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唯又在病房外的沙发上过了一夜,她好久都没动一下,后来有护士提醒她,她才知道自己的手机一直在响。

    是银行的电话号码,响铃三十几秒,拇指滑动,她将手机贴着耳边。

    “陆小姐,您好,我是xx银行的,您租的保险柜时间即将到期,如果您想继续将东西存放的话,请尽快到我行续交租金,谢谢您的配合。”

    因为这的的确确是银行的电话,不是什么诈骗电话,陆唯并不怀疑,哑着声音说:“我没有租保险柜,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不好意思陆小姐,我们没有弄错,这个保险柜您已经租了六年了,不过当时来办理的人不是您本人,是一位叫周远征的先生办理的…”

    周远征三个字猛然窜进心头,陆唯的手指一颤,手机砸在了地上。

    第140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傅远征在医院昏迷期间,傅沥行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半夜发了烧,到现在还没退。

    管家楼上楼下来回奔波,根本无暇顾及是谁在按门铃,扬手打发人出去开门。

    开门的人不是管家,白苏皱眉,“福叔呢?”

    这些都是几年前刚换的佣人,很少人认得白苏,忽然看见这么漂亮的人,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大少爷发烧了,福叔正在照顾他。”

    谁知,她的话刚说完,白苏就一把将她推开,熟门熟路的绕过庭院,朝主楼的方向小跑去。

    她跑得太快,身后的佣人都赶不及追上她,“小姐,你不能乱闯!”

    管家正好下楼叫人准备午饭,听见声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白苏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白小姐,你不能上去。”福叔过去,一把将她拦了下来。

    佣人终于追上来,胆战心惊的说:“对不起福叔,是这位小硬闯进来的,我拦不住。”

    “是,是我硬闯的,”白苏承认,“所以您老别为难他,也别拦着我。”

    管家为难道:“白小姐叫我不要为难她,那你还为难我,大少爷怪罪下来…”

    “他怪罪下来,我替你担着总行了吧,让开!”

    管家说到底年纪大了,哪里能拦得住年轻的白苏,顿时就被她钻了空子,转眼就看见她噔噔噔的朝楼上跑去。

    傅家,很多年前她来过无数次,这里的一砖一瓦,她十分熟悉,傅沥行的房间,她更是不用问。

    管家下楼的时候,只将傅沥行的门虚虚掩着,这会儿走廊尽头的窗户有风,将门缝吹开了一些,白苏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咳嗽声。

    心脏拧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抬手揪住胸腔的衣服,眼眶一热,她快速眨了眨眼睛,然后冲了进去。

    此时的傅沥行正倚靠在床头上,他微侧着身,手里拿着的是公司里的合同,另一只手拿着笔,掌心里还攥着手帕。

    傅远征昏迷不醒,公司重要的决策手底下人做不了主,必须有人出面才行,昨天就是因为去了一趟公司,下雨天,着了凉,半夜才发烧。

    听见脚步声不是管家的,他皱了一下眉头,未闻其声,便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出去!”

    他低低呵斥一声。

    “是我。”白苏绕过屏风,往前走,顿时就看见他虚弱的模样,原先做足了的心理准备一下就崩塌,眼圈不受控制的一红。

    傅沥行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漠道:“知道,所以叫你出去。”

    白苏忍了忍,开口的声线有点破碎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陆唯,你为什么不让她进去看傅远征?”

    “你上次求过情了。”傅沥行的声线压了下来,偏冷,不留情面。

    “傅沥行,你明知道你弟弟喜欢陆唯,陆唯也喜欢他,你为什么要阻止陆唯去看他?你就这么见不得别人真心相爱吗?”

    傅沥行终于放下笔,撩起眼皮看她一眼,那一眼,看似平静,却隐隐泛着细碎的暗芒,令人心生寒意,“出去。”

    白苏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陆唯打来的电话,她连忙接,也不管是在傅沥行的面前,“小唯,怎么了?”

    傅沥行靠在床头看着她面容姣好的侧脸,目光平静的好像刚刚那些藏在眼底的暗芒是不存在的。

    陆唯在电话里哑着声音说:“你帮我给送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还有午饭。”

    白苏一愣,旋即喜极而泣,“好,好,你等我,我这就回去给你拿衣服。”

    挂了电话,白苏看了傅沥行一眼,转身就走了。

    傅沥行微微叹息,刚抬起拳头压在唇边咳嗽了几声,白苏却去而复返。

    傅沥行的眉头刚一皱起,她已经疾步过来,走到他的床边,然后将傅沥行滑落肩头的外套往上拉了拉,转过身,背对着他,说:“别太累了。”

    离开傅家后,白苏马上去了一趟陆唯的家,冯妈知道傅远征出事的事情,但是安安不知道,抱着白苏的大腿问她,“苏姨,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陆唯既然主动要吃饭,还要换洗的衣服,那就说明她活过来了,白苏想,回来也是这几天的事情,便对安安说:“再等几天,妈妈就回来了。”

    拿了衣服之后,白苏去了医院,在附近饭菜可口的餐馆打包了一份饭给陆唯带去。

    陆唯吃了半份的饭,她这几天来来回回总共吃的还不如今天中午的多,白苏已经很满意了,看着她脸颊瘦的微微有些凹陷下去,她心疼的不得了。

    陆唯吃完后看了看时间,去浴室里洗了澡,病房是当晚她晕过去傅沥行开的,她便一直当酒店住着。

    她在洗澡的时候,花店里的小姑娘给白苏打了电话,说快有点忙不过来了,陆唯催促白苏回去,说自己一个人没事。

    距离银行开门还有半个多小时,陆唯坐在外面的花坛边缘。

    银行的人给她打电话,说远征当年租了一个保险柜在这里存放东西,写的是她的名字,她并不知情。

    远征他,在这里放了什么?

    午后的阳光很晃眼,陆唯坐在花坛边一抬头就觉得眼睛酸酸涩涩的疼,想到远征,又恍惚了一阵。

    “陆小姐,您是打算将东西取出来还是继续租用保险柜呢?”

    陆唯毫不犹豫的说:“我想取出来。”

    “好的陆小姐,您在这边签字就可以了。”银行的工作人员微笑道。

    陆唯捏着笔,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对方才将保险柜的钥匙递给她。

    她被带领着去保险柜拿东西,跟在后面,陆唯觉得自己离那个东西越近,她的脚步就越沉重,心脏沉甸甸的,仿佛随时就要沉入谷底。

    “好了,陆小姐,这是周先生当初存放在这里的东西,您收好。”

    一个大约二十五厘米宽的盒子交到陆唯的手中,盒子不重,里面的不是重物。

    她走了几步,这个时候的会客厅还没有人,她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将盒子放在腿上,然后掀开盖子。

    盒子里面的东西不是很多,陆唯不知道远征当初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存管在银行里,不过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

    可是一想到,这些都是他的东西,陆唯的心眼就是一酸,脑海里涨涨的,泪腺被触动,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她的呼吸顿了顿,最先入眼的是一个宝蓝色丝绒盒子,陆唯看到那个盒子,心跳忽然一紧。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不受控制,手指掰着盒子好几下,才将盒子打开。

    打开的一瞬间,陆唯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戒指上面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芒,不断的刺激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越来越疼,眼泪就越来越多,掉个没完。

    她将钻戒从盒子里取出来,躺平放在手心里,指环微凉的熨贴着她掌心的肌肤,手指轻颤着抚摸环上的几颗碎钻,很简约温柔的款式。

    陆唯能够感觉得出来,这是远征自己挑的。

    她轻轻的呵气,唇瓣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牙齿咬着下唇,紧紧揪着胸前的衣服,好像这样能减轻胸口的疼痛,她低头看见环内刻了几个小字。

    字体比一般戒指上刻的还要小,但还是能看的出来是什么字。

    当看清那些字时,陆唯一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出了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那是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着她的心脏,再用力一捏,陆唯疼得呼吸不上来,她抬手捂住脸,在银行的会客厅里失措的旁若无人的哭了出来。

    她的远征…

    陆唯大学期间很少住校,几乎是住在外面,市局给远征安排的房子里,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住他们两个人已经很够了。

    有一次陆唯回去的晚了,晚上十点多才到家,远征坐在沙发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一开门就问她:“你今晚没有选修课,也没有和其他人出去玩,为什么这么晚?”

    他一开口,陆唯就觉得他一副审问杀人犯的语气,顿时觉得好笑。

    走到他身边坐下,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身上,温温淡淡的说:“今晚我大学舍友被求婚了,那个男生几天前就拜托我们帮忙,所以我才回来迟了。”

    “好。”他对她的解释满意,回答了一个字。

    “远征,你以后会向我求婚吗?”她说得有些向往。

    远征当时正在看一份卷宗,目不斜视的说:“求婚?”

    “嗯,求婚之后就是结婚,你不愿意吗?”

    陆唯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们将来会结婚,因为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在一起,一起长大,一起成熟,一起成家,一起变老,然后下辈子继续在一起。

    远征偏过头来低头亲她,眼睛,鼻子,下巴再到嘴唇,他轻轻磨着她的唇,认真的问:“不求婚,你就不嫁吗?”

    他的声线格外撩人,陆唯受不住,抬手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字:“嫁。”

    原来,他背着她,在准备了。

    她将手从脸上移开,掌心里都是泪水,也浸湿了那枚戒指,她慌张的用手擦,却越擦越湿,眼泪不断的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得她灵魂动荡。

    “陆小姐,您没事吧。”

    是刚刚那位去而复返的工作人员,她走不远,就听见陆唯撕心裂肺的哭声,说实话,听到的那瞬间她的心都跟着拧了一下,所以她才忍不住回来看看。

    结果就看见陆唯脸埋在手里,哭得不知所措,像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整个人像陷入一种绝望痛苦的边缘,令人新生恻隐之心。

    陆唯摇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后来才低声哽咽道:“谢谢,我没事。”

    这样子,哪里是没事?

    陆唯缓了缓,接过对方递给她的纸巾。

    她说了声谢谢后,将那戒指擦干净,放回到那个宝蓝色的丝绒盒子里,再将丝绒盒子放回那个大的盒子。

    却是放回去的瞬间,她看见盒子一角整齐叠放着一条很像是手帕的物件。

    她将手帕拿出来的一瞬间,另一只手上抓着的丝绒盒子忽然滚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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