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子不屑道:“他其实已经年过半百,不过因为练就了邪术长生咒,才得以永驻青春。”
    “这,这也太叫人难以置信了……”原来长生咒不单单是一门武功心法,它真的就像传说中那样,可以使人永葆青春,甚至长生不老!
    吴消寞平静下来,又问道:“你们既是师兄弟,为何一见面就大打出手?”
    太虚子冷笑一声,道:“且不说他练了邪门歪道之术,丢尽师门脸面,成了个不老不死的妖物,就凭他犯下的另一大罪过,我也必不会让他再踏进九重山半步,否则格杀勿论!”
    ——“可是你根本打不死人家啊……”,吴消寞心道。
    “什么罪过?”
    太虚子终于将目光转到吴消寞的脸上,月光下,太虚子的眼睛亮亮的,像是透过眼前的人,在看另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了欸~
    第50章 如何了结
    吴消寞听说过,人在活着时犯下的罪过,死后会在地狱里一一得到惩罚,如果一个人真的罪孽深重,便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当然,他又没有下过地狱,自然不知道这说法是真是假。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他死后在地狱里一定不会好过,因为他也干过不少缺德事。
    月亮越发明亮,一阵一阵的凉风从脸上拂过,让人不禁有些打颤儿。吴消寞等着太虚子继续说下去。
    太虚子凝视着他,眼前的人已从昔日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作为的男人了,甚至在江湖上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不必再让他为之担心。他的身体里流淌着青春的热血,他的肌肉结实而有力,他的目光有神,他的手可以紧紧地握住武器,并能为自己守护的人挥出手上的武器。他也沉稳冷静,有谋略有勇气,遇事不再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大惊小怪,慌里慌张了。
    这个孩子就像他年轻的时候一样。
    然而现在他也已经老了。
    太虚子眼神复杂地看着吴消寞,末了闷闷地笑了起来,然后又开始放声大笑。
    他的眼角笑出了泪花,好像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
    他越笑,吴消寞就越惶恐。他不知道颜玦有没有看到太虚子这样笑过,反正他是从来没有见太虚子这样笑的,也从来没有想象过太虚子大笑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他们相离的时间已经足以让彼此成为陌生人了。
    吴消寞心里发毛道:“你笑什么呢?”
    太虚子缓了缓气,挥挥袖子道:“不可说,不可说。”他将弦鹤骨笛从袖管里抽出来,就像当初他把笛子拿出来送给吴消寞的情形一样。他道:“你的父亲,吴启之,是我的三师弟。”
    提起“父亲”这个陌生的称呼,吴消寞心里揪了一下,便又恢复平静。他在六岁的时候,父母便都不在了,他现在已经二十有六,这么多年过去了,父母的事情于他而言,真的没有什么可追究的。
    太虚子手指在笛孔上按按松松,似乎在演奏一首曲子,然而他没有把笛子放到嘴边吹响,他轻笑道:“这支骨笛,原是你父亲的,当初我把它送给你,也算物归原主。”说着,他将骨笛递给吴消寞。
    吴消寞接过笛子,还是忍不住问了:“我父亲,当初是怎么死的?”
    太虚子眼里蒙上了阴霾,冷冷道:“是被水长绝给害死的。”
    “什么?”吴消寞皱起了眉。
    “那一夜,我记得很清楚。”太虚子仰起头,透过竹叶,望着天上的月亮,“水长绝练成长生咒,魔性大发,如若不将他制服,必会为害江湖。我与启之还有佩云,就是你的母亲,三人联手,都难以控制住他。”
    “我母亲当时也在?”
    太虚子点点头:“你母亲正是水长绝的妹妹,水佩云。”
    吴消寞不禁紧张道:“那后来呢?”
    “为了压制住水长绝的魔性,你的父母双双投身,被水长绝吸干了真气,才换来了他的清醒。”太虚子微微叹了口气,“大师兄用药蛊封住了水长绝的魔性,将他逐出师门,命他一辈子不许再踏进九重山半步。”
    那夜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水长绝疯魔了,红了眼,佩云痛苦的嘶嚎,启之坚定的眼神,他们的奋不顾身……
    这些清晰的记忆,让他觉得自己恍如还是那个血气方刚的青年。
    太虚子回过神,继续道:“他残害同门,杀死自己的亲妹妹,犯下的种种罪孽,都不足以用一生来偿还。”但是他又苦笑道,“不过他的这一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呢!”
    吴消寞想到那个高挑而单薄的背影,水长绝的容貌早在三十年前被冰封了,然而他的心已经衰老了,或许比太虚子还要苍老。但凡是一个有心的人,得知自己害死自己的师兄和妹妹后,一定会感到万箭穿心般的痛苦的。
    吴消寞开口道:“其实,他已经受到上天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哦?”
    吴消寞敛眸道:“我们每个人都害怕死亡,可是换个角度想一想,死亡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生命的长短就像是一个刑期、一个桎梏,有的生命太短暂,所以感受不到这个刑期的痛苦,而有的生命太长,就像是没有尽头的等待。”吴消寞抬起头,继续道,“长生不老其实就是上天给一个枷锁插满了鲜花,诱惑世人,当有人自愿套上它,上面的鲜花逐渐枯萎,枷锁的本来面目便显露出来。”
    太虚子的垂下了眼,像是睡着了。
    吴消寞轻轻道:“师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你剩下的时间又有多少呢?为什么不放下之前的怨恨?”
    太虚子猛然睁开眼,沉声道:“水长绝可是亲手杀害了你的父母!”
    吴消寞淡淡道:“可他不是有心的。难道水长绝自己就不痛苦吗?”
    “你不懂。”太虚子站起身,抖落腿上积落的竹叶,转身道,“原谅水长绝,放下一切怨恨,你现在之所以能把这些话说得轻巧,是因为你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情景,你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事!你根本不能体会我的心情!”
    太虚子离开了,留下一句话:“我劝你还是离水长绝那个妖物远一点,他不管怎么样都是你的仇人。”
    吴消寞也站起身,弦鹤骨笛从腿上掉到积满枯叶的地上,他拾起笛子,擦干净上面的泥秽,看着笛尾那块缺口沉思起来。
    第二天,院子里的那口大缸下又生起了火,太虚子这次为了救王小瑜下了血本,把积攒了多时的草药、百花都拿出来泡了。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太虚子就当吴消寞是空气一样,不看他一眼,不和他说一个字。
    吴消寞也自觉地回避着他。颜玦见两人都冷着脸,悄咪咪地问吴消寞道:“师兄,你和师父又闹别扭了?”
    吴消寞苦笑一声,点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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