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了咳,那李佑鸿才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寒星似的眼睛眨了眨,才散去眼中的痴色,变得冷冽起来。

    李佑鸿一抖衣袖,盖住自己手腕处的纱布,道:“你怎么来了?”

    温远洲笑得有些勉强,拱了拱手,“草民已经想好了如何教太元帝收回成命。”

    李佑鸿蹙眉,“那你去做就好了,来找本王做甚么呢?”

    闻言,温远洲咬了咬牙,“在此之前,草民想先见秦桓一面。”

    “想来,太元帝将这件事交给王爷全权处理,安排草民与他见一面,应该不难罢。”

    李佑鸿仰了仰头,眼皮微微垂下,用了这么个稍显傲慢的姿态,问:“你想对他做甚么?”

    温远洲抬眸,与李佑鸿对视,眼神淡淡,一字一顿,“永、绝、后、患。”

    *

    夏末秋来,地面上还带着几分热浪,地牢里却阴冷潮湿得不像话了。

    从牢地泛上来的水气沾湿了柴,数不清的黑亮虫子在里面爬来爬去,若离得近了,便能听到其中吱嗝吱嗝的声音。

    秦桓站在那堆柴的对面。

    狱卒们送来的饭都是馊的,秦桓从草窝里飞出来了这么多年,胃已被养得尊贵起来,怎能吃得下那种东西?

    故而他已经数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他饿得腿都软了,身子已经脱了力,却还是硬撑着不肯坐到地上。

    因为秦桓嫌地面太脏。

    饶是他幼时住的地方比这里更脏更乱,此时已脱胎换骨的他也不能忍受这里。

    他觉得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得模糊,脑袋又晕又涨,踉跄了两步,眼看着便要重重的跌倒在地……

    “不行……不行……”

    秦桓咬牙,狠狠地坚持住,他现在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不能再跌落回原来的处境之中。

    不跌回肮脏的地面,在他心中,象征着保持自己现有的荣华富贵,有着过于重要的意义。

    这个意义,给了秦桓最后的力量,让他稳住了脚步。

    站稳之后,秦桓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却在下一秒,彻底粉碎。

    那个走进牢房的人,抬起腿,踢了他一脚。

    轻而易举地把他踢进了那爬满虫子的柴火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有课……双更不了了呜呜呜

    第40章 肆拾壹

    肆拾壹

    舌头

    秦桓跌到地上, 仿佛跌进了刀山火海之中,也不知哪来的力气, 发出一声惨叫,手慌乱地摆动,挣扎着想要起身。

    温远洲看着他,不慌不忙地走到他身边, 抬起脚, 踩住他的胸膛,稳稳地把他踩进柴堆之中。

    干柴被踩碎,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李佑鸿站在牢门处, 微微垂眸, 纤长的睫毛遮住他明亮的眼。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两人积怨已深,他一个外人, 并不想趟混水。

    听到身后牢门关上的声音,温远洲蹙了蹙眉。

    真可惜。

    现在的慎王还没有变成太子殿下, 不能亲眼看着秦桓粉身碎骨,他就被迫要先把秦桓解决掉了。

    他的计划本是完美无缺的,都怪那太元帝发病发得太早。

    他想了整整一夜, 至今也不明白以太元帝那亏虚的身子, 怎么会体热难忍得这么早。

    “我本来不想你死得这么早......”温远洲抬起脚尖,轻轻点了点秦桓的心窝,“你要怪,就去怪太元帝罢。”

    秦桓饿得两眼发昏,本来并未看清踩着自己的人的模样。

    听到这个声音, 身体却是狠狠地一抖。

    “......是、是你?”秦桓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地看清眼前之人,那张熟悉的脸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球上逐渐清晰起来。

    温远洲笑了笑,脚慢慢上移,直踩到秦桓的脖子上,“难为驸马,还记得我这个小人物。”

    多年前的那件皇家丑闻,秦桓记得每一个细节。

    那是他离惨死最近的一次,整个过程都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刻在他脑子里一样,一刀一刀,全都是血淋淋的回忆。

    秦桓认出来了,此时踩着自己的这个人,就是那个被搜出房中有断袖所用之物的小厮。

    他还记得,这个人姓温,颇通医术。

    当初他给故太子下药,谎称那是治疗疯病的药时,唯一担心的就是被这个太子的贴身小厮发现。

    不过,故太子用了那药整整一年,这个外界传闻巫医皆通的温姓小厮丝毫没有察觉。

    秦桓被温远洲踩得干呕了一声,胸口持续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不少,思维也活络了起来。

    他瞬间警惕了起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年,因着要让故太子就范,太元帝准了这个温姓小厮不死,把他流放到了南疆。

    如今,他怎么会回了国都,还到了地牢里来?

    温远洲看着秦桓,眼神中透着一种压抑的疯狂,“殿下无辜,我从南疆一步一步爬回国都,就是为了让殿下不再蒙冤。”

    秦桓一脸的不可置信。

    身体因为某种莫名的恐惧而颤抖起来。

    “驸马,你吞了良心、抛了尊严,奴颜媚骨、曲意奉迎,却还是人人可辱地苟活。”温远洲笑得渗人,“这些年,可还快活么?”

    秦桓被他这话踩了死穴,顷刻间,怒火燃尽了他的恐惧,张开嘴便是大骂出声,“你算个甚么东.......呜呜!”

    不等他说完,温远洲便一脚狠狠地踩上了秦桓的嘴,再抬起脚,将他的下巴揣歪,“你最好是快活的。因为,接下来的几天,你才会知道甚么是真的不快活。”

    秦桓的手颤抖着摸向自己被踩得血肉模糊的嘴。

    这个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毁坏他的嘴。

    他现在可是待审的犯人!若是嘴坏了,说不出话来,看这姓温的如何担得起这责任!

    他擦干净嘴角的血,费力地转过头,看向那个站在他身前的人。

    只看进满眼的疯癫之色。

    果然主仆都一脉相承的。

    那故太子是疯子,这姓温的也是个疯的!

    见那秦桓从怀中摸出了一把精致的刀,理好衣袍,蹲了下来,秦桓的瞳孔巨震,身子向后缩去,“你要做甚么?你要做甚么?!”

    躲是没用的,温远洲一把掐住秦桓的脖子,将他的脸正着对向自己。

    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秦桓干裂的唇,温远洲笑了一下,语气竟诡异地温柔了下来,“驸马,张嘴。”

    他这语气莫名带着些缱绻之意。

    秦桓马上想起了,当年从这温姓小厮房中搜出断袖之物,吓得脸都白了,“滚开!!滚!!”

    “你这个恶心的东西,别碰我!!”

    温远洲:“......”

    他懒得与他废话,直接狠狠一扯秦桓的下巴,教他脱了臼,再合不上嘴。

    “殿下,你看着我。”温远洲语气轻轻,手上的动作也慢条斯理,握住秦桓的舌头,一扯。

    秦桓发出渗人的呜呜声,拼了命地挣扎着,从喉咙中含糊出几个音节,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懂。

    温远洲恍若未闻,手起刀落,脏污的血溅在他的衣袖上。

    秦桓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人为何如此放肆,竟然敢割他的舌头,就直接被疼晕了过去。

    “醒过来......”

    那个刚割掉了秦桓舌头的刀又被插、进了他的肩膀,温远洲眼神空洞,一次一次拔出刀,再一次一次插、回去。

    秦桓的身体不住地抖动着,终于在这非人的折磨下又醒了过来。

    见他睁眼,温远洲才用自己血淋淋的手摸向秦桓的手,用力掰断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

    十指连心,秦桓疼得五官扭曲,惨叫花光了他所有力气。

    温远洲的眼神根本没有落在秦桓身上,呢喃道:“不能说,也不能写了。”

    拿出一个止血的药丸,塞进秦桓嘴里。温远洲站起身来,从袖口中抽出绢布,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的血迹,“这次,你终于不能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了。”

    地牢的房顶在漏水,滴答滴答,和他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走出牢房门,抬起眼睛扫视了一圈,却并不见慎王李佑鸿的身影。

    温远洲心道:“......难道他这么信任我,任由我处置秦桓,都不在外面看着吗?”

    刚这样想完,便听到隔壁牢房中传来两声咳嗽。

    温远洲:“!!!”

    慎王怎么会如此不谨慎,竟不清空这周围的牢房,教旁的犯人听到,不是大事不好吗?

    “下手也太不利落了,把人折磨死了怎么办?”

    这音色太过熟悉,听着就欠揍。

    温远洲惊慌的心渐渐平稳,松了一口气,走到那牢房之前,转身,便看见了在其中打坐的道玄。

    道玄挑眉,“慎王回府找内人去了,让我盯着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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