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康指了自家马车:“那我带封大人一程?回头封大人给我做个证。我今天可没去哪里喝花酒。”

    说着他深深叹气:“家有悍妻,生活不易。”

    一群人又是一阵欢笑。

    封凌承了骆康的好意,坐上马车:“劳烦赶一下路,我怕人等急了。”

    骆康点头吩咐了马夫。

    马夫快速转了头,朝着傅府而去。

    骆康和封凌关系还成,消息也灵通,趁着马车路上这么点时间,问封凌:“封状元前些日子都在嵇先生那儿学习?我听国子监几个人说的。”

    封凌点头:“运气好,被嵇先生拉着灌了点东西,谁想到考场上一处都没用到。”

    骆康笑得拍腿:“哎哟,人哪里是给你教科举的东西?”那是教做官教做人、开阔人眼界的东西。再说了,嵇老先生的人脉等同于是给封凌牵了一条线。

    很多东西根本不是科举一场考试可以决定的。

    封凌轻笑一声:“说得是。所以昨天喝酒前,忙让人传了好消息过去。明天就去拜访他老人家。”

    状元郎的行程非常紧,每一天都有安排。

    骆康点头:“挺好的。”

    两人随便再唠了两句,马车便到了地方。

    封凌下车道谢,和骆康辞别。

    骆康嘿笑着给他鼓气:“封状元厉害!封状元你可以的!”

    封凌看看麻溜带着马夫离开的骆康,再看着门口突然多出的两位值守守卫,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可以。

    怎么傅府突然戒严起来了?

    他上辈子只有成亲那天见过这个涨势。

    封凌上前一步,面对两守卫的视线,拱手行礼:“封凌与傅小姐昨日有约,今日特来拜访,不知可否通禀一下?”

    其中一个守卫叩了叩身后的门。

    傅府原来的守门人探出了脑袋,一眼见到了眼熟的封凌,忙扯出笑:“哎,封状元啊!您来找谁?”

    封凌表示:“傅小姐。”

    守门人笑意加深了一下:“小姐被禁足了。要不您先见见我们老爷?”

    封凌脸上露出了客套的笑:“劳烦您带路?”

    守门人将门打开,让封凌进门:“客气客气。封状元怎么就一个人来?不带个什么父亲的?”

    守门人心里头琢磨不透:难道不是来提亲的么?

    封凌也想拉着自己父亲上门,但问题是京城这距离,带上他父亲一来一回,今天还真别见面了。再说,今天傅府这架势,他自己来就惨一个人,带父亲来惨两个。

    他轻叹口气:“今天是来告罪的。”

    太嚣张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84章

    封凌跟着守门人进傅府。

    傅府府上这些日子改变很大。

    和两年前对比而言, 傅府上下已然生机勃勃, 到处都充满了春夏绿色的气息。和封凌上回登门拜访对比,傅府院子里又添上了不少植株, 花香四溢。

    二十四番送花的乐趣, 让傅府在花开时节亮丽了许多。傅辛夷亲自动手布置的院子,在养了一段时间后逐渐展现出了整体的艺术美感。

    封凌唯有意外的是, 傅府真的戒严了。

    傅尚书似乎真禁了傅辛夷的足,不是开玩笑的那种。

    他是行为做过了一点, 却没想到让傅辛夷跟着他出风头, 会同时让傅尚书紧张成这样。

    虽说傅府没有五步一岗戒严成宫里那般,但每走一段,他都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这种视线多为审视,少为窥探, 让人头皮发麻, 浑身都不得劲。

    封凌有直觉,这些守卫是见过血的。

    他原先进傅府还颇为放松, 随着这一条道的走动, 逐渐挺直了背, 绷起了自己的神经。他脸上依旧挂着笑, 只是笑容多了他上辈子在官场上“厮杀”才有的虚伪。

    人还没见着, 下马威体验了个彻底。

    封凌被带到了前厅,守门人恭敬拱手:“封状元在此稍等,老爷很快就会来。”

    封凌应了一声,扫了眼前厅。

    他来过前厅, 和上次来相比,多也是绿植换了品种。

    守门人很快离开了,只留下封凌一个人。前厅门口有守卫站在那儿,腰间是佩刀的。从刀鞘的新旧程度以及雕刻装饰来看,佩刀没有一把是摆饰。

    京城里真正的大户人家都会养一些守卫,数量不多,必要时出远门护个安全。

    封凌和傅辛夷上辈子成亲那天,府上来往人众多。当时傅府忽然就增加了这么一批人,让他一度野心膨胀,只觉得他和京城上层相差如此遥远,这一生要为了拉近这点距离而拼搏。

    谁想后来当了丞相,他都觉得养那么多人非常没有必要。

    他身边常年有一串人,进出的场合就那么点地方。京城不怎么出,最多就去郊外。小偷小摸的人不会打他的主意,杀人不眨眼的根本靠不近他。

    他当年怀疑傅府这些守卫纯粹是给家中女眷养着,方便她们安全出行采买东西的。毕竟能调动这些人的也就是铺子、女眷家中和自己家里往返跑的傅辛夷。

    至于什么刺杀,他上辈子根本连碰都没碰到过。

    现在细想傅辛夷幼年遇到下毒,今年又遇到行刺,确实是需要专门培养一群守卫护着她生命安全的。

    这样一琢磨,封凌觉得人生空虚了一点,似乎自己上辈子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角色,至少没有傅辛夷重要。

    封凌坐在位置上稍有点走神,很快又将自己思绪拉了回来。

    傅府一个丫头端着盘子上来,将茶杯放在封凌身边:“封状元请用茶。”

    封凌朝着她微颔首:“傅尚书现在在忙么?”

    丫头应声:“是。”

    封凌又问:“傅小姐在做什么?现下用过饭了么?”

    丫头回话:“小姐刚还在书房,还未用饭。”

    现在有点晚,寻常人家多用完了饭或者正在用饭。他们这群进士们回去能赶上一下晚饭,他回去估计能赶上在外头打完牙祭的老爹。

    他是做了过来蹭饭吃的准备的。

    “那我再等等。”封凌朝着这丫头友善笑笑,“劳烦告诉一声傅小姐,我已经在前厅了。”

    丫头忙点头:“是。”

    封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是真的好茶,就是喝两口觉得肚子饿。

    当丫头离开,前厅里就又只剩下封凌一个人。

    在外面受到各种欢呼迎接的状元郎,到了傅府就剩下一杯茶水可以喝,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

    一盏茶过去。

    封凌没有起身,没有出前厅,继续等着。

    刚才倒茶的那位丫头再度上前来添茶水,说得是:“老爷还在忙,小姐从书房回房间了,没说上话。”

    封凌点头,依旧是:“劳烦带话。”

    又半杯茶下去。肚子里全是水,更饿。

    外面天暗下,寻常人家饭该都吃好,再温存下便差不多要睡下,准备在睡梦中迎来新一天。

    前厅里封凌脾气很好,觉得等着无聊,继续走神。

    他将上辈子的记忆翻出来,和这辈子的记忆一一对比着。每一个行为都会产生别的影响,这辈子的他或许不会走到一杯毒酒死去那状况。

    正常人刚得到极致的礼遇,再碰上陡然落差下来的冷待,心情必然不会好。憋屈、不爽、气恼、烦躁,极多负面情绪会浮现出来。

    但封凌完全没有这种状况,他还在认真的走神,脑袋里想着这个想着那个,还将自己要做的事情给捋了一遍。

    傅辛夷到被叫吃饭,才听说封凌被丢在前厅已好一会儿了。

    传话的丫头表情微妙:“封状元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只让我来通知小姐。”

    傅辛夷哭笑不得,觉得封凌和傅尚书这行为非常幼稚。

    一个故意下马威,一个故意想让她出现,反过去欺负傅尚书。

    她能怎么办?只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明白,先去将封凌叫去吃饭。

    傅府的规矩就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她顺着路往前厅走。

    今天吃饭晚,天色已暗下,前厅却没有点多少灯。傅辛夷走到前厅那儿,就见着封凌单手拿着茶杯,双眼看着虚空中,正儿八经在走神。

    该正得意的少年郎,穿着皇帝刚赐下的官服,脸上没有半点得意的模样,淡然地和几个月前一模一样。似乎人生荣辱与他关系也就那么点,不值得大惊小怪。

    傅辛夷走进前厅,见着封凌转过头来。

    原来眼睛从走神状态变成凝视人的状态,眸内光亮是会变的。

    非常明显的变化。

    傅辛夷朝着封凌笑起来:“一起吃饭么?”

    封凌将茶杯放到一旁,起身朝她点头:“好。”

    傅辛夷带着封凌往傅府吃饭的屋子去。

    封凌走路的脚步很轻,傅辛夷不自觉学起他走路的方式。放轻脚步,相当规律。

    “傅府怎么忽然多了那么多守卫?”封凌在路上问傅辛夷。

    傅辛夷认真学着封凌走路,回答着封凌的话:“因为爹不高兴,他觉得我游街不安全。”

    封凌右手稍微动了动。

    手上一动就会有拉扯感。伤口至今为止已拆线,但总体来说还是没能好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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