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黑衣长随也跟着扫了一眼不由得张大了嘴,颤抖着说道:“他、他这是疯了罢!”他话还未说完,又见锦衣公子将信重新塞了回去,顺手放飞了鹞鹰,更是万分不解:“公子,你怎么放了!难不成不该收起来吗,太子若是知晓了定是会责难你的。”
    “不,” 李清夷望着那在黑夜中迅速消失的小点,微微勾起嘴角:“太子不会有异议,若是他在场,定然也会这样做。”
    “为何?”长随皱眉问道。
    那锦衣男子笑容温文尔雅,却让人无端感到一股寒意,他轻声呢喃道。
    “因为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好猎人该开始收网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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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此物绝响
    此物绝响
    长随回想着自己那惊鸿一瞥,顿觉心有戚戚。那封信中写的并非什么边关紧要的战书,甚至连什么关键的密报也没提,只有寥寥数字。
    “君之所言,吾等亦向往之。望安。”
    就是这样一封没头没尾不知所云的书信,本不该引起二人的注意。可若是加上落款上的那一串佶屈聱牙的名字来看,便顿时不一样起来。联系前后,这竟然是北方蛮夷之族写给恭王卫从容的亲笔书。
    不难想象恭王许诺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只是不知他们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动作。长随看着自家公子,迟疑半天还是没有问出声来。
    “你嘴巴是遭粘住了吗?” 李清夷早就不耐烦他吞吞吐吐的样子,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公子,属下还是不明白。” 长随眉头皱的死紧,“它通敌叛国,铁证如山。为何不用这封信直接扳倒那恭王?”
    “说你蠢你还真的是蠢,哪里来的铁证如山?我先问你,这上面有写什么通敌叛国的字句了吗?再来,你又如何保证这封信不是别人写来故意构陷的呢?” 李清夷冷笑了一声,又叹道:“都跟我这样久了,怎的还是这么天真?恭王家大业大,在朝中根系盘生,哪里是这样一封没头没尾的信就能扳倒的?”
    “没想到原本的仁王,如今也变了啊。”长随闻言,顿时也长叹了一声,难掩失落之情。
    见他这般样子,李清夷神色愈发复杂,自几年前他做了太子殿下门下的清客之后,便日思夜寐地想着怎样帮殿下斗赢其他兄弟,原以为朝中已无成势的对手,却没料到凭空蹦出来恭王这样一大股势力。
    原来在他们分心对付其他人的时候,恭王便已露出了野心勃勃的本来面目。李清夷哂笑一声,那九五至尊宝座是天下人人肖想的宝贝,为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人将自己信仰、原则、底线全部打上可以易主的标签,所有过去憧憬的美好品质全部被待价而沽。
    曾经决定偏帮太子,既是因为太子乃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位继承大统者,也因为他还为人仁厚,爱恤民命。怎样看都比其他几个不成器的兄弟好太多,是以当初李清夷没有什么犹疑便投靠了太子。
    现在看来,也许太子所表现出来的正和恭王的伪装一样。
    李清夷骑在马上,望着远方怔怔出声。
    “是啊,天下又有什么不会变呢。”
    抛开这边主仆二人的感叹不提,那厢晏无意越往富丽堂皇的地宫深处走,能闻到的龙涎香厚重甘甜的味道也就越来越浓重。
    男人弯下腰,捻了捻地面上的灰黑痕迹,那似乎是燃烧殆尽的香料,依稀能从残留中辨别出这是混了瑞脑的香料。见了这么多宝物,晏无意早已对恭王的奢侈程度麻木了,这些香料确实是千金难买,可是放在地宫里似乎也只能熏熏过道。
    让他更加在意的是,卫从容为何要在走廊之中点燃香料。晏无意深吸一口气,他在这香甜的气味之中嗅到了更深层次的味道,似乎是血腥味。两股味道相互纠缠在一起,若不是他鼻子灵敏,根本无法分辨出来其中的差别。
    晏无意心里默默算了算,此时应该是子夜时分了,他稳了稳心神,闪身进了地宫的最中心。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并没有外面那样华丽的装饰,此处是恭王的寝殿,却只挂了几幅山水字画。不仅没什么金银摆件,就连家具都是由普通木料打的。
    卫从容的呼吸声近在耳边,距离他只有几丈的距离。晏无意不敢托大,逐云踏月被发挥到了极致,他现在每一步就如同鸿毛落地一般轻若无物。
    晏无意很快便找到了他此行的目标——地宫和筑地的整体地图。他仔细看了看,自己上回原来只是在筑地的偏外围活动了一番,最里面的核心并未去过。凭着这幅图,晏无意很快找到了自己目前的所在地,也拟好了一会退出去的路线。
    这地宫该是卫从容的得意之作,单看图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地道机关便能窥见他对这地方有多看重。晏无意心里暗嗤,他并未贸然去动那悬挂在墙上的画轴,只细细看了一遍,将整个地形都印在了脑子里。
    太子交代的事情就这么完成了,晏无意临到走时却忽然起了玩心,他从怀里掏出把小巧精致的匕首,然后蹑手蹑脚绕过几重屏风走到了内室。
    长榻上斜躺着个男人,眉目英俊,依稀还有些陌生。晏无意与他仅有几面之缘,还从未见过卫从容如此放松警惕的样子。他看着恭王的脸,没来由的想起另一张更加熟悉的脸。
    这张英俊邪肆的面孔,在某种角度和他爱重的另一张面孔十分相似。尤其是纤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晏无意收回了目光,恭王武功高强,再看下去怕是会被他察觉。虽是移开了视线,他却生起了些纳罕之心。
    晏无意轻手轻脚靠近,越发小心地将那把匕首放在了恭王的枕边,然后便退出了房间,按着刚才看中的小道走了。
    现下刚好灰衣人换班,晏无意趴在不远处的沙丘上看着筑地进进出出着鬼面的杀手,他手里把玩着阎王雷,心下又盘算起了下次再探的事情。这次虽是找到了图纸,却没来得及救出可能被困在这里的人,晏无意心里有些歉疚,却也只能等过两天再去探了。
    一想到恭王醒来看到枕边刀的表情,晏无意顿时又有些想笑,他查探完毕,便早早收拾东西回去复命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几个时辰之后当卫从容一觉醒来习惯性地去摸枕下密室的钥匙时,却触到了另一样陌生的东西。男人动作一滞,再定睛一看,竟是把精巧的小刀!
    恭王顿时勃然大怒,他素来自恃武功甚高,何时竟被人如此威胁过?卫从容手指微颤,数月前才接好的伤口更是隐隐作痛,他四下环顾,发觉地宫中陈列的宝物什么都没少,唯独少了一把扇子。于是快步出了静谧的地宫之后叫来昨日值守的灰衣人:“昨夜可曾有人进来?”
    那几个灰衣人立马跪地敬声道:“回禀主上,不曾。”
    “下去领罚。”卫从容捏了捏刺痛的眉心,消失的白玉扇,绝佳的轻功,他此时已知道了来者何人,却毫无办法。
    男人气的双目猩红,回到地宫,抄起手边一个美人瓶便狠狠摔了出去。接二连三清脆的破碎声吵醒了密室内的青年,他揉了揉眼睛,有些懵圈地坐了起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许久都未打开的密室门被拉开了,一个人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领子阴声道:“你知道,你的好姘头做了什么吗?”
    青年怔了一瞬,镇定道:“您在说什么?”
    “他来过了。” 卫从容紧紧盯着温述秋的脸,像是嘲笑一般说道:“他昨夜或是今天凌晨来过了,却没有带走你,甚至连过问一声都没有,你该懂得为什么吧?”
    无意来过了?温述秋心念数转,面上却丝毫不见失落神色,只轻声笑道:“那又能怎样?”
    “你们之间横隔天堑。” 卫从容缓慢松开了紧攥他领子的手,任他摔回到床上:“你是瞎子,甚至还不知有多少年好活,他为何要想不开同你在一起。”
    看着青年煞白的脸色,他几乎是快意地勾起一个笑容,补充道:“你以为我还会留你吗?”
    温述秋心下大震,他不得不承认恭王说的每一句话都正正好戳在他的死穴上,这一字一句皆像是利刃刺入他心胸,扎的他肺腑呼吸间都生疼。
    “为什么.....” 青年呢喃出声,无神的双眼望向父亲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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