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终于来了兴致。

    祁散人却是两眼一耷拉,淡然道:“你得过且过,全无进取之心,那天外之天,界外之域,又与你何干呢?”

    “有所向往而已!”

    “既然有所向往,何不尝试夺取七把神剑而成就一段传奇?”

    “你老道又来了,烦不烦啊……”

    “嗯,那你想不想知道《天刑符经》的玄机,又想不想知道九星神剑背后的隐秘?”

    “我当然想了……老道……嘿嘿,又在蛊惑,我不上当,我只为破解丹毒而来!”

    “嗯,那就说说这丹毒的破解之法……”

    两人半年多没见面,刚刚重逢便争吵不断,而双方知根知底,对此早已习为常,在斗嘴中互通有无,在各怀心事中说笑如旧。

    无咎知道祁散人有所隐瞒,而每当问及的时候,不是遭到敷衍,便是受到言语的蛊惑。无奈之下,他只得小心回避。只是随着吸纳的神剑愈来愈多,一种身不由己的窘迫亦随之而来。即使祁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他却是愈的惶恐莫名。

    且不管许多,破解丹毒要紧。

    一道剑光载着老少二人,直奔大海的深处飞去。

    如此这般,五日之后。

    茫茫的大海上,突然多了几块礁石。礁石的四周,环绕着浅浅的白沙。远远看去,甚为醒目。

    无咎站在飞剑上,接连不眠不休,算是看够了日出日落,以及无边无际的海水。他忽有现,忙出声示意:“老道快瞧——”

    祁散人点了点头,催动飞剑往下落去。

    海面上的四、五块礁石,大小不等。大的连同沙滩也不过七八丈,小的则是矗立水中时隐时现。而礁石环绕之间,有一片十余丈方圆的海水颇为不同。若说四周的海水蔚蓝,而那片海水则是蓝中带紫,浑如海中的一只眼,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剑光在海面上稍加盘旋,落向近旁的一块两、三丈大小的礁石。

    无咎跳上礁石,举目四望:“想要在大海中找到此处可不容易,这便是‘龙眼’所在?”

    “嗯,正因如此,故而先行查找而以免有误。为了你小子,我老人家当真不易啊!”

    祁散人御剑多日,稍显疲倦,就势坐下歇息,不忘催促道:“褪去衣衫,依我教你之法,跳下龙眼深潭,丹毒之患可解也!”

    “不急、不急啊,且消闲一番……”

    礁石环绕的这片海域,如同浅滩。无咎跳下礁石,海水齐膝。他初到异地,满怀好奇,一步一步,在四周溜达起来。行至“龙眼”深潭的近前,探身观望,只见深蓝如靛,幽深莫测,神识之中,竟是难辨深浅。

    “事已至此,缘何不急呢?”

    祁散人坐在礁石上,不无焦虑道:“各家仙门齐聚于万灵山,势必惊动天下,再不夺取神剑,只怕以后再无机会……”

    无咎转过身来,很不耐烦:“老道啊,你是三句不离神剑。难不成神剑藏在万灵山,它还会飞走不成?”

    祁散人察觉失言,摆了摆手:“待你破解丹毒,老夫再与详说不迟!”

    无咎的两眼一闪,趁机逼问:“老道,是不是我恢复了修为之后,你便将所知的一切,以及你真实的用意,悉数相告?”

    祁散人默然不语,似有迟疑,而过了片刻,他揪着胡须重重点了点头。

    “嘿嘿,君子重诺,但愿老道你言而有信!”

    无咎的脸上露出笑容,伸手褪去短衫,又将贴身的金蚕甲一并扔向祁散人,吩咐道:“宝物有损,帮我修复如初!”他倒也干脆,浑身只剩下一件亵裤,转而走进幽蓝的‘龙眼’,却又回一瞥:“老道,此法真能破解丹毒?”

    祁散人拂袖一卷,顺手将短衫与金蚕甲放在身旁。而他依然不言语,又是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无咎像是用尽了招数,无奈的耸着双肩、撇着嘴角,旋即抬脚往前踏去,“咕嘟”一声消失在水花中。

    “滑头的小子,唉——”

    祁散人见海面上再无人影,大松了口气。

    对他而言,长途跋涉,虽然疲惫,却远远不及对付某人来得轻松。稍有不慎,那小子便给你装傻卖呆,或为讨价还价,而谁说又不是一种芥蒂渐生的猜疑呢!

    而老夫既然答应了他,不妨如他所愿。不过,当他获悉了真相之后,他又会怎样呢?

    便于此时,一道剑虹由远而近。

    片刻之后,一位老者从天而降,人还未至,笑声响起:“呵呵,人呢?”

    老者竟是太虚,他落在礁石上,满带笑容,拱了拱手,抬眼四望。而祁散人对于他的到来,并无意外,举手还礼,随之淡淡一笑:“老弟闭关如何?”

    “呵呵,大好!我问的是那小子,他人呢?”

    “依着你我此前的约定,我已让他跳下‘龙眼’深潭。”

    “嗯,若无差池,或许无恙……”

    “怎讲?”

    “呵呵,此法从来无人尝试……”

    “老弟,你言之凿凿,缘何有诈?”

    “不、不,老哥切莫误会。解毒之法,来自我家师兄,乃先人口传心授,应该并无虚假,却过于凶残而无人尝试。稍有不慎,神魂俱消也未可知……”

    “哎呀,你何不早说……”

    “老哥你该知晓啊,舍此一途再无他法。而一月之内,只要那小子现身,便可无恙,否则也只怪他时运不济!”

    “唉,暂且如此。而眼下的万灵山戒备森严,尚须未雨绸缪!”

    “老哥,我正为此事而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痛我忍

    ………………

    来时的路上,祁散人曾经有过交代。

    ‘龙眼’深潭,深达千丈,须沉入潭底,方能借助蠹虫解毒。换作常人,早已被活活憋死。

    由此可见,想要潜入深潭,还是离不开修为。而为了让蠹虫帮着吸纳丹毒,不能催动法力护体。也就是说修为的用处只有一个,那就是自闭天地维持生机。

    祁老道很是关切某人的状况,而某人也老老实实坦白,他的修为不足一成,仅剩下七八分的左右。

    足够了!

    依着祁老道的话说来,有着七八分的修为,足以不喘不息几个月。何况还有他本人守在海上护法,万无一失。

    至于潭底有何风险?

    没有。

    真的没有?

    嗯,或有不适,稍加忍耐便可大功告成!

    在无咎的眼里,老道是属于小节有亏,却不失大义的一种人,虽被他坑害多次,而事后论起来还是自己占便宜。谁让丹毒难解呢,姑且再信他一回!

    随着“咕嘟”一声,无咎义无反顾跳入深潭。

    蓝。

    海水蓝得深邃,蓝得浓郁,蓝得神秘。

    寒。

    凛冽的寒意,无处不在;彻骨的冰寒,无从摆脱。

    这是无咎入水刹那的体会。

    他屏息凝神,像块石头往下坠去。

    十丈、百丈……

    须臾,已达五六百丈的深处。

    无咎手脚乱划,坠势稍缓,却嘴唇哆嗦,脸色白,禁不住抬头仰望,神情中透着难言的苦楚。

    四周再也见不到了浓郁的靛蓝,只有黑暗。即便抬头看去,也是黑暗的一片。

    随着愈潜愈深,彻骨的寒意愈浓烈。却又不敢动用法力护体,眼下只得硬撑。如此倒也罢了,而海水之中,所充斥着的莫名威势,也随之愈的沉重,便如一堵堵的墙,从四面八方逼迫而来,仿佛要将人挤压碾碎,而一时又难以挣扎。

    唉,人有得意的时候,自然也少不了失意的时候。而得到的愈多,付出的代价也好像随之倍增。正如自己的一不留神而成为了人仙的高手,于是乎更为凄惨的折磨接踵而至。

    嗯,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算不算是本人的一种感悟呢,原来所谓的境界也不外如此!

    无咎胡思乱想,好像痛楚稍缓,他缓了缓神,继续下潜。

    好似经历了很久,实则不过片刻的工夫。而四周浑如冰窟,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

    无咎再次手脚乱舞,稍稍触壁。他急忙乱抓,而石壁坚硬湿滑,好不易抓出一条缝隙,堪堪稳住了身子,却又禁不住的一阵颤抖。

    此时此刻,仿如坠入无底的深渊,寒冷与黑暗吞噬而来,好像整个天地都将就此沉寂、毁灭。

    无咎咬牙强撑,筋骨竟传来碾压的“噼啪”脆响。

    千丈深潭,仅达七八百丈之深,正如行百里而半九十,不可谓已至。倒是要看看这“龙眼”深潭,有多大的名堂。

    无咎的心头一横,抓住石壁的双手稍稍用力,随即猛然松开,继续往下坠去。愈来愈深,愈来愈冷,愈来愈暗,所承受的重负亦愈来愈沉。他忽而双脚受阻,屁股“扑通”着地,好像是坐在一层浅浅的泥沙中,却又感觉不到松软,分明坐在了坚硬冰寒的石头上。与之瞬间,泥沙荡起,好似尘埃弥漫,黑沉沉的云雾笼罩四方。

    哎呦,是不是到了潭底?

    无咎坐在地上,坠势难抑,身形后仰,“砰”的撞在石壁上。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心神恍惚,筋骨又是一阵“噼啪”乱响,仿佛整个人都要崩溃散架。他忙双手撑地往后移动,背靠石壁,屁股坐稳,随即强敛心神回到眼前。

    这不是潭底,还能是什么地方呢!

    虽然目力被泥沙挡住,而神识堪用。

    所在之处,二、三十丈的方圆,虽然覆盖着一层泥沙,看起来倒也平坦。四周的石壁脚下,则是环列着一个个石洞,大的数尺,小的不过手指粗细,仿佛海水侵蚀所致。除此之外,好像并无异常,唯有彻骨的阴寒更加难耐,莫名的威势倍加的沉重。

    不过,潭底的泥沙似乎有些诡异。

    无咎的两眼眯缝,很想挥手拂去遮挡的泥沙而看个清楚。

    而他的手臂抬到一半,沉若千钧。他有心无力,只得放弃。

    曾经的痛苦,似乎有所缓解。莫非痛得久了,便不痛了?

    那尚在漂浮的泥沙,犹如团团的黑雾在四周弥漫。黑雾之中,却有星点的光芒在跳动,极为的微弱,宛如夜间的萤火。

    那究竟是什么,为何神识之中也瞧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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