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

    无咎依然独对山崖,状似入定,却又两眼闪动,显然在思绪纷乱而有所纠结。

    灵儿走到他的身旁,依偎坐下,忽而嘻嘻一笑,带着淘气的神情,扭头冲着他吐了一口酒气。

    “女儿家,岂能酗酒呢……”

    无咎转身躲避,似有不满。

    “咦,你敢教训我,欠揍——”

    灵儿挥动小拳头捶打,很是野蛮。见无咎不再躲避,并结结实实挨了两拳,她这才“扑哧”一乐,笑道:“嘻嘻,谁让无先生的心绪不佳呢,本仙子只好代替你老人家,与广山痛饮一番。而那帮汉子的酒量,还不放在我的眼里……”

    她的小脸,白玉无瑕,灵动的双眸,闪闪生辉。而原本一位仙子,如今却挽起袖子,吐着酒气,分明就是一位豪情四射的女汉子。

    无咎回头一瞥,无奈撇嘴。

    灵儿自觉失态,急忙放下袖子,摆出矜持的姿态,旋即又悄悄抿唇一笑,轻柔出声——

    “有何心事,说来听听!”

    而不待应答,她又忙道:“让我猜猜哦……”

    无咎看着鬼怪精灵的人儿,亲昵之情油然而生,却依旧是佯作淡漠,而嘴边还是禁不住露出一抹暖心的笑意。

    “魔剑!”

    灵儿自以为是道:“你的魔剑,极为不凡,称之为神器,一点都不为过。而魔剑之中,先是封禁了龙鹊的元神,继而又封禁了数千兽魂,与幽荧圣兽。如此众多的妖魔鬼怪,聚于一处,倘若不能加以降服,必然后患无穷。你如今烦躁不安,是否与之有关?”

    话到此处,她关注着某人的神情,见对方沉吟不语,她轻声又道:“而何时重返卢洲,也让你迟疑不决。凭借你的修为,已然不惧夫道子、龙鹊之流,而玉神殿的飞仙高人,远远不止于此。你是怕重蹈覆辙,故而难以抉择……”

    “嗯,倒也不差!”

    灵儿的猜测虽有出入,却也相差无多。毕竟她不知道烛照之魂的存在,也不知《太阴灵经》的来历。

    无咎敷衍一句,随声反问——

    “却不知又该如何,还请灵儿教我!”

    灵儿却歪着脑袋,疑惑道:“你是诚心请教,还是故意调侃?你这般骗过无数人,为我亲眼所见哦!”

    无咎尴尬一笑,辩解道:“我怎会如此不堪……”

    灵儿却无意争执,拿出一枚图简,稍加查看,说道:“部洲与贺州,相距遥远。为了便于往来,星海宗曾暗中布设了数十处传送阵。而部洲之南的扎罗峰,便有一座阵法,却是通往地卢海。你我不妨就此往南,借道返回卢洲。不过,返回卢洲,非同小可,务必要斟酌一番!”

    无咎点了点头。

    灵儿收起图简,接着又道:“依我之见,离开部洲,抵达地卢海之前,不妨找个偏僻的所在,安心休整一段时日。待你收拾了龙鹊的元神,降服了幽荧之魂,再前往卢洲不迟!”

    无咎的眉梢舒展,欣慰道:“有了灵儿,省心许多。明日大早,你我赶往扎罗峰!”

    “而巴牛……”

    “他有意投奔瑞祥,带他同行便是!”

    “瑞祥已逃往扎罗峰?”

    “你有所不知,如今的扎罗峰,应为元天门的山门所在,瑞祥又怎会轻易舍弃呢……”

    “部洲还有仙门呢,说来听听……”

    “明日还要赶路,及早歇息——”

    “哎呀,无趣……”

    无咎没有心思多说,缓缓闭上双眼。

    而灵儿的兴致正浓,顿感失落,撅着小嘴哼了一声,起而转身找她的老姐姐说话去了。

    无咎却是摇了摇头,暗暗有些无奈。

    他也想陪着灵儿,谈天说地、尽情玩耍,怎奈诸事缠身、心绪烦乱,着实无暇他顾。即便如灵儿所言,来日的方向明确。而一旦返回卢洲,便要面对鬼妖二族与玉神殿。倘若稍有不慎而重蹈覆辙,只怕再无狗屎运气相随。

    一个个高深莫测的对手,均非善与之辈啊!

    远的不说,仅仅一个瑞祥,便让他无咎,三番两次上当受骗。事已至此,找那个老家伙算账已毫无意义。而为了离开部洲,不得不前往扎罗峰。这也是他故意试探巴牛的一个缘由,却又能怎样呢,不外乎劳心劳神,怎一个累字了得啊!

    还有这魔剑中的混乱,何时方能平息?

    无咎的手中,多出一把黑色的短剑。而他刚刚凝神查看,便不由得微微一怔。

    曾经的数千兽魂,已不足半数,犹在相互争斗、撕咬、追逐。落败的弱者,即刻遭到吞噬。得胜的强者,则是愈发强大……

    而混乱之间,一团耀眼的光芒犹在闪烁、翻滚、挣扎,却时而通体乌黑,时而亮如明月。浅而易见,双方的争夺,依然没有分出输赢胜负。

    昏暗的角落里,则是躲藏着三道人影。

    其中的龙鹊,不再惊恐、亦不再叫喊,而是坐在钟归子与钟尺的身后,任由对方抵挡兽魂的侵袭。他本人非但安然无恙,反而面带微笑而很是得意的模样……

    无咎查看着魔剑中的情形,凝神思索。

    少顷,他掐动食指,弹出一滴精血,旋即又以《太阴灵经》的法门,加持几道禁制。然后又分出一缕神识,裹着精血,被他伸手抓出,而就势拍入魔剑之中。

    与之瞬间,朦胧的天地间,悄然飞入一滴精血,避开纷乱的兽魂,直奔那黑白变换的光芒落去。旋即血光一闪,精血倏然消失。而幽荧与烛照,尚自僵持不下,即便遭到了祭炼,犹自浑然不晓。倒是躲在远处的钟归子与钟尺,似有察觉,急忙凝神观望,一时又不明究竟。

    而无咎见他的尝试没有落空,暗暗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他又接连弹出几滴精血,相继打入魔剑之中,并人不知鬼不觉的加持了几道法诀。忙碌过罢,他将魔剑收入体内,转而昂头看天,长长松了口气。

    不管幽荧与烛照的争斗,最终如何,且以《太阴灵经》的法门,偷偷加以祭炼。而法门尚未娴熟,不妨祭炼个四、五回。至于又能否降服那头圣兽,拭目以待!

    此时,玄月如钩,夜色沉闷,风儿燥热。

    无咎却是郁闷渐消,嘴角含笑,翻手拿出酒壶,一个人对月独饮……

    清晨。

    众人起身,整装待发。

    无先生有交代,即日前往扎罗峰。

    而扎罗峰又在何方?

    部洲的最南端,距此尚有二、三十万里的路程。

    巴牛颇为识趣,与众人一一见礼,旋即又祭出他随身携带的云舟,摆出听候差遣、随行效劳的架势。

    片刻之后,一片云光腾空而去……

    云舟之上,巴牛坐在前端,独自操持法阵,很是专心致志;十二个壮汉,则是围坐一圈。而无咎与灵儿、韦春花,则是居中而坐。

    此去路途遥远,众人不免说笑一二。

    “哈哈,汤齐兄弟,你已修至炼气五层圆满,驱使飞剑不在话下……”

    “颜理大哥乃是炼气六层,小弟羡慕得紧,至于飞剑倒也罢了,远远不抵玄铁棒的威力……”

    “广山大哥,最为了得……”

    “是啊,这才短短几日,广山大哥已修至六层圆满……”

    “哈哈……”

    巴牛默默操持着云舟,眼角一阵抽搐。

    没看错啊,那帮汉子,果然仅有炼气的修为,却将他这个人仙高手生擒活捉。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毫无招架之力……

    无咎却突然出声——

    “广山,伸手给我——”

    “嗯……”

    广山正想着分享他的修炼心得,急忙伸出手去。

    自从踏上云舟,相对而坐,无咎便在端详着每一个兄弟,却皱着眉头而似乎有所不解。他抓着广山的碗脉,稍稍凝神,旋即松手,拿出一个戒子递了过去——

    “以后行功修炼,只管吸纳五色石!”

    戒子中,装着上万块的五色石,竟被他送给了只有炼气修为的一群壮汉。

    广山不作多想,欣然从命。

    灵儿与韦春花,错愕不已。

    “无咎,你会害了广山!我昨晚便要提醒……”

    “修至金丹,方能吸纳仙元之气,先生……”

    无咎耸耸肩头,苦笑道:“两位莫要这般看我,我也弄不清楚……”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一对好友

    ……………………

    有关灵气与仙元之气,典籍有所载录。

    简而言之,灵气,乃是滋补万物,蕴育生机,支撑天地的存在。仙元之气,来自混沌,超脱五行,乃是一种更为精粹的灵气,有炼化腐朽、造就永恒之神奇。

    一个凡人,唯有懂得吸纳灵气,化天地五行为我用,方能踏上修仙之路。而炼至金丹,元神初成,五行贯通,才算是真正的修仙者,便可尝试吸纳仙元之气,而成就更高的修为、更长的寿元、更强的神通。

    故而,人仙之下的修士,只能吸纳灵气,倘若反其道而行之,必然气机逆转,不是爆体而亡,便是遭到元气反噬而一命呜呼。

    而这也是让无咎感到困惑的地方。

    广山与一帮月族的兄弟,偶然尝试吸纳五色石,非但没有出现意外,修炼的进境反而加快许多。

    奇怪啊!

    于是无咎抓起广山的手腕,查看他体内的状况。

    而不看不知道,看了之后更加困惑。

    广山的经脉,极为粗壮,便如修炼千年所致,只怕与他无先生相比也要强上一筹。且气海宽大,好像是天生而成,唯独法力微弱,呈现出炼气的境界。

    无咎真的看不懂了!

    广山与兄弟们尝试修炼,也不过十余年。而广山体内的状况,俨然便是一个仙道高手,却又迥然有别。唯一的解释,月族与常人不同,所谓的神人后裔之说,并非空穴来风。既然如此,也不必多问,且拿出五色石,让兄弟们继续修炼。至于最终又怎样,倒是值得期待呢!

    云舟穿云破雾,一路往南飞行。

    说笑的兴致已过,众人默然静坐,或吐纳调息,或参悟功法。便是灵儿也拿着一枚玉简,默默的凝神冥思。

    无咎则是一手抓着五色石,一手抓着拓有《太阴灵经》的玉片。而他修炼之余,一心二用。

    自从成就飞仙之后,他尚未有所体会,也来不及夯实根基,便不得不再次踏上征程。

    又何为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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