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仿佛有别的门派的功夫。”
    “嘿嘿,见笑见笑。”我一边打哈哈,一边偷偷观察关先生的脸色,不知道关先生忽然提起这个是何用意。
    “我想起来以前教过的一个弟子,是个半大孩子。那孩子挺聪明,脑子特别快,这点和你有点像。”
    “过奖过奖。”我继续和关先生嘿嘿嘿地傻笑。
    “那孩子还有一点也和你很像,我看他练功,似乎仿佛有别的门派功夫在身上,可是他却说自己以前并没有学过武功。”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关先生平静地说。
    关先生你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吓唬我是吧?行行行,身上的功夫来源不明确实是江湖大忌,关先生你对我态度不好也是应该的。不过,这年月女侠们也流行抖包袱了是咋地?
    “关先生,您要是想审问我这些功夫都是哪儿学的,这么说吧,除了云梦的那招轻功说出来怪寒碜,其他都没什么好瞒着人。”
    “先说说你的华山剑法吧。”
    “华山?哦,以前我替一个被武当追债的华山少侠还了钱。还雇了他当一阵子保镖,答应给他回华山的盘缠和一张能走官道的文书,让他避开武当讨债弟子。没想到后来我又帮他娶了媳妇。他为了谢我,就把一套华山剑法传给我了。”
    “你对这位华山少侠果然帮助颇多。难怪他教你用心。”
    我没说盖在文书上的“官印”,是我偷偷对着老爹的官印刻的萝卜章,也没说之所以花钱给他解围,请他当保镖是因为我当时被软红楼的张师师缠上了。张师师不知道为什么想瞎了心,把她攒了多年的钱给我,非要我给她赎身,她愿意给我作妾,但少爷我不想纳妾。于是少爷我用她的钱干了三件事,一,替华山少侠还了债;二,雇他当保镖,张师师纠缠的时候我就派这位华山少侠去挡;三,留出来一点钱,给华山少侠当回去的盘缠。
    当然,华山弟子普遍穷,胃口小,有点钱就满意了,要价不高。三件事办完,剩下的钱还够给张师师赎身的。
    我的计划就是,万一张师师看上了这个少侠,我就轻松了。少侠挡张师师挡的尽心尽力,所以他们常常见面,果然日久生情在一起了。毕竟一身正气的华山派少侠,比只靠着狗官老爹在秦楼楚馆里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强。少爷我无事一身轻,欢天喜地给张师师赎身,一高兴还自掏腰包给了他俩五十两银子当新婚贺礼。华山少侠看见了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激动得差点把密不外传的心诀告诉我。
    “那武当和少林的内家功法呢?”
    “我那个狗官老爹经常帮更大的官接待和尚道士作法事,我没事儿就和那群和尚道士混。长官的混混公子不算江湖人士,他们练功的时候没有太避着我,我在旁边看着,就学了一点呗。”
    “也算有几分道理。”
    当然,我没说我跟着和尚道士瞎混的时候,我还悄悄往少林寺和尚的菜汤里倒猪油,偷看武当的帅气小道长换衣服洗澡,结果还看见了两个小道长趁着没人的时候拉手亲嘴。从此我意识到和漂亮的姐儿喝花酒很爽,和漂亮的小倌儿喝,更爽。
    “那云梦的‘魂梦惊回’呢?照实说。”
    “说来话长,有一年我喜欢上了一个在我们那儿治病救人的云梦弟子。为了和她搭讪,我假装江湖上的华山外门弟子,和她切磋武艺。后来总算能跟她说上体己话了。她看我轻功太差,就教了这一招魂梦惊回。可是,那天我们走在街上,倒霉催的柳眉眉上来就喊我‘梅少爷,什么时候再赏光来牡丹阁啊?’当时那云梦小娘子就不干了,根本不听我解释,抡起灯笼糊我一脸蜡烛油,从此不见踪影。”我指指脑门上的一块浅疤,“这就是那个云梦小娘子的蜡烛油烫出来的印子。”
    不过这倒真的是一场情伤。当年少爷我真心喜欢那云梦小娘子。为了和她搭讪,不仅脱下华服美冠,穿上布衣,装假江湖游侠,还看完了三大箱医书,甚至决定为了她改邪归正。没想到刚刚起了向善之心,就被她一灯笼抡了回去。
    关先生听了,一脸复杂的表情。楚香帅当初把我这么个“奇才”送到暗香,不成想此时此刻香帅这块金字招牌被我连累,崩了一个角,脆裂声清晰可闻。
    我赶紧继续认怂认错:“关先生恕罪,我可一点不敢隐瞒。这些杂七杂八的功夫,就是这么学来的。那时候不懂什么叫江湖道义,看见好玩的有用的,能学就学了。现在一时半会让我忘了不用,也不太可能。但我知道现在我是暗香弟子,以后一定老老实实修行暗香的功夫。”
    关先生摇摇头:“算了,你既然知道不能偷奸耍滑,我也不再追究。其实本来也没有责怪你学了别家武功的意思。”
    少爷我长得像我娘。我娘国色天香,也就是说少爷我长得也特别好看。脸好看的人认错就特别管用。没办法,现实就是这样。
    “那关先生编个‘后来他死了’的故事吓唬我干什么?”
    “那是真事。那孩子的衣冠冢现在还在归去兮呢。那孩子身世可怜,看着挺精神的,其实身体不是很好。我给他把过脉,小小年纪竟然有长期忧惧劳累落下的不足之症。所以他因病暴毙的时候,我倒没有特别地意外。不像你,心底无事天地宽,身体好得很。”
    “衣冠冢?”
    “那孩子真是可怜,死了没多久,坟就被野狼给刨了。那时候暗香附近出现了万圣阁魔头的行踪,我忙于防范万圣阁,过了好几天才发现那孩子的坟出事了。后来尸骨遗骸也没找到,只能把他的一身衣服埋在原来的坟里了。”
    关先生又和我聊了一些门派里面其他弟子的事情,并且就此引申出练功就要踏踏实实,不能偷奸耍滑的议论。我继续认怂道歉,态度异常诚恳。关先生没多难为我,罚我顶着灌满水的水桶扎马步,一天扎一个时辰,一连扎七天,把懒筋治好,然后就放我走了。
    后来我调查到大美人小时候变装易容,隐姓埋名拜入各个门派,学得小成之后就服药假死,换一个门派接着学。原来关先生说的那个孩子就是小时候的大美人。算算年纪,那个时候大美人才多大一点。一样的年纪上,少爷我干过最离谱的事也就是给斋菜里兑猪油和跑到老爹房间里偷零花钱。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不足之症,现在好了点没有。
    所以,这次我离开暗香去找大美人告白之前,我夜里偷偷跑到归去兮,从那个衣冠冢上刨了一点土当护身符带着。那是大美人以前藏身过的地方,那里的泥土比别处金贵。
    但当时我一点也不知道原来大美人和暗香之间有这样的联系。
    扎了七天的马步,我知道暗香的手段比我老爹厉害,少爷我怂了,老老实实地学功夫。
    除了武功,易容、用药用毒的本事也要学。少爷我之前学八股文学得费劲极了,不过暗香的功课倒是一点就通。比如说易容术,需要观察力极强,看见任何微小的细节都要复制出来。这个难不倒我,以前我偷刻萝卜章的时候,从来都是连印章的缺角都能一丝不差地仿出来。
    再比如用毒用药,这个需要记性特别好,用的时候还能触类旁通。少爷我记性不好不会触类旁通,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从来没搞错那么多姐儿的名字、生日、丫鬟名字、最喜欢的水粉、背地里谁和谁亲厚,谁和谁是情敌,从而在青楼里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呢。
    所以暗香确实适合我。
    第3章 江湖
    就在我把暗香的功夫学了个七七八八,开始有闲工夫惹是生非,聚众赌博,勾搭师姐,调戏师妹的时候,香帅送来一封信,邀请我去金陵小聚。掌门兰花先生二话没说就让我立刻动身,都没细问香帅是打算让我干什么,总之我麻溜儿滚蛋就是了。
    关先生送我离开的时候,似乎如释重负又似乎有些担忧,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人在江湖,务必以道义为重,谨言慎行。还有,暗香弟子万万不可招摇。遇见香帅,记得郑重谢过香帅对你的救命之恩,并且代为问候,说关展眉十分感激他对暗香的厚爱。”
    我结合关先生当时的表情,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其实是想说:“你小子出去别惹事。惹了事别说自己是暗香的。楚留香你捡了个活宝自己不想留着就扔到暗香来,我关展眉问候你全家。”
    不过呢,少爷我长这么大,指着我鼻子骂出口的话我都能当没听见,没骂出口的话,我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更何况关先生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衣品出众,有胸有腰有屁股,就算是她让我顶水桶扎马步,我都不忍心怨她,何况只是在心里骂一句。
    我依依不舍地和关先生以及众位美貌的师姐师妹挥别,前往金陵。
    金陵可是好地方,六朝金粉熏香了秦淮波影,无处不富丽,无处不风流。少爷我拿着香帅书信,受了掌门之命去金陵,竟有些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的风发意气。
    以前出门的时候,江湖游侠们看我是个狗官的儿子,都不乐意带我玩,更有看见我就捏着鼻子走的。现在少爷我可是神秘忧郁逼格高冷的暗香弟子,再加上人长得帅,出手大方,什么名胜典故、诗词歌赋、人生理想、天下大势,甚至于护肤养颜、妇幼保健,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所以一群少侠女侠都愿意和我拼桌吃饭,把臂同游了。
    少爷我于是在谈话之间,对江湖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万圣阁可真是个茅厕里的二踢脚,有shi以来搅得最凶的恶棍。
    据说,后世有一位圣贤说,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反过来也可以说,做一件坏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专做坏事,不做好事。要我说,一辈子做坏事比一辈子做好事还难,做坏事和做好事一样,不一定每次都能得利。但做好事就算吃亏,毕竟有人夸,人都喜欢被夸奖;但做坏事吃亏,别人骂得更难听。所以还是一辈子做好事更容易。这不是“人之初,性本善”的问题,单纯就是趋利避害的天性使然。
    万圣阁与五大门派一一结下血海深仇,并且无功而返。无论何时都在做坏事,撞了南墙继续走,掉进黄河不回头,直到把坏事做到极致,这就是传说中的匠人精神吗?我敬万圣阁阁主朱文圭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不,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这么楞的头脑,得说是24K氪金的骨头。
    我们暗香就不用说了,七鬼阿蛮假扮成我们掌门,到暗香装神弄鬼,还杀了投奔来的青末姑娘,气得少爷我都开了杀戒,最后万圣阁啥也没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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