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中年男子不容置疑道:“鬼族与妖族已潜入卢洲本土,或将不利于玉神殿。而你我却在此处空耗人力,实为不智之举。你与龙鹊等人即刻返回,搜寻鬼赤与万圣子的下落!”

    “尊使,倘若放过无咎,他必成大患……”

    “哦,你敢抗命?”

    “属下不敢,而无咎……”

    “夫道子,你先后放走了观海子与瑞祥,如今又让无咎逃脱,非但不知悔过,反而连累大批人手在此贻误时机,究竟有何企图?”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话语声变得严厉起来。

    “这个……”

    搁在往日,夫道子也是个谈笑自如的洒脱人物,此时却神情狼狈,无言以对,便是脑门上也冒出一层冷汗。而正当他窘迫之际,有人出声解围。

    “玉真人,能否且听我一言?”

    “呵呵,月仙子,你我无须客套,有话但说无妨!”

    被称为玉真子的男子循声一笑,顿时满面春风,变得谦谦有礼,便是话语声也柔和动听起来。他身旁的貌美女子,则是月仙子。玉神殿的两位神殿使能够齐聚一处,即便对于夫道子与道崖来说,也不常见。

    “夫道子与龙鹊、昌尹、崇文子、道崖,有监管海外之责,不妨让他五人继续在此守候,或能将功补过也未可知。而余下的人手随你我返回,泸州本土不容生乱!”

    月仙子虽然没有玉真子的专横,却言词清晰而思绪缜密,令人敬畏之余,又不禁多出几分仰慕之情。

    “呵呵,便依仙子所言!”

    玉真子显得颇为大度,呵呵一笑,踏空而起,回头又道:“既然卢洲不容生乱,你我何不即刻动身?”

    “请先行一步,我随后便至!”

    “呵呵……”

    玉真子也不耽搁,扬长而去。

    月仙子则是看向夫道子,轻声问道:“据你禀报,无咎与冰禅子之女有所牵连?”

    夫道子点了点头。

    “而龙鹊却要将那女子收为道侣,莫非两者也有牵连?”

    “……”

    “夫道子,你为人精明,却屡次犯错,理当有所醒悟。而你本该查找观海子与瑞祥的下落,又为何要偏执于此呢?”

    “属下虽有过错,却并非偏执,而是因为无咎与观海子、瑞祥的渊源颇深,一旦他与星海宗的余孽相互勾结,日后更加难以对付。何况无咎仅有人仙的修为,便能逃出部州,横行四方,假以时日……”

    “你将所知的无咎,连同他的性情喜好,以及所擅长的神通手段,一一详尽道来!”

    “遵命!”

    夫道子拿出一枚空白玉简,将有关无咎的详情尽数拓印其上。

    月仙子接过玉简,诧异道:“哦,他当年只是星海宗的炼气弟子,便已恶名远扬……”

    夫道子苦涩道:“正是……”

    “你且在此看守,但有动静,即刻禀报,哪怕是三年五载,也要将他找出来!”

    月仙子不再多说,与两位老者踏空而起。而她到了数百里之外,手中依然扣着玉简,却放缓去势,旋即俯瞰着脚下的大海而默默自语——

    “无咎,据说你阴险狡诈,机智百变,无所不能,无恶不作。你如今来到卢洲,果然又惹得狼烟四起。本仙子好奇呀,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只可惜那日当面错过,能否有缘再会……”

    月仙子与玉真人,带着玉神殿的高手返回卢洲。因为卢洲本土的安危,要远比一个无咎更为重要。

    而夫道子与道崖、龙鹊、昌尹、崇文子,则依然坚守着这片万里海域。

    ……

    转瞬之间,又是半年过去。

    波涛翻涌的海面上,冒出夫道子的身影。再次潜入万丈海底深处,接连寻觅数日之久。渐渐的疲惫不堪,只得无功而返。法力的消耗,并无大碍,关键在于心神的疲倦,让他这位高人备受折磨。

    踏空飞起,掠过海面而去。

    阵阵狂风呼号,令人茫然不知所向。

    但见海天浑噩,怒浪肆虐,使得落寞的身影,更添几分无奈的窘迫。

    大半个时辰之后,前方出现几块礁石。

    却有人在拳打脚踢,痛骂不已——

    “那个抢我女人,抢我宝物,又射我一箭的小子,为何躲着不露头,他当初的胆量呢,快出来啊……”

    “龙兄……”

    夫道子呼唤一声,从半空缓缓落下身形。

    “啊……”

    如此憋屈,如此愤怒之人,唯有龙鹊。他见夫道子到来,转身坐在礁石上,喘着粗气,稍显尴尬,恨恨啐道:“呸!该死的无咎!”

    而恨恨之余,他又不禁伸手捂着胸口。伤势已然痊愈,而提起某人,他依然余悸未消,面皮一阵抽搐。恍惚之间,好像再次回到了九月初九的那个夜晚。一支烈焰箭矢,带着雷霆轰鸣,带着漫天火光,带着可怖的杀机呼啸而来……

    夫道子抬手打出禁制挡住风浪,本想劝说两句,而他摇了摇头,又默然无语。

    无咎该死,恨他的人,也不止一个。

    而他逃到此处之后,便消失了。玉神殿的地仙,飞仙,乃至于天仙修为的神殿使,在这片海域接连寻找数月。而如今已过了一年之久,依然不见那小子的踪影。

    或许,他此时正躲在地下深处的某个角落里,静静等待时机。

    便如猎人与猎物的僵持对峙,决定生死的不是法力修为,而是心智的较量,获胜者永远都是最能忍受煎熬的一方。

    “夫道子,或许你猜测有误。依我看来,那小子绝不会躲到今日。”

    龙鹊犹自愤愤难平,接着嚷嚷:“我记得道崖说过,他与鬼族结怨,便始于地下深处,表明他善于五行遁法,或许早已遁出万里之外……”

    “猜测有误?”

    “否则他为何不现身,难不成今生今世躲在地下?”

    “龙兄,我也知道那小子的遁法不俗,而海底自有天地禁制,深潜已属不易,还想远遁万里?莫说是他,只怕以你我的修为也难以如愿啊!”

    “哦,所言有理。而你我这般,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夫道子抬眼远眺,四方依旧是风浪交加而海天茫茫。

    他沉吟片刻,感慨道:“月仙子虽为女流之辈,却不失前辈高人该有的胸襟气度。为了找到无咎,她许我三年五载……”

    他说到此处,突然沉默起来。他的眼光中,倒映着翻涌的波涛,而浑浊的海天尽头,依然茫茫一片……

    ——本卷完——

    卷后语:……

    第五卷 沧海龙蛇舞

    第八百七十四章 人在何方

    黄昏。

    山顶。

    一老一小,一男一女,并肩站在山顶之上,欣赏着夕阳黄昏的美景。

    老者身着土黄长衫,胡须灰白,面颊清瘦,神色内敛,显然是位仙道中人。女的有着二、三十岁的年纪,肤色白皙,容貌秀丽,却身着青衫,梳着发髻,男装打扮,颇显洒脱干练。

    红日渐落,暮色降临。

    老者看够了风景,似乎意犹未尽,手中举起一枚图简,出声道:“卢洲,仅为概称,其地域广袤,不仅有我飞卢海,等四大海域,还有玄月海,古汩海,等未知的海域。此外,又分极地雪域,泸州本土,卢洲原界,以及无数的离岛。东西南北,怕不有数百、上千万里,且仙门、家族众多,高手如云……”

    “卢洲原界,便是玉神殿所在?”

    “是啊,据说上古浩劫所致,将原有的卢洲一分数块,便也有了原界与本土等地之分。”

    “多谢师尊指点!”

    “水子,缘何心不在焉?”

    “哦,我是怕师尊受到牵累……”

    “水子孝心可嘉!若非不胜其扰,又何必外出躲避呢。如今已远离飞卢海,或也无妨。且陪着为师四处走走,这般游山看景倒也快哉!”

    “师尊,十余里外有个村子,且去投宿一晚,也顺便领略本地的风土人情。”

    “嗯……”

    这对师徒,并非旁人,而是来自飞卢海玄明岛的梁丘子与甘水子。师徒俩之所以出现在卢洲本土,说起来话长。

    简短言之,有位名动天下的恶人,与玄明岛颇有渊源,于是玄明岛便成了众矢之的,各方高手纷纷前来拜访,不是声讨恶人的斑斑劣行,便是讨教恶人发迹的诀窍;还有的猜测,梁丘子与那位恶人勾结,心存野望,企图称霸飞卢海,等等、等等。梁丘子应付不迭,便在甘水子的劝说下,将玄明岛交给两位弟子打理,他本人则是带着甘水子出门躲避。而既然躲避,当然是愈远愈好。如此这般,便来到了泸州本土。

    此时,夜色降临。

    梁丘子带着甘水子,循着山野小径,奔着前方的村落走去。而一路无事,师徒俩说着闲话——

    “师尊,他人在何方?”

    “谁?”

    “无咎……”

    “嘘,祸从口出!”

    “嗯,弟子谨记……”

    “水子,你劝说为师远走卢洲,不会是要找到那人吧?”

    “师尊……弟子是为了您老人家着想呢!”

    “哼,为师要劝你一句,情最伤人,尤其仙者,当远离女儿私情!”

    “……”

    “呵呵,莫非为师言重了,惹得水子不快?”

    “弟子与他相熟,仅是有所关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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