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还是留了些家长和守望的老师,拉了警戒线,气氛紧张。

    他忽然想起那年的高考日,以及那句歌词。

    “千夫所指里,谁理登对不登对。”

    那时候,觉得安柔那样脸皮薄,又依赖他的人,说得出“分开”,肯定是铁了心地要断。

    他宠是宠她的,但也有自个的尊严在。拉不下脸去求她,说比如你考你的,反正我不会和你分手这样的话。

    人来人往的学生里,他压根探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就继续守着,守到她出现为止。

    当时她背的包,和今天的裙子颜色一样。

    他看着她,眼眶通红,心也跟放绞肉机里似的痛。一圈一圈,全是将肉绞得模糊不堪,变成一摊模糊的肉泥。

    也是好笑,痛得不行,又为了转移注意力,想上了初中学的“凡尔登绞肉机”。

    深知他俩关系的,只有徐鸿一个。自己好哥们,自然得打心底祝福。但连他也不觉得,这两人登对。

    你说,一个高中女生,贪一时新鲜也罢,怎么会和顾景予这种身无停泊的人处一辈子呢。

    人家大好前途,肯定想往大城市走啊,年轻人嘛,谁会想留在桐阳一辈子?

    两年,仅仅处了两年。

    搁别人眼里,他们的爱情,惊鸿一现。

    在他们,或许是一生。

    顾景予想起旧事,眸间色顿黯两分。

    安柔看见了,以为因为她赶他走。

    他对她好,又愿意等她,她确实过分了。安柔心里头一软,再说不得重话,柔声哄了他两句,回了考场。

    顾景予现在黏她,一是想弥补当年的缺憾,二是真舍不得她。想时时刻刻地见着她。

    安柔晓得。

    常常到夜里,两人共枕时,他把头埋入她肩窝里,短而稍软的头发蹭着她,惹得她睡不了好觉。又对着她耳朵,舔啊弄啊的,说些亲昵话。

    他给她说,我们这就是修了百年的缘,换得这共枕眠。

    夜深人不静。

    安柔揉他的头发,借着灯光,他抬起脸,看她双颊生霞。

    以前,语文老师布置阅读名著的作业,顾景予经常忽视,偶尔照做,看老舍的,鲁迅的,众多名家。

    结果看下来,《骆驼祥子》故事情节不记得,就那句话还有印象:

    “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那会年纪小,父母之间也不怎地在他面前卿卿我我。吵架时涨红的脸不算数。一直不懂,女生脸红究竟为何样貌。后来读书,多得是女生见了他红脸。

    可是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只有她一个人,脸红起来叫他爱,叫他怜。

    预备铃响了,安柔说了句“将身份证、准考证摆在桌子上”,然后拆开密封袋,先发答题卡。丘老师紧接着挨个发条形码、对身份证信息。

    顾景予站在楼前的花丛边,远远地看她。

    明明看不清楚脸,可就是觉得,她好看极了。

    答题卡、试卷刚发下来,铃没响,规定不能写,但有些学生急于答题,暗暗拿笔填涂。他的角度看得清楚,安柔也发现了。

    她轻轻地扣桌子,嘴巴在动。

    顾景予猜,她是说:现在还不能写。

    许是态度好,声音轻,那人放了笔,有些羞赧地坐端正。

    这是老教学楼,没装空调,风扇吹得她头发飞扬,裙子鼓动,像翻涌的海浪。

    就这么站了一上午,偶尔接几个徐鸿的电话,期间安柔出来过两回,借口说是上厕所,怕他无聊,偷偷跑来见他。

    反正,中考不像高考,规矩不严。

    太阳大,树荫挡住大部分光线,一地青草阴影斑驳,像是泼了淡墨在草丛上。但光仍是刺眼。他将眼睛眯起,样子像狡猾的狐狸。

    她跑得出汗,他等她站稳,扭开瓶盖喂她喝饮料。

    第一场考完,考生依次离开考室。草稿纸作废,丘老师抱着封好的答题卡,恰好瞥见安柔和顾景予说话。

    阳光在他脸上撇下一片阴影,他笑了下,然后安柔又小跑来丘老师这边。

    丘老师这才想起,这男人是何许人,两人关系就不言而喻了。

    朝着顾景予笑:“小安男友是你啊。”

    顾景予颔首:“嗯。”

    应得果断干脆。

    好多年前就是了。

    *

    两人动身是在周末。

    简单收拾了下行李,清晨就走。

    因关系飞升,上周顾景予提出一块住,说她一个人在家,不安全。

    安柔找不出理由拒绝,也想着,既然发生实质性关系了,也没什么好忸怩的,便同意了。

    那是他自己的房子,买了很久。

    是赚的第一桶金,付的首付。当时,他没想在广东留太多年,赚了钱就回来。但他没空回桐阳,回来了,也是跟父亲住,房子就一直空置,今年回来才精装修了一番。

    结果安柔搬去时,只有最基本的家电和家具。于是两人又一起去超市置购必备品。

    为了哄骗她过去,说的冠冕堂皇。

    不安全?

    其实同居才是最危险的。

    他要想在床上做点什么,她跑都跑不掉。

    安柔搬来第二天,就发现了他的狼子野心。

    主卧的双人床边的床头柜,是两人一块买的。抽推式的柜子,容量不大,主要是美观。

    那天她想将戒指摘下来,妥善放好,免得丢了,毕竟她有丢三落四的坏习惯。结果拉开一看,满满当当的,都是他塞的盒子。

    他想的什么,一清二楚。

    刚开始,安柔拘谨害羞,同他约定好,隔一天才肌肤相亲一回。他嫌不够,一夜得赚个饱。光这玩意儿,一盒用不过两天。她后来禁不住他闹,说每天来,只能一次。他同意了,却屯了这么多套。

    安柔面红耳燥的同时,不免有些愤愤。

    好你个顾景予,满脑子都是这种事。

    其实,除去这亲密事,安柔怎么样,顾景予都依她。

    她怕他胃不好,硬要学煲粥,在家给他煮早餐。

    可晚上闹过她,第二天只能看她打着哈欠,给他煮鸡蛋、蒸馒头。粥是前一晚煮好的,大早醒来喝喷香热腾。

    她有回太困,没留心,把手指烫着了,把他心疼得啊。

    于是,早餐由他亲力亲为,和她一起吃完了,再匆匆搭车去上班。

    晚上他回来得比她晚,有时过了八、九点才到家,她也等着。连衣服都换成了睡衣,饭菜却没动。所以尽量地,顾景予能早回家,绝不晚归。

    由此一来,徐鸿多了诸多怨言。

    此回,顾景予更是请了个“长假”,徐鸿也是家有美妻,却忙得脚不沾地,又奈不何顾景予,简直怨声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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