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知道甄大哥如今是死是活。
    那位靖王殿下大约是不会任由甄大哥死的。
    可万一靖王嘉斐自身难保呢?
    如果靖王自身难保,她这个“联姻之约”怎么办?
    哥哥还在草原上等着。如若结盟不成,必是战事再起。而瓦剌此时又闹起来了。弄不好哥哥便会腹背受敌。而他们的草原子民更将在战火流离中饱受涂炭。
    无论公义或私心,她当然希望靖王嘉斐和甄贤都平安无事。
    但她不明白眼前这位四皇子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送进汉人皇帝的皇宫中去呢?
    这样鲁莽的行为不会给甄大哥带去更多麻烦吗?
    她是蒙人,两国一战方歇,盟约尚未结成,他就不怕她会对他的父亲不利吗?
    这位汉人的四皇子和他的哥哥、弟弟全不一样,和甄大哥更是不一样,年纪轻轻却透着一股非比寻常的狠劲,更像巴图猛克描述中“阴险狡诈”的汉人,又像一只矫健猎豹,迅猛而危险,让她不由自主警觉。
    苏哥八剌目不转睛地盯着嘉钰,细细观察,始终不肯说话。
    这戒备的模样反而令嘉钰意兴盎然,便又追问一句:“那你想不想见七郎?”
    “我不想见他。”苏哥八剌坐得端正,眸中流转着熠熠光彩,“我原本就不想嫁他。为什么要想见他?”
    “你不想嫁他,为何不走?”嘉钰轻扯唇角。
    “我的国家和臣民需要我在这里。”苏哥八剌傲然昂着头,语声平静。
    这劲头里的气势,倒是有两份像那个甄贤。
    怪不得这丫头也喜欢追着甄贤跑。
    可这一股子“大义凛然”的模样,嘉钰偏偏最讨厌。
    又及嘉钰是个护短的性子,对嘉绶这个幼弟虽没有太多温情可言,但别人要说半句不好,那也听不得。如今听苏哥八剌这么嫌弃嘉绶,嘉钰顿时又不悦起来,皱着眉撇撇嘴。
    “别说得跟我们强抢了你一样。七郎纵然再不好,也是天朝皇子,尊贵无比,没什么配不上你的。”
    配不配的,你说了又不算。
    苏哥八剌在心中默默非议,嘴上却也不想与他争辩,便接道:“我自愿跟来这里,自然和你们没关系。可你想要我做什么,不说明白也是做不到的。”
    这蒙族小公主半点也不像从前环绕身边的汉人女子,既不柔弱纯善,也不心机深沉,只身去国离乡深入敌国都城也能平静沉着不卑不亢,当真是草原白鹿的气度,倒是叫嘉钰有一丝丝佩服起来。
    但嘴上就是不肯示弱。
    何况心里也还较着劲。
    嘉钰撑着脸,盯住苏哥八剌打量半晌,问:“那当初甄贤让你回苏州官驿又去霁园搅局也是句句说明白的?”
    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这位四殿下便是处处都要和甄大哥有比有对。可明明一个是山中明月,一个是盛世牡丹,有什么可比。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甄大哥过不去?”苏哥八剌不想回答他,便静静反问回去。还尽踩着痛脚。
    嘉钰并不以此发怒,反而愈发眯起眼,唇角绽出意味深长的笑。
    这个鞑靼少女果然不是寻常莺燕,他丝毫也不怀疑,将来她若真与七郎婚配,定要把七郎吃得死死的。
    但他恰恰乐见如此。
    苏哥八剌对甄贤的心思,无论少女怀春也好,或是孺慕之思,都毫不遮掩。
    苏哥八剌一定是向着甄贤的,也即意味着,她必须向着靖王嘉斐。只要苏哥八剌吃死了七郎,无论什么人再要在七郎身上做什么文章,就再难得逞了。
    唯一的问题,只需提点这个鞑靼姑娘,应该提防着谁。
    “你知道是谁杀死甄贤全家的么?”嘉钰心下琢磨得通透,不由露出微笑。
    但这表情配着这句话,落在苏哥八剌眼中实在诡异得很,不知他为什么竟笑着说起这种灭人满门的惨事,只觉得四皇子大约是真得十分讨厌甄贤,于是语气也就难免不善起来,冷冷反问他一句:“不是你们的皇帝——你的父亲?”
    “这么说也没错。但刀虽然是父皇的刀,杀人的心却不是父皇的。”
    嘉钰也不否认。
    父皇手上杀过的人,早数不清了。他的父亲从来不是什么仁善的主,否则又如何坐得稳这江山。替父皇辩解找补,着实没什么必要。
    但他需要把事情往陈世钦身上引。
    嘉钰刻意略静一瞬,看住苏哥八剌,道:“有人当年害死甄阁老满门,如今多半又要利用嘉绶再害死二哥和甄贤,我绝不能让他得逞,只有你能帮这个忙。”
    “我?”苏哥八剌挑眉,眼中终于现出几分诧异。
    嘉钰却笑得如春华绽放。
    “对,就是你。七郎如今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想要骗他利用他简直轻而易举。但你,却能把他变成一个坚如磐石的男人。”
    第56章 二十三、绝地一击(6)
    嘉钰的意思,无非是七皇子喜欢她,她就有了可以利用的价值。
    这说法让苏哥八剌极度不适,好像自己成了什么任人摆弄的物件。
    当然也包括嘉绶。
    那个少年虽然稚嫩但却赤诚,不该被这样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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