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后的腌肉没了,也少了生火造饭的麻烦。

    凝月儿走向草棚,顺手拿出几枚野果。如今家中多了一人,总要有所关照。谁让那个无咎啥也不懂呢,真是让人操心劳神。

    而走近草棚,棚下空无一人。转而四望,还是不见人影。

    咦,他不会骗吃骗喝,又骗了我的宝物,然后一走了之?而看他落魄可怜,便真诚待他,无非要他帮我出海,他却……

    凝月儿在原地转了两圈,已撅起嘴巴,而方才还是神采奕奕的眸子里,竟然水光盈盈。似乎再也忍耐不住,她一把扔了果子,犹不解恨,抬起光脚丫子追着狠狠踩了几下,然后转身跑回石屋。谁料没跑两步,她又慢慢停下而扭头回望。

    便于此时,山野小径上,一道人影摇晃而来。

    只见他青衫飘飘,步履逍遥,并手拎个坛子,时不时的昂首灌上一口而悠然自得。

    凝月儿瞪大双眼,而闪烁的泪光已消隐不见,小脸上反倒是露出一丝欣喜,还有一丝错愕的神色。她不及多想,稍稍顿足,急急迎上几步,又猛然停下而娇声叱道:“无咎,你成心气我呀,竟然擅自外出而彻夜未归……”

    来的正是无咎,悠悠然到了近前,却不加分说,而是抬眼打量道:“咦,小丫头,明明悔恨交加,恨不得将我痛骂一番,此时却偏偏佯作无事人,岂不委屈……”

    凝月儿不禁小脸赧然,神色躲避,忸怩之中,又透着些许慌乱:“被人欺负多了,痛骂也是无用啊……咦……”话音未落,她难以置信道:“酒,你竟饮酒,你怎会买得起酒……”

    恰好一阵微风吹来,酒气熏人。不用神识,也能猜出原委。

    无咎举起酒坛晃了晃,从凝月儿的身旁擦肩而过:“这夏花岛的果酒,勉强下口。而聊胜于无吧,没酒的日子着实难熬啊!”

    径自到了石屋门前的草地上,盘膝坐下,然后他举起酒坛子,“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大口。其迫切而又享受的模样,俨然一个嗜酒如命之人。

    凝月儿随后跑来,神色慌张:“你尚未回话呢,是否昨夜外出行窃?”追问之余,她又是焦急又是害怕:“倘若被人抓住,打死打伤也是活该……”

    无咎犹自惬意不已,却见一个小丫头在面前叫嚷不休。

    他顿觉扫兴:“月儿,怎么说话呢,你看我君子彬彬,像是行窃之人吗?”

    凝月儿站在三尺之外,小脸儿可怜:“像——”

    无咎的两眼一翻,苦涩道:“月儿,人不可貌相……”

    凝月儿点了点头:“我只当你胆小怯懦,谁料你却不畏风险,干出行窃的勾当,要知道镇子的铺子,多为乐岛主门人经营,一旦你行迹败露,我也要跟着遭殃!”

    无咎默默举起酒坛。

    面对一个孤独无依,饱受苦难,却又童真未泯,而志向不改的小丫头,他着实无从分说。或许,他也不忍多说。

    酒水酸甜,酒味寡淡,唯有猛灌几口,方能稍稍尽兴。

    “你初来乍到,便四处行窃,倘若被乐岛主知晓,岂不将你逐出夏花岛……”

    凝月儿还在担忧抱怨,忽而脸色微变:“哎呀,人家追上门了……”她摇晃双手,很是无措,忙又一把抓着无咎的袖子,急声催促:“且去屋后的林子躲避,赶快呀……”

    无咎任凭扯拽,却坐着不动。

    “哎呦,你为何不肯躲起来呢,气死我了,唉……”

    凝月儿扯拽不得,百般无奈,索性一扭腰身,竟义无反顾般跑了出去:“乐伯,无咎他昨晚并未外出,亦无偷窃,我替他作证啊,绝无假话……”

    山野小径上,还真的有人走来。

    是位老者,五官模样,以及装扮,正是昨日打过交道的那个坊间掌柜,乐伯。而他并未怒气冲冲,反倒是面带笑容,冲着跑到近前的凝月儿摆了摆手,旋即擦肩而过,竟是直奔草地上的另外一人摇晃走去。

    凝月儿神情绝望,连声哀叹:“糟了哦,这回人赃俱获,如何是好……”

    她已认定无咎行窃,有心帮着摆脱,又暗暗心虚而没可奈何,只得随后慢慢跟来,俨然就是听天由命般的可怜模样。

    却见无咎端坐如旧,毫无慌张,不仅如此,还轻松随意地打着招呼:“乐伯,早啊!”

    而乐伯径自走到草地上,二话不说扔出一个玉匣,然后在一丈开外盘膝坐下,这才手扶胡须而含笑示意:“还请笑纳——”

    无咎似乎早有所料,放下酒坛,捡起地上的玉匣,随手打开。

    凝月儿走到三丈外,迟疑着不敢靠近,却眸子一闪,失声道:“火雀丹——”

    玉匣中,摆放着一刻拇指大小的火红珠子,正是此前见过的火雀丹,足足价值八十灵石。而乐伯竟将如此贵重的宝物拱手相送,竟然不收一块灵石。听他说了没有,笑纳?

    无咎却将玉匣“啪”的合上,就手丢在一旁:“我果然没有看错,乐伯是个守信之人!”

    “呵呵,据说,你也不比寻常……”

    乐伯随声敷衍之余,不断打量着对面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轻人,转而又将一旁的凝月儿,以及不远处的石屋、树林,尽数看在眼里,他又似乎有所斟酌,旋即肉疼般地抬手一抛:“也罢,再奉上五十灵石!”

    无咎拂袖一卷,一个银戒落入掌心。

    乐伯似有不甘,接着又道:“你若有上好法器,价钱好说。而在夏花岛,也只有我乐全拿得出足够的灵石!”

    他的本名叫作乐全,出声之后,两眼紧紧盯着无咎,忠厚的外表下透着一个掌柜应有的精明。不过,他还是一位羽士八九层的高手。而从他的年纪看来,他的仙途已难有作为,倒不如赚取几块灵石,见识几件宝物,来得更为有趣。

    无咎将手中的戒子抛了抛,笑而不语。

    乐伯摇了摇头,无奈道:“你所问的火雀丹,购自玄明岛,其间转手几回,我也弄不清炼丹者又是何人!”他察言观色,颇为善解人意,眼光一瞥,又道:“玄明岛,乃是飞卢海第一大岛,更是转往卢洲的必经之地,若非身家清白,谁也休想踏入岛上半步!”

    无咎似有意外,低头忖思。

    乐伯站起身来,继续说道:“乐岛主并非苛刻之人,只要你与青湖岛无关,与我夏花岛无害,不妨在此暂住下去。而若有宝物,不妨来我的乐家坊盘桓一二!”

    他的铺子,叫作乐家坊。而这位乐伯、乐掌柜,大清早跑了一趟,送了火雀丹与五十块灵石,如今要回去了。

    无咎不便怠慢,起身相送:“我尚有两把飞剑,改日登门请教!”

    乐伯顿作喜色,连连点头,却不再多说,拱了拱手大步而去。

    无咎则是在草地上踱了几步,神色远眺。不消片刻,他又坐了下来,伸手酒坛子,狠狠灌了几口而悠然长吁。

    直至此时,凝月儿依然愣在原地。小脸儿傻傻的,一双乌黑的眸子左右张望。只待乐伯走远了,并失去了身影,她慢慢挪动脚步凑了过来,然后悄悄蹲下身子,小手托腮,兀自怔怔然而神情恍惚的模样。

    火雀丹,价值八十块灵石,想都不敢想呢,竟被乐伯亲自送上门来。不仅如此呢,又另外奉上五十块灵石。

    而乐伯最为精于算计,怎会如此大方而一反常态?

    太奇怪了!

    此外,无咎他如此寒酸,怎会持有飞剑,并且还是两把飞剑?他外出一夜未归,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无咎只管饮酒,对于面前蹲着的凝月儿浑若未见。

    石屋门前的草地上,两人便这么一个蹲着一个坐着,一个昂着小脸默默守望,一个举着酒坛畅饮不辍。只待酒坛空了,彼此的眼光终于撞在一起。

    “行啦,别这般盯着我,大白日的,吓人!”

    “……”

    无咎转身便要躲避,却见面前的小丫头神态如旧,慢慢撅起小嘴,而乌黑的眸子又透着执着,他不禁心头一软。

    “这火雀丹,威力不俗,足以对付筑基高手,且送你防身之用。而灵石我留着有用,暂且送你五块。”

    无咎将盛放火雀丹的玉匣放在地上,又从银戒中取出五块灵石。

    凝月儿顿时两眼一亮,却艰难摇头:“我……我不要!”

    无咎笑了笑,手掌一翻。火雀丹与灵石消失不见,仅存一个银戒摆放在地。

    “你真的不要?”

    “我……”

    凝月儿神色挣扎,禁不住伸出小手抓起银戒。而不过瞬间,她瞠目结舌:“哎呀,不仅有火雀丹、灵石,还有飞剑、符箓、功法玉简……”

    无咎微微点头,笑意更浓。

    当凝月儿为他倾尽所有的那一刻,他颇为尴尬。一个身家丰厚的仙道高手,竟然接受一个小丫头的关照与馈赠。对方或许无知,自家却不能无耻。何况今日稍加偿还,亦无非顺便而已。

    谁料凝月儿的小脸微微泛红,“啪”的放下银戒,“噌”的跳起身来,竟抬手叱道:“你昨夜去了何处,怎会窃来如此众多的宝物,快快说个清楚,不然我……我再不理你!”

    无咎始料不及,错愕难耐。直至片刻过后,他这才耸耸肩头:“好吧,我说……”

    第六百八十九章 夏花岛上

    明儿八一,祝所有当兵,当过兵的朋友节日快乐!

    …………………………

    草棚下,凝月儿独自一人坐着。

    正当午时,锅灶生冷。

    她并未生火煮饭,因为无咎声称辟谷而不沾烟火之食。至于她本人,有野果充饥足矣。此时乐得清闲,她只管看着手中的银戒,小脸上犹自荡漾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戒子之中,不仅有五块灵石,火雀丹,还有一把飞剑,十余张符箓,以及两枚玉简。

    灵石,颇为难得,即便是常年出海,也未必能够轻易得到五块灵石。

    火雀丹,能够对付筑基高手的宝物呢。

    飞剑哦,更非一般,乃是真正的飞剑,能够随风御空,斩杀猎物于百丈之外。

    而十余张符箓,均为兽皮炼制,一看就不是凡物,强大的威力可想而知。

    此外,另有两枚玉简。一个是自家爹爹的遗物,竟原物奉还;一个是仙门的功法,名为《昊天诀》,从入门法诀,到各种神通,应有尽有,且颇为的详细。

    “哎,这该值得多少灵石啊,他竟然白白送我?”

    凝月儿轻声感慨着,依然有些难以置信,旋即又转身看向石屋,再次回想所听到的一切。

    此前,无咎说了:他昨夜登山赏月,忽见光华冲天,于是就近寻去,竟被他意外掘得几株数千年的灵药。天明时分,将灵药带到镇上兜售。乐伯为了得到灵药,不惜代价。随后乐伯也果然登门,看来他没说假话。而他感念月儿的收留,便以宝物慷慨相赠。

    凝月儿想到此处,禁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戒子。

    唉,我从小在岛上长大,为何没有无咎的好运气?不过,他倒是没忘我的收留之恩。而我也不会亏待他,且将石屋送他一间,以便他闭关静修……

    ……

    此时的石屋中,无咎盘膝而坐。

    所在的石屋,原本堆积杂物,如今稍加收拾,空地上铺上褥子,再关上木门,封上几道禁制,便成了一个关闭修炼的地方。虽也简陋,且寒酸,至少不用风吹日晒,也免去了神识窥探之扰。

    而那个凝月儿,性情无邪,又机敏过人,颇难对付。如今总算将她糊弄过去,还有了石屋用来栖身歇息。嗯,倒是个仁义的小丫头。

    只不过昨夜的遭遇,并非如同所说的那样简单。

    无咎伸手抓出一坛酒,拍开坛口,尚未痛饮,又低头打量,转而看着破旧的石屋,一个人默默出神。

    还记得昨晚,独自在月下静坐吐纳……

    当时所在的山崖,虽然灵气浓郁了几分,也不过是堪堪吸纳罢了,远远比不得灵山仙门的充沛。由此可见,地下所藏的灵脉很是一般。

    谁料刚刚过去一个时辰,便有两道御剑的人影飞来。竟是乐岛主的弟子,日前见过,一个叫姜武,一个叫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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