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寸进!”

    “哦,那我就放心了!不,我是说,你周身上下全无作势,却又雨水不侵……?”

    “师叔,无咎师兄是将护体灵力收于衣衫之中,看似无形,实则修为精深……”

    “冯田,你倒有眼光!”

    “弟子猜测而已!师兄他机缘过人,来日不可限量!”

    “无咎,半年过去,你总不会整日饮酒而无所事事吧?如今要等雨季过去,尚有三、四个月之久。你若有感悟,不妨分享一二!”

    阿胜说罢,神色期待。

    阿猿含笑附和。

    冯田沉默不语。

    阿三好奇道:“师兄,你的酒壶,看着眼熟哦……”

    无咎看着左右的四位同伴,悠悠道:“是啊,又是半年过去!”他又饮了口酒,滋味深长道:“这无聊年月,唯酒水可亲……”

    “你醉酒了不成,难道忘了千慧谷的情分?”

    阿胜埋怨一句,又道:“你我身为修仙之人,莫负时光,理当切磋道法……”

    无咎放下酒壶,手上多出四枚玉简:“此乃仙门功法,不尽相同。诸位拿去,机缘在人!”

    阿胜伸手抓过玉简,起身便走,没走几步,又尴尬回头:“呵呵,阿猿、冯田、阿三,且随我来!”

    他很想独占功法,却多了几分顾忌。于是便想拓印之后,再传授给三位弟子,算来算去,不失便宜。

    阿猿不敢怠慢,忙与冯田跟了过去。

    而阿三动身之前,已是后悔不迭:“师兄,那就是我送你的酒壶,却不想是个宝贝,唉……”

    四人远去。

    几套玄武谷的仙门功法,换来一时清静。

    无咎独自坐在树下,继续饮酒。酒水入口,五味纷乱。再看着那飘摇的雨雾,迷离的河谷,朦胧的天地,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说不清的离愁,人在天涯是孤独……

    雨季过后,再行赶路?

    看来阿威的伤势不轻。

    而那对师兄妹,倒也情真意切。

    或许,错怪了阿雅。那个金女子,并无神洲人氏的伦理操守。她虽然机敏多疑,却更为在乎眼前。正如当年的自己,只想活在当下。而人生在世,又岂能过于自私自利。若无远虑,必有近忧……

    不过,还要耽搁三、四个月之久。

    无咎举起酒壶,这才觉酒壶空了。他抓出三个酒坛子,捏碎泥封,轻轻一拍,有白光闪烁。又将空酒坛子扔在一旁,手中的玉壶中已装满了苦艾酒。

    以神识搬运酒水,倒也简单。只是酒壶太小,美中不足。而来自神洲的“袖里乾坤”的法术,虽然早已娴熟,而嵌入玉壶,却另有门道。可见法术无处不在,关键在于一个感悟与尝试……

    而那八字真言,究竟何解?

    无咎想着心事,酒水入口。他嘴巴着嘴,两眼眯缝。透过那重重的雨雾,似乎看到了那山、那人。

    山,是玄武崖,还有冰霜如刀的冥风口

    人,是个娇小的女子,手里拿着一个酒坛,独立山崖而眺望远方……

    “无咎师兄!”

    阿三与阿猿、阿三,得到了功法玉简之后,各自忙着用功,均不见了人影。而冯田却是去而复返,一个人穿过雨雾走来。

    无咎正自默默出神,不得不收回思绪。他抬眼一瞥,意外道:“冯老弟,莫非看不上玄武谷的功法?”

    冯田走到树下,缓缓止步,竟点了点头,淡淡道:“我以为师兄所赠,必然不凡,谁料却是入门功法,不值一哂!”

    “嘿!冯老弟狂妄啊!”

    无咎微微一怔,咧嘴笑了,饮了口酒,侃侃而谈道:“当汲取众家之所长,方能融会贯通而法为我用……”

    冯田走到一旁,随声道:“星云宗,谁有师兄狂妄?”

    “咳咳——”

    无咎被酒水呛了一下,瞪起双眼。

    这个冯田,说话难听。

    我真的狂妄吗?

    我那被逼无奈的疯狂,死里求生的呐喊。而更多的时候,我都是在忍受屈辱,他又不是瞎子,竟然没有看见。

    冯田却是背过身去,自顾又道:“既然师兄有言在先,我不妨冒昧多问一句,师兄所修炼的功法,究竟来自何方呢?”不待回应,他接着说道:“师兄的功法,极为罕见。师兄的神通,也与元天门无关。而以贺州之大,从未听说有过修仙世家,否则又要仙门何用,或许早已被星云宗灭了……”

    无咎的眉梢一挑,张口打断道:“冯老弟,你所言何意?”

    冯田转过身来,神色如常,却难得露出笑脸,微微摇头:“只怪小弟孤陋寡闻,难免一时好奇。不扰师兄雅兴,告辞!”

    “休走,话说清楚!”

    无咎不依不饶,嚷嚷起来。面前已没了人影,只有他独自坐在树下而神色莫名……

    第六百章 人定天定

    ………………

    冯田留下几句话,回去了。

    阿胜、阿猿,以及阿三,也没了人影,各自躲入洞府用功。

    山顶上,只剩下无咎一人。

    他继续坐在雨雾中,饮着酒,似乎多了心事,或者在琢磨冯田话语中的用意。

    那个家伙,外表孤傲矜持,而说起话来,难听,且阴阳怪气,让人捉摸不透。与他的相处,很不痛快。偏偏又难以计较,也无从反驳。而我能容得下一个阿三,还容不下他冯田?即使他有所猜疑,又能如何呢?

    几口酒之后,无咎已将不快抛在一边。

    他不会为了一个不喜欢的人,败了兴致,他要饮酒,看雨,享受这难得的悠闲。

    而雨,还是那雨,山,却不是那山,人,已飘然去远。口中的酒,苦辣酸甜……

    无咎继续饮着酒。

    他好像要将十余年来的亏欠,于一朝弥补回来。而滋味入怀,又添怅惘几许。他忽而觉,漂泊日久,孤单如旧,能够陪伴,并给予慰藉的,只有酒……

    回想起来,还是当年好啊!

    在神洲的时候,虽也四处逃亡,至少有个祁散人不离不弃,且彼此之间极为默契。还记得老道的疯言疯语:噫乎好大雪,云霄路断绝,酒醉逍遥去,何处不风月。

    嘿,人生纵情如斯,又何惜一醉千年呢!

    怎奈往事已往,红尘不再,唯借酒抒怀,而酒水下肚,又荡起早已积淀的尘埃。

    恍惚之间,风雨渐急,仿如缤纷落花,渐趋迷离……

    隐约有仗剑踏歌声,从虚无中飘来:风雪正当时,何处寻花开,就此踏天去,云外春风来……

    那不是红尘雪,而是天涯雨……

    日子,一天天过去。

    光阴与寂寞,便这么缓缓流逝。

    阿胜走出洞府,面带笑容。随着心念一动,周身上下炸开一层水雾。他抬头看了眼天色,然后精神抖擞迈开脚步。连日的闭关,有所收获。得意之余,他很想与某人分享一二。而他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拂袖一甩,转身返回:“哼,成何体统……”

    山下的河谷中,河水湍急起来。

    河边的草地上,相继冒出阿猿、冯田与阿三的身影。阿猿稍稍错愕,却没声张,返回洞府,继续他的修炼。冯田顺着河堤徘徊半日,像是在看风景,只是离去之际,没有忘了冲着山顶投去深深的一瞥。阿三则是惊讶一声“我的师兄”,然后在河谷中溜达,许是闲闷日久,他愈走愈远……

    又过了几日,河边再次有人现身。

    一个温柔问候,神色关切;一个满眼灼热,话语中透着感慨。

    “师兄,伤势如何?”

    “我腿伤太重,牵连筋骨经脉,幸亏及时闭关疗伤,如今已痊愈了**成,却耽搁了行程,已是十月下旬……”

    “有道是,欲则不达,又逢雨季,也是无奈,待雨季过后,师兄的伤势大好,再赶路不迟!”

    “多谢师妹体恤!”

    “你我何必见外,咦……?”

    正当温情之际,有所察觉,师兄妹俩抬头张望,双双诧然不已。

    “他是……?”

    “酗酒……?”

    “醉了……?”

    “哼,以他的修为,怎会醉酒,分明在故弄玄虚!”

    “他若饮的苦艾酒,一旦隐去修为,醉了也寻常!”

    “苦艾酒?便是那极为罕见的苦艾酒,他怎会有如此之多?”

    “他满身的隐秘,谁又猜得透!”

    “师妹是说……”

    “我已无话可说,他先后两回救了你我性命……”

    “这倒也是……不过……”

    “我已数次提醒,且看他造化!”

    “师妹……”

    “不然还能如何,你我总要活着离开部洲。莫要惊扰,随他去吧!

    两人窃窃私语之后,各自返回洞府。

    而山顶的老树下,情景如旧。

    无咎倚着树干,怀抱酒坛,半躺半坐,两眼微闭,面色酡红而浑身的酒气。他的嘴里出鼾声,竟是酒醉酣睡的模样,便是护体灵力也没了,任凭着雨水浇透而浑然不觉。四周的山顶上,尽是破碎的酒坛子,怕不有数十之多,均为他随手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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