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行人在山洞里凑合一晚。
    半夜里,七皇子感觉到身旁有个人坐起身,爬到自己身边,盯着自己看。
    七皇子没有太多戒心,并不觉得对方会伤害自己,但因为不习惯主动跟人打招呼,所以依旧一动不动,等待对方先说话。
    对方以为他睡熟了,立即对几个兄弟发出“嘶嘶”的暗号。
    “他兜里还剩多少票子?”这是刘三虎的嗓音。
    “至少还有七八张,而且不是五十两,我亲眼看见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山羊胡子的嗓音。
    “我去摸来数一数不就得了!”刘三虎说。
    “慢着。”头领说:“他身上最多不超过几百两,别打那心思了,咱们不能把这小子惹恼了,那两千五百两酬劳才是大事。”
    刘三虎急道:“惹恼他又怎地!他爹娘还能不要他了?惹恼他照样得送钱来赎人!”
    头领道:“咱们送人回去那是恩情,闹掰了就不好听了,京城那地界有头有脸的人那么多,天知道他爹娘什么来头,惹恼了这小娃娃,回头给咱告上官府,不是平白惹事吗?”
    山羊胡子说:“虎爷你别心急,要不这样,咱们绕个路,带他在大漠多耽搁几天,把他那点银票都赚到手,再领他去客栈,到时候他吃喝都得靠咱们供给,也没人强迫他,还欠咱恩情呢!”
    另外两个男人立即低声怪笑起来:“还是老柯脑子好使!”
    七皇子阴沉地小脸隐在寂静得黑夜里。
    这一夜,他突然一点都不喜欢老百姓了。
    第二天清早,五个商人带着货车,按计划准备在大漠里绕路跋涉。
    七皇子掏出银票,取了二百五十两,递给山羊胡子:“买十斤腌肉三袋水。”
    山羊胡子眼睛一亮,本来还以为要多走几步,这小少爷才会忍不住饿,没想到一大早就来了个开门红的大生意!
    他喜不自禁地从自己的货车上卸下一个包裹,提了十斤腌肉递给七皇子,还不忘感叹:“哎,我也只剩这点肉了,其实不想卖,又不能饿着你个小娃娃。”
    七皇子没说话,提起腌肉就对五个商人抱拳道:“诸位,就此别过。”
    五个男人顿时愣住了,回过神,那小少爷已经扛着肉和水袋,朝东边走去。
    真是奇了!这毛孩子居然还认得方向!
    “站住!”刘三虎暴跳如雷,箭步追上去。
    不料刚吼完,那孩子就面无表情转过身,用“有屁快放”的眼神盯着他。
    身后地头领赶忙追上来拦住刘三虎,对那孩子陪笑道:“小兄弟怎么突然就要自己走?咱都说好了护送你回京了。”
    “不必。”陆潜抬手亮出腌肉和水袋:“爷有它们护送。”
    刘三虎刚要发作,又被头领阻止,头领仍旧面色和善道:“这样可就是翻脸不认人了,小兄弟,这大漠里干粮和水都是救命的东西,咱肯卖给你,是因为你跟咱们签了契约,现在你拿了吃的喝的就要走,契约就不算数了?”
    陆潜面无表情道:“京城城门见,银子少不了你的。”
    山羊胡子追上来急道:“空口无凭!你这么拍屁股走了,京城那么大,咱么去哪里找你!不成!你把腌肉和水还给我!我不卖了!”
    “咚”的一声闷响,陆潜将手中食物丢在脚边,目光盯着眼前五人,慢悠悠解开了腰侧长刀。
    刘三虎顿时冷笑:“怎么?你小子还想动手了?真他妈初生牛犊不怕虎!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不打的你叫爷爷,我就不姓刘。”
    “住手!”头领还是不想闹掰了,让人拉开刘三虎,依旧温和地上前跟那男孩交涉:“小兄弟不要动怒,咱真的是出于好意,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咱昨个给你一口水一条鱼,你现在已经渴死饿死在这大漠里了!萍水相逢,咱们救你一命,你钱咱们这么大人情,总不能反目成仇吧?”
    陆潜没有回答,目光冷淡的盯着头领。
    他天生缺乏感情逻辑,一切行动以目的为导向,偏偏陪他长大的小伴读是以感情为导向的性格。
    所以这些年来,陆潜有意无意的在尝试记忆别人的感情逻辑,这样能使他的行为表现得到小伴读的表扬,小伴读一开心,就会亲手喂奶。
    陆潜喜欢那种感觉,但不代表他能从感情层面理解和执行某些事。
    在他的世界中,没有顾及人情的逻辑,这五个人昨天被他找到了,如果当时他们不肯跟他交易鱼和水,他就会抢夺鱼和水,而非渴死饿死在大漠。
    头领说的话,在他这里,是不合逻辑的假设。
    头领总觉得这孩子的举止跟寻常人不太一样,一开始觉得这孩子可能有点傻气,但此时此刻才发现,这孩子买的腌肉和水,几乎刚好足够他走出这片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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