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烦了,打断道:“不得称呼我为前辈,或高人,犯我忌讳!”他将不知所措的归元三人抛在一旁,转而冲着冥乌道:“冥师兄,从尾阊口中得知,妖族所图甚大,只怕山庄早已陷落。既然如此,你我又该如何是好?”

    “哦……”

    冥乌,始终站在原地,默不作声,似乎显得很镇定。而他脸色的变化,表明他的心头并不平静。不过,无咎的问话,以及话语中表达出来的善意,让他暗暗松了口气。他“哦”了一声,沉吟道:“尾阊师兄的推测,眼下难以断定。依我之见,速速返回……”

    “师兄所言有理,不管怎样,你我都要返回山庄,方能明辨端倪!”

    无咎的询问,更像是一种试探。至于冥乌的应答,他好像早有所料。对方话音未落,他便连连点头道:“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冥乌的眼光微微闪烁,欲言又止。

    归元、奚尤与水沐,则是左右张望而迟疑不定。此时的姬散人,已不再是从前的姬师弟,再次与他结伴同行,着实叫人的心里不踏实。

    无咎已摸出把寻常的飞剑踏在脚下,扭头道:“咦,归兄,莫非另有吩咐?”

    归元听着“归兄”二字,猛一哆嗦,连连摆手,便想着找个借口。

    无咎却是不容置喙,叱道:“那又为何站着不动,速速带上尾阊师兄与尾渊长老,走——”

    姬散人,果然与之前大不相同。他的言谈举止中,多了几分蛮横与霸道。什么归兄啊,吩咐啊,看似谦和,实则调侃嘲讽,或者说,施展淫威呢。

    冥乌道:“三位师弟,且听姬兄吩咐!”

    便是冥师兄,都尊称姬散人为兄长,此时此刻,谁敢不听吩咐。

    归元急忙跑过去抱起尾阊,奚尤与水沐则是抬起尾渊的遗骸,随后踏起剑光,离开葬龙峡,直奔长风谷的方向的飞去。

    ……

    来的时候,搭乘飞虎符,风驰电掣,人多势众,浩浩荡荡。而返回的时候,只能御剑而行,慢了许多,何况仅剩下七人,且一死一伤,使得归途多了几分匆忙与几分仓惶。

    从清晨启程,直至次日的黎明时分,长途跋涉的一行,终于赶到了位于长风谷西侧的翼翔山庄。

    而曾经戒备森严的山庄,强大的阵法荡然无存。

    众人从天而降,落在湖水的岸边。接连飞行了一日一宿,早已疲惫不堪。却各自顾不得歇息,而是抬头张望诧然不已。

    朦胧的晨色中,湖水依然清澈,而湖中的两座石塔,却已双双倒塌殆尽。四周的山坡上,树木折断,房舍、楼阁坍塌。曾经风景秀美的山庄,变成了荒凉无人的所在……

    无咎在湖边稍作停留,又匆匆踏剑而起。与之瞬间,冥乌也飞到半空。他回头一瞥,横掠湖面而去。

    少顷,抵达南山的山脚下,灵药堂所在的山谷中。

    曾经灵气汇聚,异香弥漫,青翠覆盖的园圃,如今却像是野兽践踏,到处都是凌乱的土坑,满目的狼藉不堪。参园也是同样的情景,而看守参园的弟子,更是无影无踪……

    无咎踏着剑光,稍加盘旋,没有理会跟来的冥乌,而是转身独自离去。他又前往西山,转了一圈,接着飞向北山,上上下下来回寻觅。所到之处,除了废墟,以及几具尚未焚烧的死尸,依然没有发现,也没有见到一个活人。

    翼翔山庄,彻底毁了。

    而山庄距离长风镇,仅有三十里,竟然没有镇子上的修士前来查看,想必当时的灾难过于惨烈,以至于没人靠近,以免惹祸上身……

    无咎返回湖边,冥乌也寻觅归来。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各自神色莫名。

    归元与奚尤、水沐,依然陪着昏死不醒的尾阊与尾渊的遗骸守在原地。

    “尾阊师兄,乃气血淤塞所致,且以法力稍加调理,便可醒转!”

    无咎提醒一句,再次踏剑飞起。

    而这一回,冥乌没有跟来,而是吩咐归元三人,一同救治尾阊。

    三十里外的集镇,转瞬即至。

    无咎却慢慢收住去势,并于镇外停了下来,旋即摇了摇头,转身往回飞去。

    神识所及,整个集镇,以及那间叫作“天淼阁”的药铺,一目了然。铺子刚刚开门,只有伙计在门前忙碌。而不出所料,铺子的掌柜,韦尚,并未出现,便是长风谷中,也根本见不到他的踪影……

    无咎返回山庄的时候,尾阊已然醒转。

    那位师兄应该吞服了丹药,伤势也得到处置,并换了身干净的长衫,此时坐在湖边的空地上,与冥乌四人说话。见到无咎横穿峡谷而来,他突然闭上双眼,喘着粗气,好像很虚弱,而亟待歇息的模样。

    无咎没有多想,匆匆落下身形。

    几位同伴不敢怠慢,拱手相迎。

    冥乌称呼一声“姬兄”,并冲着他的姬兄,深深打量一眼,分说道:“由尾阊师兄口中得知,山庄早有搬迁的打算。据他猜测,如今山庄突遭劫难,山庄的弟子与家眷,应于三日前,经西南百里外的风凌渡而前往天禁岛!”

    “天禁岛?”

    “天禁岛,距此七、八万里,位于卢洲本土的腹地,一个叫作天海的大湖之中。尾阊师兄已指明途径,你我不妨就此寻觅而去。倘若追赶及时,或能与同门师长早日重逢!”

    冥乌举起一枚图简示意,接着又道:“尾渊长老已在尾阊师兄的吩咐下,就地安葬。却不知姬兄,有何指教?”

    “冥师兄,何必这般见外呢!”

    冥乌虽然还是老成稳重的模样,而他的话语中似乎多了几分异常。即使归元三人,也多了几分疏离与躲闪的神态。

    无咎依然无暇多想,催促道:“多说无益,速速动身!”

    冥乌抬手一挥,带头飞上半空。

    奚尤与水沐,走到尾阊的面前轻声呼唤。尾阊的两眼睁开,又无力闭上。奚尤将其扶起,由水沐驮在后背,然后双双踏剑而起。

    冥乌紧随其后,唯恐落下半步。

    无咎最后一个踏剑飞起,他俯瞰着脚下的翼翔山庄,又冲着远处的长风镇投去一瞥,这才奔着几位同伴追去。

    ……

    与此同时,长风谷的长风镇上,多了两位外来的修士。

    一个老者,一个女子。

    两人走在街道上,满眼的好奇。

    “师尊,这便是长风镇?”

    “不错,据说玉神殿的尾介子前辈,便住在三十里外的翼翔山庄……”

    “既然慕名而来,何不拜访一二?”

    “呵呵,你我师徒,乃无名小辈,又何必自讨没趣,就此领略风俗人情而增长见识,足矣!”

    “天淼阁……”

    “呵呵,那家铺子的名称,倒是与你有缘,且去看看……”

    第九百零二章 也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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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铺子里的草药,丹药,摆设,以及后院,悉数转让,作价百块灵石……”

    “……为何转让呢,价钱稍贵……”

    “……掌柜的出远门了,将铺子转给了本人,而房兄你也知道,本人修为不济,又不懂营生,便想转出铺子,以便安心修炼。至于价钱,好商量……”

    “……五十块灵石,如何……”

    “成交!”

    “呵呵,汤哥就是痛快,而眼下我手头不宽裕,稍后便将灵石送来!”

    “我这便将铺子收拾一二,就地恭候!”

    “告辞!”

    “不送……哎,两位……前辈止步,今日恕不待客!”

    老者与女子走到天淼阁的门前,尚未踏上台阶,便被拦住去路。

    拦路的是个年轻人,眉清目秀,举止干练,炼气修为,而看装扮像是铺子的伙计。从他方才的对话中不难猜测,他已卖了这家天淼阁。

    女子诧异道:“为何要卖了铺子?”

    老者笑了笑,劝阻道:“水子,莫管闲事,这位伙计既然卖了铺子,自有他的道理!”

    伙计拱手施礼,赔笑道:“两位前辈,想必是远道而来,镇上仙坊、丹阁众多,应该不虚此行!”

    老者无意多说,转身往前走去。

    而被称为水子的女子,离去之际,忍不住道:“不愧为铺子的伙计,眼力不差,此番慕名而来,便是想要前往翼翔山庄见识一番……”

    “哦,只怕两位前辈要白跑一趟!”

    伙计随声说了一句,又轻轻叹道:“唉,翼翔山庄毁了……”

    “翼翔山庄毁了?”

    “究竟出了何事,能否说来听听?”

    伙计刚想走进铺子,却见老者与女子又返身走了回来。他稍稍迟疑,分说道:“两位初来乍到,有所不知,三日前的傍晚时分,翼翔山庄遭到了妖族的围攻。据说妖族的万圣子,修为极其高强。尾介子前辈与其苦战之下,最终不敌,被迫带着弟子,逃向远方。而妖族毁了山庄,不甘作罢,随后追杀而去,倒也使得长风镇躲过一劫……”

    片刻之后,老者与女子,离开了天淼阁,穿过了冷清的街道,来到镇外的一座土丘之上。

    就地远望,野草萋萋,山峦起伏,天高云淡。

    老者与女子,没有心思欣赏风景,而是看向几里外的高山与峡谷,皆神情错愕而又困惑不已。

    此地,并非只有他师徒二人。大道上,荒野间,树林下,散落着数十道人影。均为镇子上的修士,一个个神色莫名。

    “师尊,那便是翼翔山庄?”

    “嗯!”

    “尾介子前辈,乃玉神殿祭司,又是飞仙高人,竟不敌妖族,弃庄而去……”

    “是啊,为师也不敢相信。不过,据说妖族的高手,极为擅长设伏、偷袭、围攻,且力大无穷,凶悍异常。为首的万圣子,更是堪比飞仙高人。翼翔山庄的陷落,并不意外……”

    “山庄已毁,何不亲临实地查看一二?”

    “水子啊,你如今也是人仙五层的高手,却还是小女儿家的脾性,遇事莽撞而不计后果!”

    “师尊……”

    “你且左右看看,镇子上的修士,均在远处观望,却无人胆敢踏入山庄半步。又是为何呢,是怕担上趁火打劫之嫌……”

    “嗯,弟子明白了!”

    “由此可见,玉神殿的威望,在泸州本土依然如日中天。如今的翼翔山庄吃了大亏,不会罢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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