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妼手指点向近旁的一个宫女:“去,点一点银票的数。”
    姚喜盼着宫女姐姐慢一点,再慢一点,别数那么快。可惜点银票的宫女听不到她的心声,开箱后不一会儿就把那摞银票点完了。
    其实宫女点得并不快,一边数还要一边往上加,最后又核了两遍才敢回话。姚喜觉得快,完全是心理作用。
    “回娘娘。这里的银票有三十六万七千五百两。”
    姚喜依稀记得自己所记的银票数目就是这个,可是她所记的数字和箱子里的数目对上并没什么用。关键是那三本册子上的得和自己记的一样啊!那样才能证明少的两千两是真金白银。
    几本册子都在姚喜手里,万妼面色不快地看着小脸煞白的姚喜:“公公,你那本册子上的数是多少啊?”
    姚喜摊开册子,看了眼自己亲手写下的数目:“银票合计三十六万七千五百两。”果然没有记错。
    万妼又问道:“那三本册子上又是多少啊?”
    姚喜翻看了一下,道:“回娘娘,总计三十六万九千两。”
    诶?姚喜两眼一亮,只差了一千五百两?还有五百两去哪儿了?
    万妼眉目松动了一下。小阉驴所记之数与箱子的银票数一样,这并不能说明小阉驴无辜,他完全可以偷了银票再把数字改了。但小阉驴所记之金银总数与那三本册子差两千两,银票数却只差一千五百两,也就是说两千两中有五百两是真金白银。
    五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放跟前也是挺大一堆了,小阉驴想藏也没地儿藏。所以最大的可能,是甾县县令等人糊弄了她!万妼的目光冷了起来。
    小阉驴有没有偷东西还不好说,但甾县县令等人肯定是糊弄她了。难道他们以为东西送进宁安宫她会不清点就直接入库?宫里的女人确实是不大在乎钱银,许多时候收了多少东西进来送了多少东西出去,都只是看看底下人递上来的名目册子,不会较真核对。
    万妼怎么说也是大兴第一富商!怎么可能收了东西不点就入库?那得出多少乱子?
    姚喜老早就想去恭房了,此刻那种要命的感觉又来了。她见太后娘娘冷着脸不说话,也不敢说话。
    “带下去搜身!”不搜身万妼不敢肯定姚喜的手脚是干净的,甾县县令是糊弄了她,但糊弄了两千两还是五百两就不好说了。银票与册上所记的差了一千五百两,这笔钱可能是甾县县令等人虚报的,也可能是姚喜偷藏的。
    小太监得到太后娘娘的旨意后轻轻抓住姚喜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拖起来,要带去后面搜身。姚喜拼命挣扎反抗着,一只手紧紧抓着身旁大木箱的边,边哭边嚎:“奴才真的没有,娘娘饶过奴才吧!”
    万妼没有看姚喜惊慌到扭曲的脸,目光停留在她那只紧拽着箱子边缘的骨节发白的小手上。这小阉驴,不过搜个身而已,倒像是要他的命似的!万妼想起和于美人针锋相对无畏无惧的姚喜,或许这小阉驴真是个受不得冤枉的,又觉得身上残了被搜身是奇耻大辱,再逼下去没准真把人给逼死了。
    小阉驴要真是被冤枉死的就太可惜了,这奴才性子烈的很,不能逼狠了。
    “算了。”万妼打算先查甾县县令那边,那边出了结果,小阉驴是黑是白也就清楚了。“芫茜,吩咐人把姚公公看好咯,此事水落石出之前不许踏出殿门半步!”
    再一次死里逃生的姚喜颤颤巍巍地举起在挣扎中变成青白色的小手:“娘娘。奴才想出恭。”
    万妼嫌弃地看了眼姚喜,吩咐刚才要拉姚喜去后边儿搜身的小太监道:“你!陪着姚公公同去!盯仔细咯。”
    擦!姚喜又一次陷入绝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被人盯着上厕所并没有比被搜身好很多啊!!!!!!
    第27章
    太后娘娘不许姚喜离殿, 于是恩准她用偏殿耳房改建的那间净室, 那里平日里是值夜宫女们解决内需的地方, 因在殿内, 姚喜是第一个在里面方便的太监。
    姚喜丝毫不觉得做这种第一有什么荣幸的。她苦着个脸迈着沉痛的脚步向净室走去,奉命盯着她的小太监紧紧尾随在身后。
    净室不算大, 用屏风隔成了两部分。一边放着洗澡用的木桶,一边放着如厕用的恭桶。恭桶不知是没人用过还是不久前刚被人换过, 干干净净的。净室里也干净得很, 因为有半边改成了浴房, 空气中飘着好闻的皂香。
    姚喜打从进宫后还没在这么舒适干净的地方方便过。
    太监们用的恭房总是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原因是有的太监如厕不方便,为什么不方便呢?因为去势时自个儿动的刀, 去的全套不说, 切也没切好,尿尿时哪怕蹲着坐着也很容易弄得到处都是。宫里净身房和民间有名的净身师傅手艺是有保障的,只切蛋蛋, 会留下小JJ,存活率也可以保证, 就是收费高。
    入宫做太监的男子, 除了极个别是落罪的世家公子, 还有极个别是宫里有人来挣前途的,绝大部分还是走投无路的穷苦人。出不起价就只能遭罪了。
    收费便宜些也不是不能切,但是师傅们的刀法就会比较随心所欲一点,能不能活下来的也不保证,术后服务就更别想了。不这样区别对待怎么能体现出付了重金的主顾们的尊贵呢?
    提升对VIP顾客的服务质量有时候不需要做得更好, 只需要对普通顾客做得更糟就行了。
    也正因为太监们进宫的来路五花八门,主刀医生各不相同,就催生出一些有窥私癖的太监,最好拉着人比下边儿的伤处。对话内容常常是:
    甲太监:诶,你是哪个师傅动得刀啊?
    乙太监:马溜胡同的胡师傅。
    甲太监:哟,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好手艺。来,我瞧瞧你的……(一番把玩后),费了不银子吧?切得真利落,伤口也齐整。
    乙太监:可不贵么!家底儿都搭进去了,你是哪个师傅动得刀啊?
    甲太监:进宫前饭都吃不起了,哪有那闲银子?自个儿在家咬着被面儿手里刀落!
    乙太监:我瞅瞅……(又一番把玩后),啧啧啧,下手也忒狠了。
    有时候遇到同一个师傅手里出来的,还攀攀关系,比见了老乡还热络。
    此刻干净整洁的恭桶就在面前,膀胱都快憋到爆炸了,可是寸步不离的小太监那灼热的视线让姚喜不敢解开裤头。这才真的是脑袋别在裤腰袋上啊,裤腰袋一松,脑袋也就掉了。
    “公公转过身去好不好?”姚喜快憋不住了:“你看着我尿不出来!”
    小太监比姚喜还不好意思,姚喜的脸是憋红的,他却是臊红的:“太后娘娘吩咐了,让我仔细盯着公公,公公当我不在就好。”他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望着与姚喜之间的虚空,没有把视线定焦在姚喜身上。
    姚喜看这太监小脸通红满是羞涩,更绝望了。不会这么倒霉遇到个对太监感兴趣的小断袖吧?那完了。还说当他不在就好?这么个大活人就在跟前立着,她得多大心才能假装看不见啊!
    “太后娘娘为什么让公公盯住我?”姚喜打算说服小太监:“因为娘娘怀疑我藏了她的东西,让你盯着我是怕我趁出恭的时候把东西藏在这里。可这净室里就这么些东西,这桶里也干干净净的,我有没有从身上掏出东西扔在这里不是一目了然的吗?还是说公公你有窥私癖……想趁机占我便宜?”
    “我绝没有那种癖好!只是太后娘娘的旨意我不敢……”小太监低着头轻声细气地辩解着。
    姚喜算是看出来了,这太监是个善良老实的,性格甚至有些懦弱。刚才在大殿这小太监奉旨拉她去后边儿搜身时就轻手轻脚的,没有说因为有太后娘娘的旨意撑腰就对挣扎反抗的她拳脚相加。
    说理说不通,那就用情打动吧!
    “我今日就是憋死在这里也不愿将伤处示人。公公和我一样,都是去了根的,难道被人看到伤处不会觉得屈辱吗?”姚喜说完还挤了两颗金豆子,被尿憋得青紫的脸,又为她的委屈伤心增色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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