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璐瑶指着坐在右边的那个略微有点发胖的少将说。朱一铭一听连忙掏出烟,弯腰地递过去一支,嘴里恭敬地说:“伯父,您好!我叫朱一铭,请您多关照。”

    郑相国听后,接过中华烟,淡淡地说:“我知道你叫朱一铭,我还知道你今年二十二岁,哦,不对,二十三岁,家住泯州市下属的周西县陈行乡邗沟村,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郑相国说到这,停了下来,两眼直盯着朱一铭看。

    朱一铭此时彻底傻掉了,两眼呆呆地看着前方,心想,他不会连自己的八代祖宗都调查清楚了,不知道自己和欧阳晓蕾之间的那点破事,他是不是也都知道了,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糟了。想到这,朱一铭的心里慌乱起来,目光变得游离不定。

    郑相国把朱一铭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心想,这小子不错,能和我对视足足一分钟之久,不过最终还是不济,败下阵来了吧!要不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呵呵,跟我斗,你还嫩点,脸上竟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这位是吴伯伯,我爸的战友,也是多年的老朋友!”

    郑璐瑶丝毫没有发现朱一铭的异样,继续为他做着介绍。

    朱一铭听了郑璐瑶的介绍,猛地一惊,连忙又递上一支烟,和刚才一样恭敬地称呼道:“吴伯伯好!”

    朱一铭边说边扫了郑相国一眼,老头的脸上风起云淡,在眉宇间隐隐还有几分笑意,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对方应该并不知道自己所担心的事情,还好虚惊一场。

    “好,好,小伙子不错。”

    吴越笑着说。

    “这位是……”

    郑璐瑶刚准备介绍,刚才在窗边打电话的青年男子转身走了过来,随着光线的增强,他的面部轮廓,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吴天诚!”

    朱一铭脱口而出。

    郑璐瑶一脸惊异地看着两人,奇怪地说:“啊!你们认识?”

    “刚刚认识。”

    吴天诚抢着说。

    “刚才……”

    朱一铭刚张开嘴,话就被郑相国打断了。“小朱啊,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点事情和你说。”

    郑相国快速地说。

    “爸,都十二点了,就不能吃过了再说吗?”

    郑璐瑶不高兴地嘟起了小嘴。

    郑相国摇了摇手,故作神秘地说:“我这话要是不说完,有人肯定吃不下饭。小朱,你说是吧?”

    朱一铭配合地点了点头。

    郑相国和朱一铭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包间,其他三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郑璐瑶却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几次走到门口,想开门出去看看,又怕被其他人笑话,直一个劲地在门前晃悠。

    朱一铭跟在郑相国的后面进了隔壁包间的门,里面空无一人。郑相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的质量很好,整个人陷进去一截,朱一铭则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前。郑相国对朱一铭的表现很满意,嘴向边上一努,示意朱一铭坐下。朱一铭走近旁边的沙发,小心地哈腰把屁股尖轻轻地沾在沙发上。那难受劲就别提了,简直是活受罪,脸上还要装作一副我很舒服的表情,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郑相国盯着朱一铭足足有两分钟之久,朱一铭开始时目光游离,不敢和对方相对,后来心一横,自己暗暗对自己说:“不就讨个媳妇吗,搞得跟做贼似的,有什么可怕的,将军也好,省委常委也罢,不也和我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能吃了我啊?”

    这样一想,心定了,气也就平了,目光变得坚毅起来,和郑相国对望,毫不退缩。准翁婿俩就这样默默的较量着,谁也不肯退让。郑相国对朱一铭的表现完全满意,收回了那鹰隼一样的目光,笑了笑说:“刚才,那是对你的一次考验,璐瑶不知道,以后你就不要告诉她了。”

    朱一铭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却把这对面的老狐狸狠狠地骂了一通,这不是故意玩人吗,还美其名曰考验。

    “我不介意我的女婿是不是农民的儿子,农民的儿子怎么了,我自己就是农民的儿子。”

    郑相国一连说了三个农民的儿子,而话里话外不光没有半点的瞧不起之意,甚至隐隐还有自豪之感。朱一铭可以感觉得到,他绝不是在做作或是演戏,这份感情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郑相国接着说:“我最看重的是一个人的人品,璐瑶可是我和他妈妈唯一的女儿,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所以特意让天诚去,称一称你的斤两。说句实话,要是你的表现有丝毫的迟疑的话,你根本到不了这儿。你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朱一铭听后只觉背后冷汗直冒,心想,貌似我军先进的窃听装备,都被他用到自己身上了,还好刚才自己的表现不错。真想不到这老狐狸居然和自己来这样一手,看来以后凡事都得小心,尤其是和欧阳晓蕾之间的事,要是被这老人家知道,他说不定直接拿枪把自己给就地解决了。想到这,朱一铭只觉得衬衫都紧紧贴在后背上了,额头的汗珠也汇集到了一处,眼看就要奔泻而下。

    “你很热吗?”

    郑相国掏出一支烟,放在了嘴唇间。

    朱一铭连忙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了火,给郑相国点上烟,然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应天不愧是火炉,比恒阳可热多了。”

    郑相国笑了笑,没有开口,递了一支烟给朱一铭,朱一铭连忙摇手。郑相国拿着香烟继续往前伸,嘴里说道:“我知道你会抽烟,烟瘾还不小,这玩意不会就罢了,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人家整天烟不离手,不也照样健康长寿。”

    朱一铭讪笑两声,接过了香烟,不再装模作样,顺手就点着了火,猛地吸了两口,用以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站在郑相国的面前,朱一铭只觉得有种被人剥光了衣服,赤身站在阳光下的感觉,对方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看来找个父母是军人的老婆,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他们会把你三岁的时候偷过谁家的糖,十三岁的时候爬过谁家的墙,二十三岁的时候撒过什么样的谎,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璐瑶,这孩子除了任性一点以外,其他方面应该还算不错,女孩子嘛,或多或少都有点小性子,你以后要多让着她点。”

    郑璐瑶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了一个将军的威严,完全和邻家的大叔无异。

    朱一铭点了点头,认真地说:“这点请伯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郑相国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璐瑶想要到泯州去工作,我没有同意,两人有点距离也有个好事,别整天腻在一起。你们都还年轻,是干事业的大好时机,尤其是你,男人当以事业为重。你既然走上了入仕这条路,就要做好全方位的准备。这条路上满是孤单和寂寞,艰辛与痛苦,稍有不慎,就会被淘汰出局。不仅前功尽弃,甚至尸骨无存,遭人唾骂,这不是一条谁都能顺利走得下去的通天大道。”

    话语越到最后,越是低沉,看来是深有感触,官场也好,军队也罢,道理都是相通的。

    朱一铭听后很是感激,心里早已没有了刚才抱怨,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发自内心的尊重与感激,要不是因为自己和郑璐瑶这层特殊的关系的话,刚才的那番话,他恐怕不管面对谁都不会轻易说出口。

    “好了,今天就暂时和你聊到这,以后有的是时间,改天我再和你好好唠唠。你小子要不是走了狗屎运,早就被淘汰出局了。”

    郑相国站起身来,笑着说,“走吧,出去吃饭,他们都等急了。”

    第074章 翁婿对父子

    朱一铭听后直觉得脸上一阵发热,显然郑相国指的是自己刚到恒阳县委办的时候,着了林之泉的道那件事。

    正当郑璐瑶等得焦急不已,决定开门而出的时候,门上的把手动了,她立刻收回已经跨到半空中的右脚。

    “等急了吧,这个小朱一个劲地要和我唠,害得你们跟着饿肚子,快,快请坐。”

    郑相国说,“来,老哥,你坐上面。”

    朱一铭听了他的话,鼻子都被气歪了,这老家伙还真会来事,莫名其妙地又被他摆了一道。自己要是和他一起共事的话,我看也别什么前途、官运了,直接卷铺盖回家,免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反过来说的话,也说明官场确实是个很能锻炼人的地方,老家伙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摔跌锤炼,一个个都已是成了精的人物。和天斗,和地斗,都不如和人斗,而官场可能就是人与人争斗最佳的舞台,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台,各领风骚只数年。

    郑相国要是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说辞,竟引得朱一铭如此多的感想,一定会连声夸赞孺子可教。

    经过一番谦让之后,吴越坐了主位,郑相国在他的左边坐下,其他人则坐得比较随意,郑璐瑶母女坐在了郑相国的旁边,而吴天诚和朱一铭则挨着吴越坐了下来。

    “服务员,倒酒!”

    郑璐瑶招呼道。

    一个穿着大红旗袍的美女立刻走过来,双手捧着刚开瓶的五粮液,为四人的杯子里斟满以后,刚好一瓶见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倒酒的时候,那美女的结实的胸部,竟在朱一铭的左肩上轻轻地碰了一下。惹得朱一铭心里一紧,暗想,老狐狸,你不至于又给我来什么考验吧?这项你就不要考了,我铁定直接交白卷。斟完白酒以后,那旗袍美女又为胡梅和郑璐瑶的杯子里斟满现榨的果汁。

    郑相国举起酒杯,对众人说:“来,我们一起碰一下,感谢老兄的热情款待。”

    其他人一齐站起身来,互碰了一下酒杯,浅浅喝了一口,重又都坐下了身子。吃了三、五筷子菜以后,郑璐瑶示意朱一铭,两人一起站起身来给郑相国和胡梅敬酒。朱一铭喝了一大口刚准备坐下,郑璐瑶说道:“小子,你这可是第一次敬我酒啊!”

    朱一铭听后,心想,这老狐狸怎么处处针对我,貌似我没有得罪过你呀,但既然对方话已说出口了,自己只能干了,于是,端起酒杯,一扬脖子,把剩下的大半杯五粮液全都倒进了喉咙。

    “好,爽快,这才像我郑相国的女婿,哈哈哈!”

    “爸,你说什么呢,酒还没喝呢,就多了啊!”

    郑璐瑶羞得满脸通红,小声地抱怨道,不过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自己的心上人得到父母的认可,她自然是开心不已。

    “女婿是喝光了,这下可要轮到你老丈人来表现了。”

    吴越对郑相国说。

    “喝酒这事上,老郑什么时候落过下风,来,老伙计,走一个!”

    “你扯什么啊,这可是你女婿敬你的!”

    吴越才不会上这个当,大声嚷道。

    郑相国见自己的伎俩被对方戳穿了,老脸一红,一扬脖子,也把杯中酒喝光了。“小朱,你别理他了,慢点喝!”

    胡梅看了朱一铭一眼说。

    朱一铭听了胡梅的这话无异于天籁之音,心想,这个喝法,最多三杯就要交代在这了,喝得太猛是一个原因,另外十二点多了,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杯酒下肚,休息了一会,猛吃了几口菜,朱一铭渐渐适应了过来,于是又和郑璐瑶一起分别敬了吴越父子。

    等互相敬酒完毕以后,就进入到了混战中,最后的对阵形势是准翁婿对父子,最后谁都没有沾到便宜。第三杯喝完以后,朱一铭和吴天诚除了脸色发红,满嘴酒气以外,其他一切都还正常;再看两个老的,则已经醉了七八分,毕竟岁月不饶人,两人正勾肩搭背地在那想当年,忆往昔呢!

    吃完饭后,吴越父子告辞而去,临出门之际,吴天诚用力地握了握朱一铭的手,抱歉地说:“兄弟,不好意思啊,我也只是个傀儡,改天和璐瑶去家里,我让你嫂子给你们好好弄两个菜。”

    朱一铭也用力地回握着,嘴里小声地说:“没事,我了解,不过这饭我是一定会去吃的,要不多亏得慌。”

    “哈哈,好,我等着你们大驾光临。”

    吴天诚说完,扶起自家的老爷子就往外走。

    郑相国见状,脸上乐开了花,一个劲地叫着:“老吴啊,我说你不行了,都要人搀了,当年你就不是我对手,这些年下来也没见有什么长进。”

    “爸,你就少说两句吧!”

    郑璐瑶不满地说道。

    “走,我们也上去休息一会。”

    胡梅站起身来,硬是把郑相国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朱一铭见状连忙上前帮忙。三人合力把郑相国送到了608,脱去外衣,放在床上,没有两分钟,呼噜声大作。朱一铭心想,看来我这老丈人酒量不咋地,下次再算计我,就直接在酒桌上把他放倒。

    安顿好郑相国以后,郑璐瑶把607的钥匙给了朱一铭,让他也休息下,她们母女俩则要出去逛街。朱一铭听后如遇大赦,连忙一头钻进了房间,冲了个澡,上床睡觉。这几个小时真可谓是几经风雨,喝了不少的酒,再加上时刻得提防那老狐狸给自己下套,真不是一般的累,碰着枕头就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郑璐瑶过来叫,朱一铭才缓缓地醒转过来。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五点多了,连忙起来洗漱。从卫生间出来以后,把嘴往对面一努,问郑璐瑶道:“你老爸起来了吗?”

    “我妈去叫了,估计就起来了。他晚上要去开会。”

    郑璐瑶说。

    朱一铭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小俩口在房间里说了会悄悄话。出去的时候,郑相国已经走了,胡梅说:“刚才忙着睡觉,醒来以后像火烧了眉毛一般,忙得不可开交。”

    朱一铭一听这话,松了一口气,郑璐瑶则笑着说:“估计他怕迟到,挨卢伯伯的批。”

    “你老爸天不怕地不怕,遇见卢家的人就昏了。”

    胡梅笑着说,“小朱,走,我们一起去吃饭。对了,他爸关照你晚上等他一下,他有些事情想和你谈。”

    朱一铭一听这话头都大了,脸上还要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胡梅一看朱一铭那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笑了笑说:“你别担心,他爸就这么个人,看上去很严厉,骨子里头也是个老顽童。”

    朱一铭心想,什么老顽童,分明就是老狐狸才对。

    晚上没有了郑相国,朱一铭轻松了许多,三人边吃边聊。胡梅主要问了朱一铭一些家里的情况,当得知他的父亲就在恒阳以后,叮嘱郑璐瑶下次去的时候,一定要去看望一下。由于没有喝酒,三人很快吃好了饭,胡梅对郑璐瑶说:“你们出去玩吧,估计她爸有会才会回来呢,要时候我打你电话。”

    郑璐瑶听后,开心地点了点头,拉着朱一铭的手转身就走。朱一铭想要甩脱,发现对手的手上居然加大了力量,想想也就作罢了,要是再刺激她,真担心这丫头一把搂住自己,那可就糗大了。她的疯劲,自己可是见识过的。

    上了车以后,郑璐瑶立刻恢复了她马路女侠的本色,大路虎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朱一铭已经习惯了她的开车风格,一点儿也不吃惊,小声地问道:“你这开车是和吴天诚学的?”

    “是啊,看他整天开着个破吉普在大院里得瑟,我就来气。他不教我,我就站在他车前,不让他走。有一次,他作势要撞我,正好被吴伯伯看见,立刻把他拎回家一阵狠尅,把我高兴了好几天,最后,经过谈判,他才同意教我的。现在他那点技术早就不在我的话下了,我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郑璐瑶满脸的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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