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柔一直以为,徐叶叶对周潭的爱不深,至少不如现在看来的刻骨铭心。

    也许是她伪装得太好,也许是旁观者无法真切感受,安柔意识到,徐叶叶是真的爱惨了周潭。

    看徐叶叶一杯一杯酒灌下去,安柔最后怕伤了她的胃,只好抢了她的酒杯,不知怎么又戳徐叶叶的痛点了,她打着酒嗝说:“你和周潭那王八蛋一样,只知道抢我酒杯……”

    徐叶叶醉得不行,安柔自己酒量也差,喝了点酒,也快站不稳了,只得哆嗦着手给顾景予打电话。

    顾景予赶过来的半个小时里,安柔一直听着徐叶叶说醉话。说初中,帮她打男生;说她跟老师斗智斗勇,没让她发现自己早恋;说周潭对她怎么好的……杂七杂八,一塌糊涂。

    徐叶叶自己喝得不少,也没忘了灌安柔。她半抗拒半顺从,到最后,有点舍命陪君子的意思,喝开了。

    顾景予进来时,就看见两个人醉到一起了。

    安柔好很多,不像徐叶叶大痛大悲地闹,看见他来,手脚齐上地闹着要亲他。

    顾景予头疼。

    大庭广众之下,他架着两个女人走出饭店,不用看也知道,路人会用什么眼神瞅他……

    真是……

    老板看他一个人费劲,叫了个人来帮他,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帮着架徐叶叶,人把他压得说了句:“你女朋友好重啊。”

    顾景予横抱起安柔,没来得及回答,她如愿以偿地吻上他的唇。吻完了,还咂吧咂吧嘴,把头蹭着他脖颈,嘟嘟囔囔地说:“鲸鱼,记得带上叶子啊……”

    小伙子恰好看到这一幕,诡秘地笑。

    顾景予无奈地抱稳她,解释说:“这是我媳妇儿,那是她闺蜜。”

    顾景予把安柔放副驾驶座,小伙子扶徐叶叶进后座,顾景予俯身,从安柔身下抽出自己钱包,给小伙子付了点小费。

    小伙子谢了句,临走前又说了句:“哥们,你心挺大啊,放心女朋友在酒吧喝得这么大。还好大白天的,安全。”

    顾景予揉头发,发愁。

    他今天刚提了新车,没想到就要来接这两个醉酒的女人。

    顾景予不清楚徐叶叶具体住哪儿,问安柔,她醉迷糊了,大舌头说不清,就打了徐鸿电话。

    “你跟徐叶叶在一起啊?那你问下她,她跟周潭闹什么事了,她妈都打电话到我这儿了……”

    顾景予不认识周潭,但根据安柔之前跟他说的,猜想,应该是徐叶叶初恋男友。

    但他参和不了这事,含糊应下就挂了电话。

    饭点刚过,路上还有点堵,开车到徐叶叶家楼下,已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

    顾景予先下了车,有点愁。

    醉成这样,扶是不好扶的,而且也不好翻她的包拿钥匙开门。

    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车喇叭响。

    顾景予往车里看,安柔已经起来,想从驾驶座那边爬出来。

    醉了连方向都分不清,他彻底没辙,扶她出来,让她跌跌撞撞到路边吐了个昏天黑地。

    有个陌生男人走到旁边,问了句:“没事吧?”

    顾景予瞥了他一眼,安柔吐得快虚脱了,没听清。

    周潭笑了笑:“我是来找徐叶叶的。”

    顾景予当即认出他:“周潭?”

    男人也不惊讶:“是。她在哪儿?”

    顾景予仔细地瞧着他,周潭也毫不退缩地直视。

    两个男人,静静伫立,不言不语。但属于男人的无法明了的默契,使得彼此蓦地笑了笑。

    胃里一阵酒气上涌,晚上吃过的都吐出来了,口里溢满胃酸味,难受不已。

    安柔吐完后就好了许多,扶着电线杆,人还迷糊着。

    男人的身躯挡住大片昏黄的路灯,她被笼在阴影里,难受得像是踩在悬崖边,这片黑暗仿佛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将她推下。

    顾景予扶住摇晃的安柔,猝不及防地接下她的眼泪。

    他狠狠地打了个愣。

    安柔吐过之后就清醒了些,想起些之前发生的事,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哭了。

    上次什么时候哭?说不上来了。

    什么时候哭成这副狼狈的模样,大概是小时候。

    母亲一直比父亲严厉,但也舍不得动手打孩子。最严重那次,母亲将门一关,落了锁,叫她在外头反省。

    她一下慌了手脚,光会哭。眼泪鼻涕齐下,哭得直打嗝,也不敢喊妈妈,抹把眼泪,衣袖尽湿,继续蹲在门口哭。

    想起幼时母亲讲的“小蝌蚪找妈妈”,于是哭得更厉害。小蝌蚪找得到妈妈,但她妈妈却不要她了。

    楼道间没有灯,只有楼外透进来的黯淡的光。安柔害怕至极,哭得眼睛都肿了,疼得要命。

    门打开时,还没能收得住,只抹净眼泪,凄凄惨惨看着母亲。

    母亲一声叹息:“快进来!下次看你还敢不敢了。”

    她跟在母亲身后走进屋里,父亲心疼她,但也劝不住气头上的母亲。只在她回来后,拿浸了热水的毛巾,替她擦脸。

    为的什么,已不记得。就知道惹了母亲生气,闹了那么一出。

    那时候,桐阳不太平,人贩子抓了小孩子卖到荒郊野岭的新闻,在电视节目里轮番报道。

    从那以后,母亲也不敢把她单独关在门外了。

    安柔听见顾景予的声音,也如那年,母亲一声既心疼,又紧绷的叹息:“别哭。”

    还有一点相同,他们都是爱她的。

    她抱着他的腰,流下的泪,把顾景予衣服前襟都打湿了。

    顾景予不知她因什么而哭,也就不知从何处安慰她,只能抚着她的后脑勺,不停地说:“别哭。”

    别说他不知道原因,就连她自己,也不明不白。

    好像酒精催得眼泪一瞬间疯狂分泌,眼眶盛不住,就让它奔泄而出。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擦了把眼泪,哽咽着说:“顾景予……我们明天去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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