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

    病房里暖气十二点就关了,顾景予亲了半天姑娘,不但不觉冷,反而浑身燥热。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有生理需求,很正常。

    就这么揉一下胸,他就心猿意马,差点没把持住。

    也不知道,以后真刀实枪上阵,会不会吓到安柔。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他避着伤口,躺入被窝。末了,还伸出胳膊,拉拉安柔,邀请她一道。没旖旎的想法,纯是怕她冷。

    ……和他一起?安柔踌躇着,好冷,又没陪床、沙发什么的。

    她下定决心,没脱裤子、袜子,就脱了外套,侧躺在床边,盖了被的一点边角。

    顾景予也很老实,背对她,侧过身去。

    安柔几乎是头抵在床边柜子的边角上的,梆硬梆硬的,又凉。

    不敢妄动地把被子掀上来,罩住脑袋。

    “你以后,别那样了……”她声音很低,仿佛刻意不让他听见,而说给自己听似的。

    顾景予声音闷闷的,饱含浓重困意:“你不喜欢,就不做了。”

    她还以为他睡了。

    她不知道的是,他承受着怎样的煎熬,哪里睡得着。

    做样子给她看罢了。

    不是不喜欢……她不过是觉得,他这样不慎重。要怎么慎重,她自己也不晓得。

    她认为,第一次做爱,和结婚一样,都需要仪式感,这二者于女孩子,都是非常有意义的。好比葱花于鸡蛋,鱼腥草于鱼汤。

    她其实并未想过,会在成年之前,丢了身。在母亲的影响之下,她还是个比较传统的女生。

    可换作顾景予,她似乎,应该,大抵是愿意的。

    尝过肌肤之亲的欢愉,她便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男女,沉湎于此。

    安柔抓着被角。

    黑暗里,想转身抱住他,告诉他,她其实挺喜欢的,只是不习惯。怕他误会,她不愿意与他亲近,又怕他觉得他摸过她之后,她就变得轻浮。

    徘徘徊徊,犹犹豫豫。

    患得患失的心情,谁都会在恋爱中有吗?

    安柔扯着他的手,微微摇撼:“顾鲸鱼……”

    “嗯?”顾景予反握她的手,低声说,“安柔,你有什么喜欢的,不喜欢的,与我说。我惯你,给你任性撒娇的资本。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听起来,就像是旧式的英雄主义——“只要我在,就不用怕”。

    “好好利用啊,别浪费了。”他补充。

    安柔心里头软得简直一塌糊涂。

    *

    清晨,顾景予醒来得很早。

    病床很硬,又是陌生环境,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他看着近乎挂在床边,脑袋磕在桌沿的安柔,又好笑又心疼。

    不忍心叫醒她,但她又特意嘱咐,想来是要赶回家,瞒过父母吧。陪他一夜,也是不易了。

    他的大衣被护士放在床尾。

    他换掉皱巴巴的病服,拎起她的外套,走到她那边,轻轻揪她的脸:“安柔,起床了。”

    安柔迷迷糊糊,软趴趴地爬起来:“嗯?顾鲸鱼,几点了……”

    顾景予有些不忍:“要不然你再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

    安柔摇头,差点栽下床,多亏顾景予扶住。

    “我要回去了。”

    四点五十。

    天都是黑压压的,万籁俱寂。

    整个桐阳尚在沉睡。

    顾景予将安柔送到医院楼下,安柔就拒绝说:“不用送了,你回去补觉吧。这时候没人,不要担心安全啦。”

    顾景予一手抄衣兜,一手牵着她,像牵小孩:“乌漆墨黑,你认得路吗?”

    安柔不说话了。

    还真不认得。她又有些夜盲。

    顾景予领她七弯八拐,抄近路,到了之前他们逛的那条街。

    这辰光,已经有店铺老板和老板娘互相帮衬着,开始搬食材,掀开灯,干活了。那是尘世的忙碌。在这座城市,这个世界,有很多这样那样的繁忙。

    有人忙着学习,有人忙着恋爱,还有人忙着活下去。

    安柔问身边的顾景予:“你对这医院很熟悉?”抬头,隔了一段距离,看不清那家医院的名字。

    顾景予半边身子陷在黑暗里,声音似乎也是朦胧的:“以前,我妈生病,就在这儿住院。我常常来看她,就把路摸清了。”

    “那伯母康复了吗?”

    安柔没有很蠢地问这句话。她敏感地察觉到,顾景予语气不对劲。而且,就他以前对母亲不屑的语气而言,肯定有不愉快的回忆。

    她推翻了之前的话:“你送我回家吧。路挺远的,我一个人无聊。”

    顾景予不知道她觉察了什么,也许是身为女孩子的直觉,所谓第六感。他想,她有时候,是个挺敏感的女生,也善解人意。

    他们都不用说什么,彼此就能明白。

    情意如酒酿醉,从此无言以对。

    *

    后来呢?安柔努力回想着。

    回忆一件事的轮廓,并不难。难的是细节。

    就像打扫房间。地上的灰尘、墙角的蜘蛛网、不知收至何地的样样物什,都要一一清理、翻找。

    可她太没毅力了。

    扫着扫着,忽然就放下扫帚、撮箕,将他们赤裸裸地摊开,落满新尘,变得陈旧。

    最后,房间里无一人得以入。

    那个清晨,空气清凉。

    两人走在路上,并着肩,没影子,没车喇叭声。人迹罕至,路灯都没亮。

    一路无言走到她家楼下。

    安柔对顾景予说:“你回医院休息吧。明天我上课,下午你在学校等我,我给你本书。”

    “什么书?”他问。

    “给你复习六级的……”她讲,像被戳破心事般地羞赧,“提前做准备嘛。”

    顾景予笑:“劳你操心了。”

    安柔说:“以后,我们也不吃夜宵了,好不好?”

    他看着她,眼眸漆黑。

    什么爱啊,情啊,尽入他一人眸,像漫无边际的深海,包容万千。

    他没问为什么。他懂。

    这个小姑娘的心思,从来都不难猜,简单明了的很,就像一杯澄净的水,一眼即可望到底。

    顾景予的手指头,勾着她的,说:“好。”

    安柔后来也不知道,顾景予真的为了她这句话,再没在晚上吃过消夜。

    就算在广东应酬,一个劲地灌酒,也没吃过任何东西。

    他胃本就不太好,如此一来,更是遭罪。

    顾景予同样未从得知,她借以戒夜宵,来警醒自己,贪吃误事。

    她仅愿上天保佑,你后半生,无灾无难,一渡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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