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两位同伴虽然反响不一,却还是有所默契,那就是帮着“玄玉”道友隐瞒真相。至于峡谷遭袭一事,自然也不再提起。

    朱仁收起了曾经的高傲矜持,变得谨小慎微。他是个精明的人,懂得适者生存的道理!

    岳琼依然口称“玄玉”道友,看不出她有丝毫的异常。她终于知道了他是谁,而她的心头并无释怀之后的轻松。便好像曾经的期待没了着落,迷茫与怅惘中多了几分忐忑。

    “玄玉道友,你我是就此改道,穿越剑冢,还是参悟天字碑之后,前往万剑峰?”

    “当然是前往万剑峰。至于天字碑?还是免了吧。我最怕静坐参悟,我笨啊!”

    朱仁眺望了片刻,忍不住出声问了一句。而得到的回应,让他无语。

    男人最怕称作愚笨,修士更以心智超凡而著称。某人分明修为高强,且狡诈多变,却偏偏喜欢装成童真的样子。这是他的嗜好,还是存心装傻讹人?

    朱仁侧首一瞥,脸上露出笑容:“几位道友均在此处,你我何妨前去相聚?”

    无咎还在抬眼张望,有些心不在焉:“嗯,又相聚了……”

    天字碑前的人群中,不仅有胡东、沈栓,孟祥、荀关,还有太实那个老头在冲着这边连连招手。而此前设伏偷袭的男子,却不见人影。

    朱仁动身之际,不忘招呼:“岳姑娘,请——”

    岳琼颔首会意,跟着抬脚往前,忍不住匆匆回眸,却又欲言又止。

    无咎看着两人渐渐走远了,这才悄悄长吁了下。

    这已是剑冢的第十二日,随时都将抵达剑冢的第三层,天境。

    从得到的图简中获悉,天境又分三层结界,分别为星辰谷,日月岭,万剑峰。只要穿过三层结界,便可直达最后一个去处,也就是剑冢的出口,名为九星潭。

    此外,踏入天境之后,因禁制的缘故,难以施展修为,还有诸多的禁忌无从得知。而如此倒也罢了,关键是那几位小伙伴不省心啊!

    无咎摇了摇头,不慌不忙踱步而行。

    太实与胡东等人迎了过来,一时倒也亲热。

    “岳道友安然无恙,可喜可贺……”

    “朱道友大仁大义,令人敬佩……”

    “两位道友暂且歇息,稍后赶路不迟。还有玄玉道友……活着便好,咳咳!”

    “兄弟,听说你坠崖了,还当见不着了,快让老哥哥瞧瞧,不缺胳膊不少腿呀,为何没有伤着呢……”

    依着胡东等人的话说来,只当玄玉道友与岳琼道友坠崖,再又侥幸脱险,并不知道救人一事。至于那个居心叵测的对手,早已不知所踪。如今众人再次相聚,堪称运气,当齐心协力,最终走出剑冢。等等。

    寒暄过后,各自歇息。

    无咎找了块僻静的地方盘膝而坐,太实随后跟了过来,随即一只满是污垢的手与一块黝黑的肉干递到面前:“兄弟遭难惊吓,我请你吃肉,权当接风洗尘,不必客气——”

    这老头难得大方一回!

    不过,我很客气!

    无咎摆手拒绝,顺势摸出一包糕点,而不等品尝,油纸包已被人一把抢去。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默默翻起白眼。

    太实转身走到对面一屁股坐下,乐呵呵道:“你我兄弟也,当不分彼此……”

    兄弟的称谓,有时候是蒙人的。就像是道友,坑你没商量。

    无咎又拿出一包糕点,打量着四周的人群。

    那块石碑前,还围着二三十个修士没有离去。朱仁与岳琼,尚在石碑前观望。胡东、沈栓与孟祥、荀关,则是于十余丈外坐在一起。

    “老头,你先后两次躲过了凶险,莫非早有知晓……?”

    太实的两手拿着糕点一个劲的往嘴里塞,胡须上沾满了碎屑。他摇着头,含混不清道:“剑冢处处有凶险,凑巧而已……嗯嗯,倒也香甜……”

    “老头,我早晚知道你是谁!”

    无咎懒得多问,拈起糕点慢慢品尝。

    太实突然挥拳砸了砸胸口,又抓出酒坛子灌了口酒,这才缓过气来,埋怨道:“糕点好吃,却噎人啊,不及肉食细嫩……”没人应声,他眼光一抬:“兄弟,别不自在啊,此行过罢,我请你吃顿宴席,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他前言不搭后语,却又透着似是而非的圆滑。

    岳琼走了过来,在近前坐下,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天字碑的天、地、人三道,或可解读。而无剑无道,以身殉之,又作何解……”

    太实正愁着没人说话,忙道:“这还不简单,剑修者,以剑为道。之所谓: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岳琼眼光一亮,拱手致意:“承蒙解惑,多谢……”

    太实很是得意,又是一阵“嘿嘿”直乐。

    无咎吃着糕点,心头微动,沉吟道:“天下无道,以身殉道?莫非是说,这才是苍起前辈的一生所求……”他看向太实,而那老头却是欠身凑向岳琼:“姑娘,你与那个玄玉先后坠崖,又一同生还,其间有无隐情,且说来听听……”

    这女子猝不及防,脸色一红,轻声嗔斥:“偌大年纪,理当自重!”

    她转过身子,眼光飞掠,随即低下头去,默默闭目养神。

    太实满脸的无辜,揪着胡须:“我就好奇而已,想知晓是谁救了谁,缘何这般大的火气,莫非真有隐情?玄玉兄弟,你且评评理!”

    无咎缓缓抬起头来,好像又回到了一寸峡的幻境之中。

    青云扶日,是谓苍起。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

    前方的山谷,便是星辰谷。

    只见两侧高山直插天穹,当间则是上百里宽而没有尽头的一片空旷。一度灰蒙蒙的天光,就此黯淡阴沉。彷如黄昏踏入暮色,只待降下星辰无数。

    不断有修士三五成群,渐渐消失在山谷之中。

    另外一行八人,在山谷前驻足观望。

    其中的朱仁,已然恢复了常态,分说道:“此乃星辰谷,之后便是日月岭与万剑峰。当年的家祖未能亲临此地,故而本人也是所知甚少。诸位多加小心,应无大碍!”

    太实好像已是等待不及,甩动着大袖子往前行去:“据悉,此地禁制莫测,人多反而不宜,我且先行一步,诸位好运气……”

    此时,远近也有修士三两结伴走向山谷。

    众人不再迟疑,各自动身赶路。

    禁制的缘故,法力尚可护体,却是无从施展,即便神识也难以及远。而御风术没了用处,只能撒开双脚疾步快行。

    须臾,置身于山谷之中。

    天色愈发的黑沉,浑如夜色降临。所幸修士的目力不比常人,数百丈内倒还看得清楚。

    无咎缀后而行,前方则是岳琼、朱仁、孟祥、荀关以及沈栓、胡东。而太实那个老头跑得飞快,人影已到了两、三百丈之外。

    一个时辰之后,渐渐深入峡谷。

    沈栓与胡东等四人似有停顿,接着又继续往前。朱仁与岳琼随后放慢了脚步,双双很是诧异。

    一片低洼的石坑中,竟然散落着几具尸骸,肉身与衣衫皆已腐烂,只剩下森森的白骨透着阴寒。

    无咎途经石坑,脚下不停。只是当他的眼光掠过那堆骸骨,心头还是微微一紧。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前方有惊呼声传来。

    无咎赶到了近前,也不禁倒抽了口寒气。

    只见一具尸骸躺在地上,却是从中劈为两半,很是血腥狼藉而惨不忍睹。而污血尚未凝结,浅而易见,此人死去没有多久。是谁杀了他?

    岳琼好像受到了惊吓,在朱仁的催促下匆匆离去。胡东等人已然走远,身影在黑暗中若有若无。而太实那个老头,早已不见了踪迹。

    无咎绕过尸骸,加快去势。

    便于此时,寂静的黑暗中突然多了几点微弱的亮光。便像是夜色中的星光,在远方轻轻闪烁。而不过瞬间,那星光好似清晰了许多,竟仿佛在眼前晃动,却无声无息而犹如幻觉。

    无咎正自好奇,心头一懔,不及多想,闪身便躲。与此刹那,一道淡淡的光芒擦肩而过又倏然消失。他脚下踉跄尚未站稳,已是惊愕难耐。躲闪之际,一截月白色的袍袖飘然落地。他缓缓举起右手,这才发觉袖口如同刀切般而恰好少了一截袍袖。

    噫,一切并非虚幻!星辰谷,名符其实!

    那点点的亮光,俨然便是流星剑芒。虽无声无息,却锋锐无双。适才稍有差池,少条手臂都是侥幸。即使当场劈成两半,也属寻常啊!

    无咎惊魂未定,再次瞪大了双眼。

    夜空之中,好像是焰火绽放,再次星光点点,竟不下数十之多。恍惚刹那,流星似雨,绚丽夺目,倒也好看。

    无咎却是不敢怠慢,顿时跳了起来。他一边紧紧盯着天上的动静,一边奔着前方撒腿就跑……

    第二百八十七章 他要杀人

    ………………

    一道道流星,划过暗空,好似流萤坠地,又如星雨骤降。◎,

    山谷之中,无数道人影惊慌乱窜。

    那星光或也绚丽,却锋利如刀而快若闪电。稍有不慎,便将送命。试问,谁敢留在原地等死?

    无咎没跑几步,转身躲闪,不及咋舌,又是一阵狂奔。

    “啊”的一声惨叫传来,有人变成两片血肉倒飞出去。紧接着又是“扑通”闷响,再又一人化作亡魂……

    无咎心惊胆战,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穿行山谷的修士尚有数十人,原本隐匿于黑暗之中寻觅而行,此时突然在星光下冒了出来,顿然一个个仓惶鸟兽状。即便如此,还是不断有人送命。

    十余丈外出现两道人影,正是朱仁与岳琼。二人时而疾行、时而躲避,双双忙乱个不停。

    无咎蹦蹦跳跳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又是几道星光从天而降。

    朱仁转身躲闪,恰被岳琼挡住去路。他不作二想,竟然伸手一把狠狠推了出去。

    那女子只顾着留意头顶的动静,谁料身旁藏着陷阱,根本来不及回避,猛然踉跄几步便要扑倒在地。与此瞬间,接连两道星光骤然而至。她无力应变,绝望失声:“啊——”

    便在这危急关头,一道人影蹦跳而过。

    岳琼只觉着臂弯一紧,人已随之蹿了出去。星光剑芒堪堪擦身而过,当真是险之又险。她这才明白死里逃生,尚自余悸难消,忽而臂弯一松,有人喊叫:“天上下刀子啦,跑啊——”

    凡俗间将冰雹暴雨,称为刀子雨。如此生死时刻,经他这么喊叫,难耐的惊慌,竟随之大为缓解。

    岳琼不敢迟疑,动身往前,却愤愤难抑,出声叱道:“朱仁,你好卑鄙——”

    而朱仁好像是聋了一般,头也不回。

    “又来啦,且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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