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倒回到一天前,在另一个牢房里,杨峤看着身前的人,“你这是何苦?”
    “你查出来什么?”彭总淡淡的说。
    “查出你有杀人的理由。”杨峤说,“你的手法很高超,如果你后面不参与到这个赌局来,我不一定能查出你来。”
    “状元就是状元,脑子也比别人好使。”彭总说,“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地方露出破绽。”
    “你没有露出破绽。”杨峤说,“我只是用的笨办法,一个个的排除动机。”
    “你为什么这么上心?”彭总说。
    “我不伤伯仁,伯仁因我而伤。”杨峤说,“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如果只为了彰显正义,我不必这么拼命。”
    “而你选择手刃仇人,也是知道,正义,永远只是少数人的正义。”杨峤说。
    “哈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特别的有说服力,特别的可笑。”彭总哈哈大笑说后问,“你现在查到背后最大之人是谁?”
    “草字言立三。”杨峤说。
    彭总看着他笑,“状元当真是状元。”
    “我做下的事,我自己认,这是我的自陈书,杨兄替我转交给圣人。至于什么时机,我相信杨大人会判断的。”
    之后就是相邻两个牢房的犯人被投毒灭口了。
    “这是彭总的自陈状。”杨峤递上手头的奏折后垂手立在一旁,皇帝眯着眼看了,“前头三个人是他杀的?”
    “彭总的姐夫是丙申年的进士,初授翰林院编修,被引诱至赌局,涉赌三万两后与戊戍年投河自尽。期间妻离子散,悲惨不与外人道。”何止是简单一句妻离子散,输红了眼的赌徒先是将妻子典卖出去,妻子相信着丈夫,带着孩子从老家过来,初被卖不敢置信,才知道丈夫早已深陷赌博无法自拔,妻子哭求着说她娘家有钱,她有嫁妆,可以替丈夫还账。只是当初上京的钱财早已花费的差不多,等老家的钱过来又要些时日。妻子顾念孩子只能先沦落风尘,没等到家中钱财来赎身,先得知幼子在家无人照顾竟是一病不起夭折的消息,妻子受不住打击,从高楼一跃而下死了。丈夫许是被接二连三的死亡刺激了,一个深夜赌完出来,跳护城河死了。
    彭总从家乡风尘仆仆的赶来,只等到姐姐一家三口的尸体,悲伤过后觉得奇怪,姐姐姐夫从前是人人艳羡的鸳鸯佳偶,怎么姐夫中举在京三年的时间,就有如此大的变故。细查后发现这些猫腻,苦于当时并无资本寻仇。回去苦读十二年,一朝中举才得已给姐姐姐夫报仇。
    刘山,廖学士就是当初设局引诱他姐夫的人,而钟大人就是粉饰他姐夫一家三口惨死的收尾人。彭总想了十二年的办法很成功的把觉得该死的人都处死,但他发现,原来那个害人的地下赌场还在,于是他假装被引诱,却想着摸清那个地下赌场后面的人是谁,一举把这个赌场鼓捣掉。
    “你是故意的,我把曹训下了大狱你再来递这份自陈书。投毒灭口这事不一定是曹训做的。”皇帝说。
    “被投入大狱的人都是干干净净的进去的,更何况臣在拿到这份自陈书时彭总与臣说过并不想死。”杨峤说,“曹训说只是了钱坐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的野心绝对不止于这些钱财。”
    “臣整理的名单圣人也看了,这些年外放的官员也不在少数,圣人也该知道这股力量集结成网会是怎样的光景。”杨峤拱手说,“曹训投毒灭口只是罪上加罪,而曹训本人,论罪早该当诛。”
    “曹训是正二品大员。吴王的师傅,你说诛就诛?”皇帝问。若不是被有人胆敢对已下狱的人投毒灭口这种嚣张气到,他不会把曹训下狱。这不是打自己脸,给儿子挑的老师不好吗?为了皇家脸面也会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都说吴王好赌,却不知吴王是从前好赌,还是后来才好赌的。”杨峤问。
    皇帝手指点着他的头。“行了,结案吧。你记住,这案不能把翰林院和赌联系起来,也不能把赌和吴王联系起来。曹训该死,但给他找的理由不能是赌。”
    “臣领旨。”杨峤拱手道。
    第23章 闻听流水潺潺
    翰林院集体入狱案以私藏修整前朝文士卢于连的文稿为由结案,柳珣在牢里松了一口气,看来马上就可以出去了。王明倒是很害怕,卢于连是前朝的大学士名动天下,本朝建立初□□为了安抚人心对他招抚,结果大文人有脾气,拒接接受招抚不说,还写一长通来讽刺□□,□□气急,不仅诛了卢于连全族,把卢于连的著作都召集在一起摧毁,还下令民间不得私藏。至今都还没解禁。
    “文字狱这个东西可大可小。”柳珣无语笑,“全看圣人怎么看?不过横竖是在圣人面前留下案底了,因为聚赌落刑可比因为修整卢于连的著作下狱的名声难听,斯文扫地。后者好歹还能赞一句好风骨,便是不做官了,回乡开馆也有人捧场。”
    王明仿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参赌有什么样的后果,白着张脸半天没说话话。
    昏暗中有天使进到狱中,人心晃动中低着嗓子道,“柳大人,圣人召见。”
    面见圣人要沐浴更衣,虽然每天都有珍馐美味送到牢里,但柳珣基本只吃几口续命,十天下来瘦了两圈,因为还是戴罪之身,只能身穿白衣面圣。风一吹过,还真有些弱不胜衣的感觉。
    “下官柳珣拜见陛下。”柳珣恭恭敬敬的行礼。
    “起来吧。”皇帝说,柳珣起身垂手低头。
    “看样子是很认真的在坐牢呢。”皇帝打量他几眼说,“怎么不让你爹过来求情,你爷爷的面子在朕这是有点。”
    “爷爷的面子用一点就少一点,这些许小事就不要浪费了。”柳珣说。
    “怎么,你还预备犯比今天这样更大的过错?”皇帝笑问。
    “爷爷的子孙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总的为他们也考虑一下。”柳珣说。
    “哦,你在狱中知道镇国公府分家了吗?”皇帝说,“还是因为你闹出的事分的家,老封君那么希望一家子在一起和和美美,因为你这事让她临老了还要伤心一回。”
    “下官并不知。”柳珣一脸正直的摇头说,仿佛真的不知道似得,“只是下官早前也有听闻家中大人说过分家,想来早就有计划,只是刚好在下官入了大狱后实行而已。并不是家中为了避祸特意在此关头分家。”
    皇帝笑着摇头,“你呀。”
    “杨峤与朕说,你是为了查明真相才去参与地下赌庄,可真?”皇帝说,“难道你也有碰到悬疑事件非要查个水落石出的爱好?”
    柳珣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有些好奇,有的时候也想见识见识。”
    “那有见识到什么东西?”皇帝问。
    “想输钱还挺难的。”柳珣说。
    皇帝瞪他,柳珣恍然,“问正经的是吧。”
    柳珣皱眉思索了一会,“下官还是天真了,别人也不傻,下官去了地下赌场,除了认识几张熟脸,并没有什么别的发现,显而易见,后期下官连输都很少输,显然庄家都放弃对我做局,糊弄我玩呢。”
    “行事鲁莽害的自己下狱,下官只是受些皮肉之苦,累的父母在家忧心挂记,下官这次是真受到教训了。术业有专攻,下官不该逾矩的。”
    “嗯,看来这牢也没白坐。”皇帝哼声,之后和他闲聊几句,柳珣心里越发没底,这圣人叫来他过来干嘛?怎么看着这么像闲聊。
    “父皇,父皇。”一连串的声音从外而进,“父皇,就这么把儿臣的师傅下了大狱,儿臣在外丢脸的都没法见人了,这几日便回宫住,陪着父皇,顺便躲羞。”吴王人很富态,白白胖胖,锦衣华服一颗球似的就滚进来,跪倒在圣人面前,一脸委屈。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委屈上了。”皇帝说,“要不你这天生马虎心眼,这会你得老实窝在家里苦恼怎么写折子自辩。”
    “呀,私藏授意整修卢于连的著作的罪名有这么大吗?”吴王不解,“可是父皇你的御书房里明明也有他的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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