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子庚凑上去,从他的竹签上叼走一根鱿鱼爪,低声笑,「我都想好了,我们先谈几年地下恋爱,等我根基稳了,我们就出柜,就算被逐出家门也不怕,你有我呢。」

    「这个……这个不用着急的,」孔信讪讪道,这些年他在外面玩得再出格,回到家人面前也是小心翼翼,绝不让一字一句的负面新闻传到长辈耳朵里,从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到现在五六年了,全家还只有孔义一个人知道。

    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大大的倒计时,全广场人一起喊着五四三二一,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情侣们不约而同地开始接吻,罗子庚与孔信对视一眼,笑着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礼炮冲上夜空,灿烂的焰火在空中炸开,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两人吻了有十分钟,孔信舔着嘴唇,看向罗子庚,发现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在灯影中熠熠生辉,让他不由自主地沦陷下去。

    跨年之后人群渐渐散去,孔信转着车钥匙,「回去吧,外面还挺冷的。」

    罗子庚摸着他冰凉的两颊,「好。」

    孔信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两人坐进车中,罗子庚将背了一晚上的书包拿下来,「送你新年礼物,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相信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个。」

    孔信惊讶地看到他从书包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个建窑黑釉兔毫茶盏,「建盏?这是新年礼物?哪来的啊?」

    「这是我刚开始接触古董时独立买的第一个古董,捡了个不大不小的漏,」罗子庚将茶碗连同盒子放到孔信手中,「它对我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最艰难的时候我也没想过出手。」

    现在却交到了自己手中,孔信怔怔地看着茶碗,细密的兔毫纹让他有点眼晕,宋代流行斗茶,判断优劣的标准就在于茶汤的颜色、水痕挂壁的快慢等,在当时,黑釉茶盏因颜色分明而大受欢迎,其中被认为最上等的茶盏就是厚胎保温的建窑黑釉兔毫茶盏,「傻小子,你知道建盏现在值多少钱么?」

    「你知道你在我心里值多少钱么?」罗子庚反问。

    孔信突然呆住了,他不是没听过甜言蜜语,却从来没有人带给他这样的感觉——这小子真的非常在乎他。

    罗子庚靠过来,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吻着他的脸颊,轻声道,「你是无价的。」

    日子还长着呢,他相信自己以后还会收更多的宝贝,会收到独一无二的珍品,会收到价值连城的国宝,会名扬天下,会富可敌国,但所有收藏加起来,在他心中都不会比得上眼前这个男人。

    这些话他都不会说出口,真正的爱意是深藏在心底,不用说出的,但是对方一定能够感觉到。

    孔信看着他英俊逼人的面容,心底不由得柔和起来,拉过罗子庚的左手,「我也要送你一个新年礼物。」说着将一串沉香珠子从自己手腕撸到罗子庚的手腕上,「大师开过光的,带着避邪避孕。」

    「咱俩还用避孕?我怀还是你怀啊?」罗子庚兴致盎然地把玩着手串,他对香料涉猎不多,看不出是不是大师开光,但能看出来这是极品沉香,越南绿奇楠,没有上百年盘不出这么漂亮的光泽。

    孔信摸着他的大手,恶劣一笑,「等我们挑个黄道吉日,哥保证让你怀得心服口服。」

    罗子庚忍不住笑起来,心想你就撂狠话吧,到时要你好看。

    孔信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奶奶和父亲都年纪大了,即使跨年也熬不了夜,孔敏也早早睡美容觉去了,偌大个房子里冷清清,只有墙壁上小壁灯发出朦胧的暖光。

    孔信坐在二楼阳台上,看着烟雾缭绕的天空静静地抽烟,想着他和罗子庚的事情,想着他和温知君的感情。

    过了年他就28岁,和温知君认识28年,和小孟认识也有20年了。三个人从小一起学习一起练手,一起下乡铲地皮,一起去奸商店里砸场子,一起去拍卖场上一掷千金……一幕幕往事仿佛只是昨天,转眼,活生生的小孟都已经没了。

    烟已经烧到最后,孔信深吸一口,起身找烟灰缸,刚一转身,突然隔壁的阳台门刷地拉开,孔义光着身子哈哈笑着跑出来,康纯杰紧追其后,两人纠缠着倒在阳台沙发上,康纯杰长腿一跨骑在孔义腰上,没几分钟两人都发出了血脉喷张的声音。

    「……」孔信手指间的烟蒂掉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对旁若无人的狗男男,半天,暗骂一声卧槽,默默走回房间,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地暖烧得阳台也暖如温室,孔义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眯起眼睛欣赏康纯杰自娱自乐的英姿,觉得他白皙的身体在迷蒙月色中简直是美到了极致。

    康纯杰身上出了一层细汗,在昏黄壁灯下仿佛细腻润泽的玉雕一般泛着宝光,孔义双手在他胸口游走,触手所及的细腻让他不由自主地情动不已。

    康纯杰动了一会儿,仰脸喘一口气,窝进他的怀里,「……我累了。」

    「累了就乖乖给老公躺平了,」孔义邪气地笑,壮腰一拧,搂着他站了起来。

    康纯杰啊地一声惊叫,双手紧紧抱紧他的脖子。

    孔义抱着他边往室内走边恶劣地顶撞,满意地看他露出惊慌失措又欲罢不能的诱人神情,吻吻他的脸颊,笑声无比地下流,「看老公请你喝爽歪歪。」

    房间里的大床上一片狼藉,床单湿得简直不像话,孔义将康纯杰放在飘窗上,双腿大大拉开,摆着腰用力顶了进去。

    等到偃旗息鼓的时候,两人简直比跑完马拉松还要虚,孔义换上新床单,一只手拿着用热毛巾为他擦拭狼藉的大腿根,看看被他死死抓着的另一只手,无奈,「你松手好不好?我一只手干活很别扭啊。」

    「我不……」康纯杰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左手却死死抓着他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我放手你就跑了。」

    「哎,别把我说得这么渣呀,」孔义扁嘴,他怀疑自己风流半辈子,终于遭报应了,终于要跌在他的手里了,不然怎么会觉得眼前这男人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个角度都漂亮到爆呢?

    擦拭干净,孔义爬上床,将康纯杰搂在怀里,「我们是不是疯了,今晚做了几次?明早肯定爬不起来了,大年初一就赖床一定会被骂死,哎呀都怪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康纯杰听着他的碎碎念,清冷的眸子中涌上一层笑意,脑袋往他肩窝靠了靠,轻声道,「阿义,我觉得很幸福。」

    一句话让孔义突然羞愧起来,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这家伙就感觉幸福了,这是对夫夫生活要求有多低啊啊啊?

    亲亲他的额头,「老公以后会让你更幸福。」

    康纯杰一脸幸福地笑起来,抬起大腿搭在他的跨间,刁钻地蹭了两下,将脸埋在他肩窝,小声道,「老公,我还要。」

    孔义哈哈大笑,一翻身把他压在身下,「yes,mylord。」

    家里有老人,大年初一是绝对不能赖床的,要去拜年,孔信头天晚上思考了一夜的人生,导致睡眠严重缺失,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去洗漱,路过孔义的房间,突然很好奇这对表脸的是不是还在赖床,悄悄打开他们房门,探头进去。

    室内弥漫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味道,凌乱衣服扔的满地都是,大床上孔义四仰八叉地躺着,蚕丝被只搭在肚子上,康纯杰趴在他的肩窝,两人都睡得无比香甜,看来这一晚上的耕耘,质量是相当的不错。

    「你在干嘛?」孔敏惊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孔信一个激灵,忙回头对她「嘘……」,小心翼翼关了房门退出来,「我就看看他们醒了没。」

    「是吗?」孔敏拖长了声音,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偷窥弟弟和弟媳的变态。

    孔信翻白眼,「你爱信不信。」

    「切,你就是这么脾气不好所以才找不到对象的,」孔敏捶他一拳头,「我下午去温家拜年,你一起不?」

    「哦,行,」孔信兴致缺缺,他现在有点不太想去温家了,毕竟同时见到罗子庚和温知君的几率太高。

    孔义和康纯杰快中午了才爬起来,去给奶奶拜年的时候老人家脸是黑色的,孔义依偎在老太太膝下卖萌,「哎呀奶奶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您穿这身衣服真好看,雍容~~华贵~~连眼角的鱼尾纹都没有了耶。」

    老太太绷不住笑出来,「你这个小老幺啊,就数你嘴尖舌滑!」

    「可别再叫我小老幺啦,我都有媳妇了,」孔义拉过康纯杰,「奶奶你看我媳妇,千里迢迢从景德镇跑来追我,你看我多有魅力。」

    「……」

    孔信忙提醒,「奶奶,深呼吸……」

    老太太抚着胸口两个深呼吸,努力克制住抽过去的冲动,半天,竭力管理了下表情,看似和蔼地笑道,「嗯,阿纯是个痴情的好孩子。」

    康纯杰微微一笑,「奶奶过奖了。」

    孔仰山对这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身怀绝技的侄媳妇印象很不错,笑道,「这是姻缘天定,当年你们肯定想不到竟然会和康无邪成为亲家。」

    「是啊,想不到。」老太太有气无力,就算她再无法接受,也改变不了孙子给她找了个男孙媳的事实,人家亲爹都没反对,自己更是反对不了了。

    认命地打量眼前这个清冷的年轻人,突然发现这孩子遗传了他爷爷的好皮相,那五官,那眉眼,那身段……真是越看越好看,如果不是孙媳,给自己认个干孙子多好啊……

    唉,叹一声气,颤巍巍地拿出一块竹节状的长形玉佩,「阿纯啊,好孩子,奶奶给你见面礼。」

    康纯杰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发什么呆呀?」孔义捅一下他的腰,美滋滋地接过玉佩,「哎哟,好漂亮,君子长佩,啥意思啊?」

    「什么意思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孔信凑上去看了会儿,摸着下巴道,「籽料,苏州工,明朝中后期的好东西,啧,奶奶大手笔。」

    老太太爽朗大笑,「小信你别眼馋,眼馋了就赶紧也找个媳妇带回来,奶奶这儿好东西多着呢。」

    孔信讪笑了两声,没有回答,搭着孔义的肩膀,兄弟两个嘻嘻哈哈,心想开什么玩笑,等我也带个男媳妇回来,您老人家就等着抽过去吧。

    ☆、39·搅基被发现

    大年初一下午,三姐弟去温家拜年,孔敏和温知君的妈妈简直是不要太熟,准婆媳亲亲热热地挽着手臂讨论十字绣去了。

    温知君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看向孔信,“我新绘了个蝈蝈葫芦,你来看一看。”

    “你还真有功夫,”孔信抓一把瓜子边磕边跟他往书房走。

    罗子庚见状要跟上去,被孔义眼明手快地一把搂住脖子,晃晃手里的移动硬盘,“蝈蝈葫芦有啥好看的?哥们带了好东西过来,咱俩去观摩观摩?”

    一见他那得瑟的小脸,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硬盘里装的什么,罗子庚无语,“康纯杰没榨干了你?还有精力研究这个?”

    “嗨,那怎么一样?”孔义搭着肩膀往他房间走,“你一天三餐准时准量,还不带吃点儿零食的?”

    “你这个比喻太差劲了,”罗子庚挣扎,“我还是去看看蝈蝈葫芦吧,还能学到点东西。”

    孔义大咧咧,“跟他俩掺和一起能学着什么呀,一团糟而已,还不如跟我好好学学,保证让你出师之后大杀四方,百米之内俊男美女看见你就浑身酥软淫言浪语无~法~自~拔~哟~~”

    罗子庚没办法,被他硬是拖走了。

    孔信跟温知君走进书房,随意坐在一张椅子上,扫一眼桌子上的蝈蝈葫芦,“哟,技术又精进……”

    话音戛然而止,他盯着葫芦上新绘的图案满嘴苦涩。

    温知君笑道,“好看吧,可费了我不少功夫,不过我忍住了没有去翻我们的老照片,就照着我的记忆绘的,你觉得像你么?”

    “……不知道,”孔信木然道,“我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当年长什么样子了。”

    “我说过,我都记得。”

    孔信没有搭话,皱着眉头看这个葫芦,温知君的手艺是公认的漂亮,能在巴掌大的小葫芦上雕山水、绘美人,手法精细到叹为观止。

    但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温知君会再次想起来给他火绘一副小像,还绘得比当年更精致了。

    温知君从他手里拿过葫芦,放在掌心把玩,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半晌,温知君浅笑着问他,“你和子庚在一起了?”

    孔信愣了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

    “这是在报复我吗?”

    “怎么可能,”孔信拍拍他的肩膀,“别乱想啦,路是自己选的,别老想着走回头路,你现在是我准姐夫,不是么?”说完,打开门走出书房。

    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温知君笑容轰然倒塌,他重重跌进沙发中,攥紧了手里的葫芦,喃喃道,“你看,你还说不是报复,呵,一步错,步步错……”

    孔信推开罗子庚的房门,就听到音像里传来一阵惊心动魄的喔耶~~喔法克~~~而孔义正在这样的背景音中十分奔放地打着电话。

    罗子庚走出来,“我实在无法理解阿义的恶趣味。”

    “你理解他干嘛?他的恶趣味只要康纯杰能理解就行了,”孔信揽过罗子庚的脖子,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罗子庚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

    “卧槽你不用这样吧,”孔信勒着他的脖子摇晃,“我平时是对你有多差呀,不行,从明天开始我要洗心革面对你好一点。”

    罗子庚眸色倏地变深,猛地抓住孔信手腕,将人拖到楼梯底的阴暗储藏间中,紧紧抱住,嘴唇在他耳尖上游移,轻声道,“从今天就开始,怎么样?”

    孔信被勒得胸闷,忍不住笑一声,“你想我怎么对你好?”

    “吻我。”

    孔信突然想笑,却笑不出来,若在平时,他肯定要狠狠嘲笑这小子的超低要求,如今被他紧紧的抱住,彼此的心脏贴在一起,感受着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已经丝毫没有了嘲笑的心情。

    搂着他的脖子,微微仰起头,吻住了他的嘴唇,唇舌交缠的一瞬间,孔信发现罗子庚像解开封印的魔兽一般,猛地就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凶猛得自己竟压不住他,甚至被他吻得腿都有些软了。

    两人彼此拥抱着在狭小的空间中缠吻,罗子庚双手摸着他结实的后背,连绵不断地亲吻着他的嘴唇、鼻尖、额头……

    孔信渐渐放下防备,让自己沦陷在这凶猛而又缠绵的亲吻中。

    “你们……你们竟然……”一声尖锐的惊呼,壁灯突然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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