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地步,双方都有点理。

    他知道的事情多,便忍不住在心里头叹气。其实这事说来说去该怪肖先生,但知道多了,也着实让人有点不忍怪肖先生。陛下一时间多考虑了点肖家,多考虑了点别的,做出这样那样的决断情有可原。

    只天下很多事不能用情有可原来结案,错了就是错了。

    ……

    十二皇子在皇帝书房外长跪不起一事很快传到了皇后耳中。

    皇后半点没有过来劝说的意思,只说了一句:“父子间的事,本宫不便插手。”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好奇具体是个什么事情。

    后宫里消息灵通的人很多,不少人转头就知道了十二皇子是为了自己意外失去的那个孩子跪的。

    难道真如十二皇子所言,那个孩子是被人害没了的?

    残害皇室子孙,皇后竟然不插手?

    后宫一群人被消息弄得有些懵,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最后都选择观望,看看前头最后会是怎么收场。

    前头皇帝在书房待了多久,十二皇子就在外面跪了多久。

    久到十二从自己双腿泛麻,逐渐感到双腿隐隐作痛,到最后没了感触。

    跪久了,腰也疼。

    十二想着这一点,心里觉得好笑。他竟然还有闲情去觉得腰腿疼。

    终于,十二还是等到了自己父皇。

    帝王出现在书房门口,脸上神情是毫不掩饰的难看。他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儿子,看到那纯粹似皇后的双眸,又想到那天皇后面对他时的冰冷和愤怒,心头火又降了些。

    该怎么说呢?

    这孩子他看着长大,见着逐渐成长。他花费的心思远超过对其他的孩子。

    但他是帝王,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长为一位合格的帝王。

    眼前的事就不是一个合格帝王该做的。因为帝王不会为此退让,而面前的孩子此刻为了情感太过耿直,未见大局。

    十二皇子恭敬朝着自己父皇行了一个叩头礼:“儿臣参见父皇。”

    他语气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也和他现下接近胁迫的跪拜态度不同。

    “儿臣自幼受母后教导,知道这天下不论是父皇还是母后,亦或者是其他人,为人处世都有自我思量。儿臣如今做事前也常想,会不会有更好的方法,会不会里头有什么隐情。”

    他没有抬头:“但有的事情就算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有更多的隐情。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儿臣只是想着,有的人真做错了事,就该得个惩处。若无惩处,往后有千万隐情的人多了去,又要如何去算?”

    皇帝沉默,看着身躯已放低到无法更低的十二有些出神。

    确实,失去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确实,谁人身上没有隐情?

    他发现自己的儿子狡猾了。

    “来人,宣太医。将十二带进书房,让太医看看他的腿。”皇帝转头进书房,语气平和下来,“叫莫山过来,朕有事找他。”

    旁边太监应声。

    十二皇子是被抬着进书房的。

    皇帝给赐了座。

    太医亲自前来给十二皇子敷腿、针灸。

    莫山前来的时候,就见书房里气氛相当复杂。皇帝语气是平和了,但耐心还是没多少,手点了点十二:“来,你给他说说,所有的事情从头到尾给他说说。”

    莫山行礼,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敢问陛下说的是何事?”

    太监们将门关上,让无关人等全部出了书房。

    皇帝言简意赅:“肖雯。”

    莫山应声:“是。”

    十二皇子竖起了耳朵,迎来了来自莫山,皇帝面前的红人,当红锦衣卫的消息。

    书房里的谈天到底是什么,后宫里的人基本上都不知道。皇帝面前无人敢问,十二皇子面前无人敢提。满朝文武在私下里很快也听说了有这么一回事,可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个情况。

    直到又过了三天,全京城震惊。

    皇帝不顾肖家颜面,派人缉拿肖家肖雯。

    肖雯涉嫌谋杀重臣女眷、残害幼童、谋杀皇家子孙,案件具体由三司审理。由于此人与先前京城的几桩案子相关,所以所有案件将一并进行审查。

    当这种消息传开,基本上已是有了不少证据,但最终定案会再拖延一些时日。

    涉及到的罪名太过深重,是近年来极为罕见的一例,到底还是引发了所有人的议论。原本就有流传的那些乱七八糟谣言更是尘嚣而上。

    封凌听到这个消息,是傅尚书亲自和他说的。

    傅尚书将事情说完,只含着深意对封凌说了一句:“接下去的事你不要再插手。”

    封凌应了声。

    接下来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插手。

    第146章

    傅辛夷知道肖雯事情的时候, 京城已闹得沸沸扬扬。

    很多人猜测来猜测去, 并没有猜出重臣女眷是云诗诗,幼童就是当年的傅辛夷。傅辛夷得以可以和封凌一块儿去骆康酒楼里布置。

    骆康常年不在酒楼, 今天照样不在。

    但傅辛夷和封凌在酒楼, 自然就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众人一边聊着近来沸沸扬扬的八卦,一边围观傅小姐和封状元的相处。

    这种八卦就在身边的感觉, 简直太过美妙。

    至于掌柜,掌柜收钱收到手软, 觉得自家少东家这笔钱花得真值。大概是最近做得最值得的生意。

    傅辛夷戴着手套, 将剪好铁丝和包裹好布料的一部分叶子和花拼接起来,在酒楼楼梯处先行搭建了一个巨大到比人还高的植株。

    整体感觉还没出来呢,就有人惊叹起来了。

    封凌打着下手,看傅辛夷穿着颜色鲜亮的便装, 唇角泛笑, 几乎没挪开眼。认真做事的傅辛夷看起来真的格外吸引人。

    旁边有封凌见过两次的,凑过来再次混个眼熟, 招呼着封凌:“封大人什么时候再下徐州?”

    封凌这才转头和人笑笑, 回答着问题:“再过几天就去徐州。今年年节未必能回来。”

    众人听到了最新的消息, 纷纷附和聊了根本没什么意义的话。

    比如“啊,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比如“没事没事,明年年节可一定要和傅小姐好好过”。

    听到这些话的傅辛夷偶尔跟着一块儿笑笑,更多时间还是在忙布置酒楼。她布置不妨碍人吃饭,别人则是觉得看美人摆弄花草, 赏心悦目。

    一天弄下来,傅辛夷和封凌再一道回傅府。

    傅辛夷路上好奇问封凌:“这两天不忙么?”

    封凌轻笑:“还成。陪你两个时辰的空还是有的。”他是在傅辛夷做到一半的时候出现,再和傅辛夷待到傅辛夷一天事做完再一道走。

    傅辛夷应了一声,觉得心情格外好。

    小情人间适度的情话是必要的,但更多需要的是陪伴。很快人还要下徐州去,她总更乐意和封凌再多待一会儿。

    两人一块儿回了傅府,晚上和傅尚书以及顾姨娘一起吃饭。

    封凌吃完就告别,傅辛夷照旧送他出府再回自己房间。

    顾姨娘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外头关于肖雯的纷纷扰扰。府上没人敢将这样的事告诉她,生怕她一个情绪激动就早一步动身子。

    傅辛夷让良珠送了两个小花球给顾姨娘。

    夏日小花球种类繁多,鲜花看着会让人心情好。心情一好,以后生出来的宝宝一定也就美美的。

    傅辛夷送完花球,就在书房里想云诗诗。

    她在想她娘会知道京城里发生的这些事情么?她如果知道了真凶是肖雯,又会怎么对待肖雯呢?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对付方法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本朝律法将其绳之以法,似乎是她能料想到的最好结局。

    傅辛夷思绪翻飞。

    良珠在门口探头,一脸困惑喊了一声:“小姐,管事让您出去一趟,说是云将军派人给您送了东西来,让您亲自收一下。”

    傅辛夷微愣,忙仓促起身,小跑向门口:“我这就出去。是前门还是后门?”

    良珠挠头:“前门哎。”

    傅辛夷应了声,快步向前门走去。

    管事在门口候着,见着傅辛夷,朝着傅辛夷笑了下:“小姐,云将军派来的人说,东西一定要亲自交到您手上,除了您谁也不给。您上马车瞧瞧吧。”

    傅辛夷点了头,朝马车上去。

    她掀开马车帘子,看到了里头温和笑着的女子,当即走进马车内,将帘子重又拉下。

    云诗诗头上依旧系着带子,语气带着点柔和:“好久不见。”

    傅辛夷见人前走得快速,见人后却又有点局促,还有一点点的小心虚。

    心虚在于自己非常浮于表面的轻易接受了现实,后又扛不住崩溃,回头黏好了自己的小心脏,便忍不住觉得当时的自己格外矫情。

    她回应着云诗诗的温和:“好久不见。”

    云诗诗的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她似乎是瞧见了傅辛夷的不安,可并没有戳破那点不安,反而带着点絮叨,说起了最近的事情。

    “近来和元驹在外头查事情。元驹来不了京城,可事情总是很繁多。”她带着一点歉意,“本该常常来看你的。这些年没好好照顾你,连你出了事都没法护着。”

    傅辛夷知道长辈有长辈的难处,轻摇头:“没事的。”

    云诗诗听着没事,觉得自己更加心疼傅辛夷。她轻微叹气,取出了一个木盒子,递给傅辛夷:“这是从外头带来的一些种子,里头还有当地人所说的关于这些种子的种植方式和植株用的方法。听说你喜欢折腾这些,专程给你带的。”

    傅辛夷接过木盒:“谢谢。”

    云诗诗又笑了起来。

    傅辛夷见云诗诗笑,谨慎,但还是问出了口:“最近京城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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