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手揽着他,一手顺势到餐盘上拿水果,叉起一块就往他嘴里送。皇甫谧知道怎么让他无话可说,而他也有哄劝弟弟最娴熟的办法——那就是顺着他,对他好,然后皇甫谧就会被顺毛得服服帖帖。
    果然那人闪躲了一下,扛不住他一直笑眯眯地把水果凑在他嘴边,只得勉为其难张开口咬了一小块。
    荀策等他吃完,再伸手去替他取第二块时,皇甫谧看着他道:“你想陪游酒上地面,不仅仅因为他是你要好的兄弟;更因为你当初发过誓,若有朝一日有返回地面的机会,哪怕粉身碎骨你都要去找回你父母的遗体……十六年了,你从来不曾忘记过你的亲身父母,不是吗?”
    原本一直含在嘴边的笑意淡去了,荀策破天荒的垂下眸,没有接话。
    “你就没想过,他们没逃入地下,很有可能已经变成了……”
    “小谧,”荀策打断他的话,“那是我为人子的责任。”
    他揉了揉皇甫谧乌黑的长发,又咧嘴笑了起来,“只要上到地面,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等待荀策和皇甫谧的功夫里,游酒和施言待在房里无所事事,各自走出房间,打算到皇甫家流水潺潺的奢华庭院里转悠透气,一前一后的在回廊上撞见了。
    游酒试图给他身后的施言让个道,他往右侧闪了一大步。
    结果施言正好也停下脚步打算让他先走,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在回廊上站住了。
    彼此不是很熟,又是捆绑在一起要并肩作战的人,陡然降临的沉默就显得有些尴尬。
    面面相觑了小半会后游酒没话找话:“皇甫家的庭院修建得挺出色的,把灾变前的风格竭尽所能的保留了绝大部分……教授也很欣赏这种肖似皇家园林的庭园风格?”
    说完后他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不会找话题,这种台词就像英国人见面谈论天气,美国人见面讨论棒球一样,一看就是虚伪做作的寒暄。
    以他猜想施言应该会同样客套又毫无意义的回他两句无关痛痒的内容,但施言愣了一瞬,却是道:“……我不清楚,我以前从未见过类似园林景观。”
    游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在他认知里,就算施言在末世前不曾参观过苏州园林之类古老的历史遗迹,逛逛公园爬爬山景总该有过,便笑道:“灾变前地面上有很多风光霁丽的美景胜迹,纵然不似此处,教授也该有自己心仪的记忆吧?能够说给我听听吗。”
    施言古怪的又沉默了一会,才道:“……没有。灾变前我是个孤儿,没有福利院愿意收留我。我去过最多的地方是天桥、地下通道和河边,你说的美景,就算在我眼前,大抵也抵不过吃饱肚子的念头。”
    明显看见眼前的男人嘴边笑意渐渐散去了,露出一副意料之外、又有几分不知所措的局促来。
    “抱歉,我……”
    游酒仓促间找不到词道歉,他觉得自己好似无意中闯入了别人刻意保留的领地,窥破了某些不足为人道的过去。
    他慌道,“我不是有意刺探你。”
    施言站在他面前,他微微仰头看着游酒手足无措的困窘模样。
    那个人以死囚身份,初次出现在死亡峡谷基地与他针锋相对的对视开始,就始终是冷静从容、不慌不忙的沉着姿态;除去他抱着大丹失控的那次,他还从未见过他这样自觉做错了什么事,因而露出孩童般懊恼自责的神情来。
    兴许是下午同荀策喝的那点威士忌,上了头的作用,施言忽然觉得自己产生了一种冲动,想对着眼前这个男人,慢慢述说一些什么的冲动。
    他道:“我知道。身为孤儿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就像老话说的,‘有些坏事就是自然而然发生了,但那并不意味着是你的错。’我从来不以我无父无母羞愧。应该感到羞愧的是那些曾经做过不可告人之事的人们,是他们让成为孤儿这件事变成可任意遭人欺凌、玩弄于鼓掌的悲剧——”
    但酒精的作用还来不及发挥到极致,就被游酒面上流露出的惊诧与似懂非懂的愤恨冲散了。
    施言猛然刹住口风,在男人震惊的眼神中清醒过来。
    他在心里暗道,我在说什么?
    我想对游酒说出那些从来不曾宣之于口的阴暗过去吗?
    ——他跟我是什么关系,我是疯了还是痴了,要同他讲那些罅隙里的残破碎片?
    就因为他曾经,被动的宣布过喜欢我这种类型?
    施言不止住了口,他还后退了两步。
    游酒试图伸手去抓他——完全是出于本能,在看见教授掩藏在金色镜片后一闪而逝的惊惶脆弱眼神后,就像大丹病发时同样无助的神情——
    游酒头脑嗡的一响,毫不考虑后果的就想伸手捉住他手腕。
    他完全忘了施言很有可能再赏他一巴掌,只要他不经允许碰触他身体上没遮掩衣物的部分。
    他几乎就要碰到施言的手腕,但施言已然先他一步转过身,急匆匆的从他来时的方向快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我不能坑【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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