士珍冲着冯国璋破口大骂了一阵,痛斥冯国璋是北洋叛徒。

    “咱们北洋岂能像南方低头?战场输了无所谓,但是气节上绝不能输。我原以为段芝泉是一个可恶的投机分子,没想到你冯华甫更离谱,大总统尸骨未寒你竟说出这样背信弃义的言论,我可算看清楚你的德行了。现在想来,段芝泉孤注一掷虽然鲁莽,可好歹有一副骨气在这里,哪像你!就算你保住了咱们北洋的名号,那也是狗尾续貂之举。”

    冯国璋讨了一个没趣,灰溜溜的离开了王士珍的府邸,其实他知道王士珍是一个死板不肯变通的人,只不过王士珍在北洋内部名气极大,若能拉拢其站在自己这边事情就算成了一半。就目前看来,王士珍倒是自成一派,既不支持段祺瑞顽抗,也不支持议和,索性就由得这孤寡老人去了。

    卷六:大国战 第717章,段祺瑞突袭

    到了第三天,袁世凯盖棺出殡,返回故里之日,冯国璋这才施施然赶到总统府,于袁世凯灵位之前抱头痛哭了一番,颤颤巍巍的与袁世凯亲人一起扶上棺木,一路陪同到火车站,亲自扶灵上车。北洋众人站满了整个站台,直至火车开动之后,众人仍然含泪目送许久,悲恸情绪久久难以释怀。

    众人陆续从火车站出来,相互惋惜几句,之后各自打道回府。

    这时,一名在街边早已等候多时的军官快步迎到冯国璋面前,恭恭敬敬的说道:“卑职何忠旭见过宣武上将军。”

    冯国璋一边用手帕擦拭眼角,一边问道:“何事?”

    何忠旭说道:“在下奉段总理之命,请宣武上将军移驾总理府一叙。”

    冯国璋想到自己到北京已有数日,但至今还没有正式与段祺瑞见上一面,也知道段祺瑞肯定是想拉拢自己与南方顽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跟段祺瑞摊牌。他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回去告知芝泉,稍后我自会前去一会。”

    何忠旭应声离去了。

    这时,一直跟在冯国璋身后的师景云多了一个心思,上前提醒道:“将军,今日是大总统出殡之日,以段总理与大总统的关系都未曾前来相送,现在又突然邀请您前往总理府一见,只怕其中会有不妥之处。”

    冯国璋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后说道:“芝泉与我是旧相识,虽然我们政见不和,但私底下仍然是老朋友。说到今日出殡,芝泉前几日一直在为大总统守灵,可能突然有公务忙不开身罢了。你不必担心。”

    师景云想了想,说道:“要不,属下先去南苑与雷将军安排一下。”

    他口中的雷将军正是近畿警卫师兼执法处处长的雷震春。冯国璋早年是雷震春的上司,雷震春目前又是京城中难得中立于段、冯势力之外的人,如今袁世凯已死,警卫师理所当然也要为自己谋出路,绝不会轻易跟着没粮没饷的段祺瑞去送死。

    冯国璋脸色肃然起来,强调的说道:“我都说了,我与芝泉的交情他犯不着来害我,就算他鬼迷心窍要对付我,也绝不敢拿我怎么样。我冯国璋一把年纪了,在北洋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敢乱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总之不必再多说。”

    师景云只好不再多言,上前为冯国璋拉开轿车的车门。

    回到总统府招待所休息了一阵,冯国璋换下刚才扶灵的麻衣,然后安排马车直接由新华门过到位于北海的总理府。整个中央政府的办公地眼下也只剩下北海还有一点人气,段祺瑞几乎是掏私房钱在补贴公用,勉勉强强维持着北洋政府最后一丝颜面。

    一番通报之后,冯国璋在一名侍从的带领下来到总理办公室,段祺瑞正站在小厅里等候。冯国璋赶了两步上前打招呼,段祺瑞冷淡的回应了一句,然后请冯国璋在小厅落座。

    “唉,芝泉,大总统说走就走,回想起来真是动容不止。你看看你,才几年不见,也消瘦如斯,真是过分操劳了。”冯国璋伤感万千的说道。

    “华甫老哥,之前这几日你可也不清闲呢,到处走动只怕累坏腿脚了!”段祺瑞一点都不跟冯国璋客套,冷不防的直言说道。

    冯国璋怔了怔,顿时感到段祺瑞的语气中带着不友善的一面,虽然以前两人相处也经常冷嘲热讽,可今日大有不同,仿佛对方话语之间带着一股杀气。他保持镇静,不疾不徐的说道:“芝泉老弟,你我都是北洋老臣,大总统去了,我自然也要为北洋的出路着想,怎么,难不成还不许我尽一份心力吗?”

    段祺瑞“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为北洋出路着想?我看华甫老哥是在为自己的出路着想吧。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咱们北洋谁人都可以当叛徒,居然连华甫老哥你生出这份心思,当初大总统真是瞎了眼!”

    冯国璋脸色大变,他不觉得自己主张议和有什么心虚,早年在对待南方政策上,自己一直都是主张和平的方式化解矛盾,这才北洋内部早就不稀奇了。现在段祺瑞说出这样的话,他着实感到生气,愠怒跃然纸上,不示弱的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许你想着顽抗到底,就不许我保全国力吗?局势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是这么顽固不化,难道一定要把北洋拼个精光你才会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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