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愧疚顿时化为满腔委屈,苦着脸道:“拂尘难道没想过,我会拼尽全力不让你挨一下板子吗?”
    纪拂尘笑容淡了,“我只是区区下人,公子若因我而坏了与太太的母子情深,岂非我之罪过?况且我亦不值得公子如此相待,我跟公子之间清清白白,若因此事而引起了刘先生的误会,我只怕跳进黄河也难洗清。”
    沈钧闻言,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眼里露出难以置信的欣喜,“拂尘别多心,昨天我和刘先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为的是骗骗那个魔教女头头,在我心里从来就只有拂尘一个人。”
    “小人无德无能,受不得公子如此错爱。公子和刘先生才是一对璧人,还请公子不要在小人身上浪费精力。”纪拂尘垂下眼帘道。
    “我又何尝想浪费精力?”沈钧叹了叹道,“你要是能让我腻了,我也不会再缠着你了。”
    纪拂尘低头想了想,道:“如何才能让公子腻?”
    “拂尘只要天天缠我,天天烦我,天天勾\\引我,也许我就会腻了。”沈钧说罢,趁他没反应过来,一手捆住他的腰,轻车熟路解开他的腰带。
    纪拂尘回神,麻利地按住他的手,“公子这是做什么?”
    沈钧晃了晃手里的金疮药,笑道:“拂尘难道能自己上药不成?”
    “公子若有心,唤一个下人来便是,何劳公子亲自动手?”
    沈钧闻言眯起了眼,不由分说脱下他的裤子,“拂尘的屁股只有我一个人能看。”
    “……”纪拂尘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裤子褪至膝盖,一条条青紫的伤痕暴露出来,沈钧漆黑的眸子逐渐变得幽深,揩一团药膏仔细涂抹均匀,手中的动作不知不觉愈发轻柔。
    药膏凉凉的,大手若有若无地碰触着自己的腿部,纪拂尘不经意间绷紧了身子。大手越来越滚烫,不知为何,纪拂尘的脸竟慢慢爬上了红潮,红潮蔓延至耳根,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了,哑着嗓子道:“要抹便快些抹,别慢慢吞吞的。”
    沈钧轻笑道:“慢慢抹才能抹均匀。”他才不会承认他是在趁机占便宜。
    知他不安好心,纪拂尘强忍住心里的躁动,拉下脸来。
    沈钧看他变了脸,留恋地摸了摸他线条紧致的大腿,见好就收,在床沿坐下。
    纪拂尘两手拉上亵裤,腰部刚用力,不由皱了皱眉。
    沈钧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张皱眉的脸,鬼使神差地俯下身,极快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又重重地碾了碾,在他拳头砸来前,逃至门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眼里灿若星辰,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回味无穷。
    纪拂尘脸如残阳,胸口止不住颤抖,心中又羞又怒,无奈身子不能动弹,随手拾起地上的鞋子朝他扔去。沈钧身形一闪,飞快地消失地原地,影子一样窜到屋子外,又反手将门关上。
    鞋子狠狠砸在门上,砰地一下又反弹回来,最后歪歪斜斜滚落在地。
    纪拂尘用力擦了擦嘴唇,闭着眼深吸两口气,心潮这才平静。他自认忍耐力不差,可是却没想到会碰上那样的人,在他面前,他的耐心几乎降为了零,也许他该再多些忍耐,再从容淡定些,他就能化被动为主动了。
    可是根据自己对他的了解,他的忍耐只会换来他的得寸进尺,恐怕到时便不是亲亲嘴的事了。想到这,纪拂尘烦躁地按住了额头。
    也许是沈钧的药有奇效,在床上休养了几日,伤已好了大半。短短三日的光景,他便可弯腰下床。
    三日未曾沐浴,纪拂尘怏怏躺在床上,汗湿的衣物粘在身上,心中徒生烦躁。
    夜静更阑,月色全无。
    长空万里没有一丝凉风,闷热得一点气也喘不过来。
    偏就在此时,门外一阵杂碎,纪拂尘睁开眼,目光从门口转至窗户,凝神听了听,又闭上眼假寐。
    须臾的死寂过后,一把利刃从门外缝隙中伸进来,一点一点地剔落门阀,没多久,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长着斜缝眼的黑衣男子踮着脚尖走进来。黑衣人似乎对房里的摆设极为清楚,嘴里念念有词,在从一数到十三之后,脚步忽地停下。伸手探索似的摸了摸,待摸至床沿,倏地挥刀,毫不迟疑刺下。
    一击之后,男子讶地一声,急冲冲转身,慌不择路之下,身体狠狠撞到了木椅。顾不得扶起椅子,男子按住腰口,歪着身子往门口跑去。一阵风扑来,后背一麻,男子顿时立在原地,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纪拂尘点了灯,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扯下他的面罩,见这人是杨总管身边的小厮,又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紧握的刀,面无表情道:“是谁派你来的?”
    男子眼皮动了动,支支吾吾道:“是杨…杨总管派我来的,他说是你害死了花奴,花奴是他的堂兄,杨总管叫我偷偷杀了你。”
    纪拂尘眉心深蹙,据他所知,杨总管是个深谙世事、城府极深之人。当日沈母指责我杀了花奴之时,杨总管就是当场,他当时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在得知花奴确是因我而死时,也只是冷静地观望,并没有对我表现出一丁点敌意,不该说的话也绝不多言。即便这人所言属实,花奴当真是他的堂兄,他也当真想杀我为他的堂兄报仇,也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因为我一旦死,他的嫌疑就最大,像他那般精明之人,哪里会跟沈钧对着干?
    如此说来,这个人很有可能在说谎。
    纪拂尘眼里射出了寒光,却又微微眯眼道:“昨日杨总管还叫人给我送来了十两银子,说花奴的事都是因他而起,是他识人不清随便收留了人,才闹得最后不可收场,希望我不要放在心上。现在倒好,你说他派你来暗杀我。”
    纪拂尘盯着他,突然笑了笑道:“想来我跟你是说不清的了,既如此,你便和我走一趟,去杨总管那当面对质好了。”说罢,拉住他作势往外走。
    那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汗水从黝黑的额头上滚下来,吞吞吐吐道:“事情败、败露了,便是当面对质也没用,杨总管是不会承认的,我看便不用去了,去也是白去。”
    “白去是么?”纪拂尘夺过他手里的刀子,毫不迟疑地抵在脖子上,阴沉着脸道,“杨总管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他根本就没有派你来杀我。你若再说一个字谎话,我便在这上面捅一个窟窿,我说一不二。”说着猛地将匕首钻进血肉,伴随着鬼哭狼嚎的叫声,鲜血喷井般冒出来。
    那人张大嘴急剧地喘息,惊慌地看着血流顺着脖子而下,最后滴在地上,双腿止不住发抖,下半身漏出一股温热液体,裤子顿时湿了半截,斗大的汗水如同雨点划下,喉结颤了颤,哑声道:“别杀我,我说实话,我全都说实话!求你别杀我!”
    纪拂尘停下手中的动作,眯着眼道:“你若实话实说,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你要是再有一个字假话,休怪我没有给你机会。到底谁教你来杀我?”
    男子带着哭腔道:“是一个黑衣蒙面人,他告诉我说今晚没有月光,你又下不了床,我先把你迷晕了,再从门口进去按寻常的步子走十三步,便可到达床边。我只要将你杀了,他就会给我很多钱。”男子说着大哭,破口大骂起来,“你别杀我,我也是不得已才答应了他,我本来是要拒绝的,可是他喂我吃了毒/药,还说帮我还赌债,我也是迫不得已啊!那混蛋骗我,他还说你下不了床!”
    纪拂尘打断他的哭诉,沉声道:“他是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别杀我。”
    “那好,我再问你,嫁祸给杨总管,是不是也是他教你的?”
    那人蓦然睁大了眼,正想说什么,竟是喷出一口血来,几乎是同时,血从鼻子眼睛里冒出,几股猩红蜿蜒而下,构成一张恐怖的血网。随即,四肢开始抽搐,一阵恶臭袭来,那人直愣愣地倒下,再也没有了呼吸。
    纪拂尘脸黑了,捂住了鼻子退至窗口。那些人行事歹毒,毒发的时间计算得刚刚好,无论他杀没杀得了我,他们都没打算让他活着。
    眼下短短五日,沈府便死了两条人命,而且死之时他还都在现场,看来这条命又要算到自己头上了,纪拂尘扯了一个嘲讽的笑。既然不能自证清白,又不能毁尸灭迹,倒不如……
    想到这,纪拂尘猛地抬头,这具失禁的尸体,便是老天爷给他的大礼,等到明日,这具尸体就能派上大用场了。只是此时,它仍然是个麻烦,必须先把他藏起来。
    忍着胃里的不适,纪拂尘慢慢走近那具散发着粪便恶臭的尸体。一眼瞥到床单,正要将其拽下盖在那人身上,却听一阵熟悉的脚步由远而近,倏地紧逼至门口……
    他来了!
    此时已是子时三刻,他万万没想到沈钧会在这时造访。
    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能推开。不能让他发现尸体,若让他看到,一切心血便都白费了,自己也将陷入不可预知的麻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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