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春花与灵儿已是剑光在手。

    广山与兄弟们明白过来,大吼着围了过来……

    却见瑞祥后退一步,淡然一笑——

    “呵呵,无咎的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诸位不信,大可一试!”

    灵儿脸色惨变,失声道:“精血魂誓……”

    此时的山洞内,穆丁与六位地仙高手,已然离去。而独自一人的瑞祥,反而有恃无恐——

    “嗯,当年我曾给他种下魂誓,如今不过是如法效仿而已,但愿他能够修至飞仙,呵呵……”

    这位曾经的元天门门主,如今的飞仙高人,像是大功告成,悠然抚须微笑。

    韦尚咬牙切齿道:“灵儿,他所言当真……”

    灵儿惊愕无语,失魂落魄般的点了点头。

    韦尚又是吃惊,又是悔恨,重重顿足,仰天叹息一声。

    韦春花与月族的汉子们,早已是僵立当场而目瞪口呆。

    谁也没有想到,看似好人模样的瑞祥,竟然如此卑鄙阴险,令人防不胜防。而面对一位飞仙高人,即使有所防备,又能如何呢?从他出现在峡谷中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生死,便在他掌握之中。而无咎之所以屈服,或许也正是这个缘故。

    此时的无咎,犹在怔怔看着神色得意的瑞祥,有恨意,也有绝望,更有滔天的怒火。而遑论种种,皆无从发泄,他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无咎——”

    “兄弟……”

    “先生……”

    “呵呵……”

    众人尚自无措,瑞祥却异常的轻松。

    “只要诸位听从吩咐,无咎便会安然无恙。论起来,他还是我门下的弟子,同门情义尚在,再者说了,我给他种下魂禁,不是害他,而是救他!”

    瑞祥走到传送阵的旁边,转过身来。

    “诸位也不妨扪心自问,一个得罪了鬼、妖二族,与玉神殿的人,谁敢加以庇护收留?”

    灵儿察觉话外有音,不禁问道:“所言何意?”

    韦春花愤愤道:“瑞祥,你待如何?”

    瑞祥耷拉着眼皮,拈须沉吟道:“此番接应、收留无咎,使得星海宗成了众矢之的。为此,卢洲已难以存身,星海宗不得不远避海外。怎奈无咎过于嚣张,不听管教,此前的银石谷,便可见他野性难驯的一面。而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为了打消宗主的疑虑,由我出手制住无咎。诸位……”

    他话到此处,眼光一抬,反问道:“我如此煞费苦心,难道不是救了无咎?实不相瞒,玉神殿的高人也来了,若非星海宗暗中接应,诸位真的以为可以逃脱此劫?”

    “哼!”

    韦春花怒哼一声,讥讽道:“倒是要多谢你了……”

    灵儿皱着眉头,又看着昏死过去的无咎,她伸手拦住韦春花,轻声道:“老姐姐,多说无益。从即日起,我冰灵儿立下誓言,谁敢伤害无咎的性命,我与他不死不休!”

    韦春花叹了气,郑重道:“算我老婆子一个……”

    广山与月族的兄弟们猛拍胸膛,嚷嚷道:“还有我……还有我……”

    “呵呵!”

    瑞祥抬手指向阵法,淡淡笑道:“无咎的生死安危,不在于本人,而是取决于诸位,动身吧——”

    他的用意,很简单。他以无咎的性命,要挟众人。手段虽然卑鄙阴险,偏偏又极为奏效。不管是灵儿、韦合,还是韦春花与月族的汉子们,无论是愤怒,抑或是痛恨,终究还是无可奈何。

    形势比人强。

    无咎的生死,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广山带着兄弟们,踏入阵法。

    而瑞祥则是陪同韦尚,最后动身。即便韦尚想要带着某位先生逃走,也根本无隙可乘……

    须臾,又一个偌大的山洞。

    倘若无咎醒来,他应该眼熟。这便是银石谷的那个山洞,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观海子,穆丁等七位地仙高手,以及穆源、侩伯、艾方子,早已等待多时。而无咎依然昏死不醒,使得观海子颇为自责。

    那位星海宗的高人连连叹息道:怎会这样呢,只怪他没有阻拦,年轻人莽撞啊。他与韦尚、灵儿、韦春花相见,又与月族的汉子们打着招呼,全无高人的矜持傲慢,反倒显得随和有礼。不过他还是吩咐道:玉神殿与鬼妖二族的高手,已然追来,事不宜迟,逃出卢洲要紧,等等。

    穆源则是低头躲避,他似乎不愿见到无咎。

    阵法开启……

    如此这般,一个阵法,接着一个阵法。接连辗转数日之后,众人出现在海外的一座孤岛之上。不过,星海宗一方,除了观海子、瑞祥、穆丁、等人之外,又有数十个人仙修士,从卢洲各地赶来。而岛上的传送阵,只有一个,等待传送之际,各自就地歇息。

    孤岛仅有里许方圆,四周为海水、沙滩环绕。

    月族的兄弟们,围坐一起。当间则是韦尚、韦春花、灵儿,以及某位先生。此时的无先生,已从昏死中醒来,却脸色苍白,神态虚弱,背倚着礁石,蜷缩一团,两眼半睁半闭,显得极为狼狈而又颓废不堪。

    灵儿守在他的身旁,秀美浅锁,眸光闪动,忧色重重。

    韦尚与韦春花,也是满脸的阴霾。

    倒是广山等月族的汉子,神态如常。只要能够追随先生,哪怕是再苦再累,忍受再多的委屈,兄弟们也无怨无悔。

    灵儿关心情切,忍不住悄声道:“无咎,你吞服了丹药,何不疗伤……”

    无咎默然不语。

    “莫非修为尽失,难以修炼,也该尝试一二……”

    灵儿继续劝说,而无咎依然不吭声。

    “你一人安危,关乎众人生死,切莫灰心丧气……”

    “……”

    “只怪灵儿,百密一疏,让那瑞祥,诡计得逞……”

    “不怪灵儿,是我韦尚粗心大意……”

    “老婆子也不该啊,唉……”

    便在灵儿与韦尚、韦春花唉声叹息之际,无咎突然喘了口粗气,轻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却不知今日,又是何时……?”

    “辛亥七月……”

    “哦……离开贺州,距今二十载。转了一圈,又回去了,这狗屎运气……”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缘有定数

    ………………

    还是那句老话,运气,就是车轱辘,时而大道平川,时而泥水沟堑,却又无从预料,只能随其一路狂奔而去。哪怕它在原地转圈,也只能无奈面对。

    而既然活着,便要感谢这狗屎运气。

    不过,接连遭受沉重的打击,似乎使得无咎一蹶不振。虚弱的他,走路也不能,任由韦尚背着,任由瑞祥一次又一次的留意查看。他变得沉默寡言,动辄昏昏欲睡,不管天南地北,随着众人辗转于传送阵之间。

    八月的这一日。

    远看草木萋萋,群山郁郁。近看碧浪翻涌,海鸟盘旋。

    从星海宗的弟子口中得知,贺州,到了。

    而星海宗早已覆灭多年,如今好像是死灰复燃。重返贺州的不仅有观海子,还有瑞祥,七位地仙长老,以及百多位人仙弟子。

    要干什么?

    “卢洲难以立足,只得返回贺州。而星云宗,还是一家独大啊。倘若苦云子获知老夫现身,他岂肯罢休。也是迫不得已,老夫唯有夺回宗门。奈何人手不足,借你无咎的十二银甲卫一用。为何沉默不语,你不答应?若非为了救你,老夫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论请论理,你都不该袖手旁观,为人要懂得感恩,懂得报答。瑞祥,劝劝你的弟子……”

    “且罢,由我带着广山与兄弟们。灵儿与春花道友,留下照看无兄弟……”

    “……”

    无咎,素以能言善辩著称。而如今面对观海子与瑞祥的软硬兼施,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韦尚带着广山等十二个月族的汉子,跟着观海子走了。而有了人质在手,瑞祥也走了,却留下穆源与侩伯、艾方子,与其说是照看某位先生,更像是一种监管。

    无咎站立艰难,行走不便,灵儿砍了一根木棍,给他充当拐杖。于是他拄着拐杖,在灵儿与韦春花的搀扶下,踏上穆源祭出的云舟,继续赶路。至于去往何方,他懒得多想。能够活下来,很侥幸,而承受活着的代价,更艰难……

    一路之上,穆源与侩伯、艾方子极为小心,唯恐某位先生旧事重提,或质问三人的背信弃义。而无咎却抱着拐杖,躺在云舟上,默默看那云光闪烁,听风声匆忙。灵儿与韦春花,坐在他的身旁,同样的默然无语,同样的忧心忡忡。

    无咎先后对付的白溪上人与万圣子、鬼赤,无一不是高人,无一不是强敌。依他地仙的修为,早已死了八回,而他却凭借一张神弓,带着幸存的兄弟们,一次又一次查出重围。其间的惊心动魄,唯有亲历者方能体会。而他却耗尽修为,脏腑受损,最终不得不舍去分身,这才捡回半条性命。谁料祸不单行,又被瑞祥种下精血魂禁。如今的他,手无缚鸡之力,任凭观海子与瑞祥摆布,也难以说出半个不字。否则他必死无疑,灵儿、韦春花也将受到牵连,韦尚与月族的兄弟们亦难幸免。而同伴们也深知其中的利害,不愿他再生意外,于是忍气吞声,接受星海宗的驱使。于是他要活着,不管怎样的艰难……

    七日后的清晨时分,云舟落在山顶之上。

    所在的百丈石山,位于崇山峻岭之间。远近雾霭重重,一轮旭日朦朦胧胧。

    “十余里外,便是十二峰……”

    灵儿搀扶无咎,在山顶找了块地方坐下,轻声分说:“不瞒老姐姐,我曾避难于此,谁料二十年后,又回来了……”

    “无先生提起过,一切缘有定数啊!”

    韦春花也盘膝坐在一旁,神情有些疲惫,尤其是满头的白发,使得她的倦色中又多了几分沧桑。而她的眼光深处,依然不失倔强与凌厉之意。

    正如所说,灵儿与无咎,相遇于星海宗,还是辛卯年间,如今再次返回,已是辛亥的八月。转眼过去了二十一个年头,所谓的世道轮回也不外如是。而其间的风风雨雨,不堪道哉。

    穆源与侩伯、艾方子,躲在几丈之外。既然无咎不予理睬,三人也颇为自觉,只管小心陪同,双方相安无事。

    便于此时,远方的山峦之间,突然云气激荡,人影闪现,叫喊声隐隐传来——

    “阿隆,你这个卑鄙小人……”

    只见一位老者,冲上半天,满身血迹,愤怒叱呵。

    紧接着又是十余道人影,冲天而起,竟是观海子,与瑞祥、穆丁等一群地仙高手,将那老者团团围住。

    “苦云子,你当年暗算于我,夺我宗门,可曾想过今日?报应不爽,且看苍天绕过谁……”

    “你便不怕玉神殿……”

    “此乃贺州正统之争,你我恩怨之争,与他人无关……”

    “难道是玉神殿的指使……”

    “你说呢……”

    身陷重围的老者,竟是苦云子,想必是遭到暗算,也难怪他如此的愤怒。而观海子返回贺州,看似仓促,却有备而来。

    “嗯……”

    无咎坐在石头上,抱着拐杖,斜眼看着远方的动静,嘴里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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