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拼了命的韬晦,但太子位一天不定,牛家就一天都不会心安。日后对宁妃的挤压,只会更残酷——众人又有谁不能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太妃心意已定,此时多说也是无益,宁妃便索性也不多言,免得反而惹恼了太妃罢了。

    这些道理,蕙娘看得很是分明。虽说她对宁妃也有一定的好感,但此时亦是无能为力,心头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放松:牛家集中力量对付宁妃,婷娘这里,那就更加安稳了。

    “宫里的事,也不是我这个老寡妇能管得上的了。”许太妃笑了笑,拿过宁妃的手来拍了拍,“这孩子虽不是我的亲女儿,但这几年对我的孝心,也是同亲女儿一个样。要说我去山西放不下谁,那肯定是最放不下她。”

    她冲众人道,“我也拿个大,卖个老面子吧。在座的那都是多年的交情了,日后我虽不在京里,诸位和宁妃也不要断了来往。这孩子虽不懂事,但也不是不堪造就。你们还要守望相助,互相都多照拂些儿。”

    太妃大过生日,原来存的是这个意思。在座众人,有些本来就是宁妃近亲,自不消说了,还有些却是正宗的宗室之后,辈分且高不说,母亲都还是先头老皇帝的姐妹,可以说靠山那都是很硬的。有了她们撑腰,宁妃以后受到的压力,多少能减轻一点……

    杨太太脸色数变,到底还是站起来给太妃敬酒,她叹了一口气。“娘娘对我们小六,真是仁至义尽了。”

    会这么说,已说明杨家领了这个情,许太妃面上也含了笑意,自然又和杨太太有一番客气。蕙娘在人群中冷眼旁观,心里倒是有点好奇:权家和许家不能说有多密切的交情,权仲白和许太妃好像也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在这场意味深长的‘金盆洗手宴’里,许太妃特地喊上她,又是做什么用意呢?

    因今日过后,许太妃便要远离,和她有交情的这些老姐妹们,自然都有好多话想说。饭虽吃完了,但众人依然没有散去。蕙娘觑了个空子,冲婷娘轻轻地招了招手,两人便走到外头回廊底下,在柱子后头站着说话。

    虽说终于有了进步,地位自然也是母凭子贵、水涨船高,但婷娘的态度,还是那样淡然、从容,若不是蕙娘很熟悉她之前的状态,几乎要以为此事对她的心境全无影响。见到蕙娘,她亲热地一笑,先自己就报了平安。“我好着呢,大夫说脉象很稳。我自己天天扶脉、摸肚子,也觉得自己是极好的。”

    只这一句话,便可看出权家是下了力气来培育婷娘的,蕙娘完全有理由相信,婷娘起码是粗通药理:这在宫廷中是极有用的,起码能尽量避免为人所害。

    “那就好。”她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问道,“现在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

    “贵妃娘娘待我倒是还公道的,有了身子,就挪出来住了。”婷娘笑了,“还和白贵人住在一宫里,又做了邻居。不过,秋后她要封嫔了,那就是她领着我啦。”

    随着皇帝登基年限的延长,后宫中的高位,渐渐都有人占据,这已经不是生子就能封妃的时候了,白贵人就是生了儿子,也只能封个嫔位。从这点来说,宁妃还是占了资历老的便宜。

    蕙娘低声道,“你也不必着急,封嫔封妃的日子,在后头呢。”

    按权家规划的道路,婷娘风光的时段,完全就在她人生的下半程,她也一点都没有心急的样子,而是微笑道,“承嫂子吉言了。”

    两人亲密地相视一笑,婷娘低声道,“听说嫂子在老家得了彩头……”

    上次权夫人进宫,应该是给她交代了一点外头的事儿。

    “哦,是给了一枚扳指。”蕙娘若无其事地说。“我本来还想给你父亲带个好,把你的玉佩送过去,可惜他人不在。我只好留给你周妈妈了。”

    婷娘先是展颜一笑,“二娘为人仔细温柔,对我也是没得说。”

    却又不免露出些忧色,“嫂子回家祭祖那是大事,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父亲也不会在外不归的……”

    “这种事,你我心知肚明吧。”蕙娘微笑着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婷娘眼中掠过一丝冷意,她会意地点了点头,“我在宫中,诸事都谨慎低调,绝不会贸然出头和人结怨的。嫂子不用太担心我——只盼着嫂子也是一样,遇事切莫强出头啊……”

    蕙娘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时,婷娘又细声说,“可那枚扳指,嫂嫂听我一句话,该拿回来,还是要拿回来的。不然,万一族里起了纷争,父亲和叔叔也罢了,嫂嫂你本人的处境,恐怕就有几分尴尬了。”

    婷娘入宫,也有三四年的日子了,她和蕙娘见面次数虽然很少,但蕙娘也算是她孤寂清苦的宫廷生活中不多的调剂和希望。在上回婷娘提起选秀一事后,两人更是建起了一份淡薄而微妙的交情。婷娘这话,倒是出自善意,起码已经是把个中利害给点了出来:她叔叔良国公应该是不会残害自己的儿媳妇的,在这话里,也不过只是个陪衬。这枚凤印,明面上是属于蕙娘的,但掌控权却在权世赟手里,要是族里争位权世赟输了呢?国公府一系会把谁推出来承受权世贡的怒火?

    蕙娘也有几分感触,她握住婷娘的手,正要说几句暖话,将两人的情分加固些儿。不巧屋里却有人寻了出来,“原来是在这里说私话!太妃娘娘寻权少夫人呢——”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许多未尽的叮咛和祝福,尽在不言中。蕙娘回转了身子,进去见许太妃。

    许太妃自个儿坐在暖阁里,看来是已经和不少老友说过私话了,她面上有一丝疲惫,但精神却很健旺,也许是即将要离开宫廷的缘故,今儿一整天,唇边的微笑就没有消散过。见到蕙娘,她招手让她坐下,也是自嘲道,“不瞒你说,我这一辈子都没出过京城,一想到要去山西寻儿子,这心就扑通扑通地跳,恨不得明天就出发呢!”

    蕙娘亦少不得奉承许太妃几句,她正寻思许太妃可能的来意时,太妃娘娘估计因为时间有限,倒是先给她来了个开门见山。

    “从前权神医在京里的时候,安王年纪还小,性子不定,我也就没提这事。”许太妃说,“再说,当时和现在也不一样,宫中的子嗣没那么多,也怕别人会有不该有的想法……现在安王去山西了,宫里的皇子皇女,没过几年也能满地乱跑了。我寻思着,也是时候开口啦——你也知道,安王从小就爱好医术,立誓要做大秦的周王,自己也编写一本《救荒本草》——我这个做娘的,也想成全他的志向,给他找个好师父。”

    大秦的藩王和前朝一样,一般都不参与政治,为了打发时光,很多人会学习才艺,安王的举动也并不稀奇。

    许太妃一开口,蕙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禁露出苦笑,待许太妃说完了,才道。“娘娘意思,妾身已经尽知。倒不敢打包票,还得要问过仲白的意思——只是他人在海外,这您也是知道的,什么时候回来还是难说的事。现在提这事,是不是有些早了?”

    “哦?”许太妃有几分诧异,“你还不知道吗?”

    她立刻就给自己找到了解释,“是了,这消息是随军情一道传回来的,估计还没外传呢……仲白这也是的,难道就不记得给家里人送个信吗?”

    许太妃一边说,一边就露出打趣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蕙娘的手背。“你们小夫妻的恩爱,也是有名的。我就不吊你胃口了——仲白已经在回来的船上了!前几天刚从广州上船的,皇上着急见他,给他拨了一条专船,估计不到二十天,就能进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容易啊,小白失踪了n章终于有音信了

    孩子都会打酱油啦!

    ☆、233会面

    这么大的事,蕙娘当然不能瞒着家里,她连立雪院都没进,便直接上拥晴院去把事儿和太夫人说了。又令人去给良国公和权夫人送信,至于云管事,倒不好单独派人传话。反正良国公都知道了,消息早晚要送到他手上。

    不管怎么说,他能平安从海外回来,良国公府的诸人都还是很激动的。毕竟权家计划中,婷娘只是一个要素,少了权仲白,这计划依然也行不通。现在虽然眼前还有重重困难,但至少计划还是有继续下去的希望。

    “人都到了广州,却没和我们家的人联系……”太夫人就和蕙娘商量,“看来啊,还是在生你的气啊。”

    这话说得,虽说当时气走他的是蕙娘,但要不是长辈们的安排,她至于这么傻吗?现在听太夫人的意思,这件事还是要落到蕙娘头上去解决了,她这是当年把权仲白亲自气出去以后,现在又要把他给哄回来——这事,也就是自己人了解内情了,被外人知道了,怕不只有折腾这么一个评语?

    蕙娘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露出苦笑,却没有说话。太夫人看在眼里,也跟着长出一口气,她拍了拍蕙娘的手背。“辛苦你了。难得你里里外外,也竟都能敷衍下来。”

    确实也是辛苦,焦家那边,四太太身子一贯是不好的,老爷子过了去年那个冬天,身体也渐渐衰弱下去了。虽说皇上还是殷勤相请,但有时竟不能支持入宫。现在皇上派了太医跟在身边,动辄给侯府送医送药的,正在市恩呢。老太爷满朝的门生故旧,也都给老爷子寻访保健良方:虽说人走茶凉,老爷子从位置上退下去以后,平时访客是少了,但庞大的影响力其实一直都没有消褪,只是这时候留下来的,多半就都是有真交情的心腹了。

    两个长辈都病着,焦鹤老管家年前也老病了,虽有新人上位,但三姨娘、四姨娘都不是正经主子,也没有料理过家务。蕙娘唯恐有那丧心病狂的恶仆借机敛财生事,在府中作耗。打从开了春起,时常派人过去嘘寒问暖不说,她自己也经常回家探视长辈。这是正宗的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这么两大家子人要管,这都还不算鸾台会这一摊子事了。换做是别人,只怕三五日都支持不下来,蕙娘这里,一年多了,却是一点疲态都没有,还是那样精神十足,各处都能照管得尽善尽美不说,自己还经常抽空练一套拳摔打身体……

    太夫人这句话,也算是权家上层对她这几年表现的一种肯定,蕙娘自然要露出受宠若惊神色,她笑着说,“祖母客气了,我也就是尽力而为罢了。”

    太夫人自然不能不多安抚她几句,她拍着蕙娘的手,软声和她分析,“仲白的性子,我们都是清楚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吃软不吃硬的一个人。家里虽然是为你撑腰做主,但由我们出面,他这不是还气着呢吗,一着急说不定又跑了。这夫妻,恩怨、情理,那都是说不清的,你就让这一步,等他回家了,给他认了错,赔了罪——再把两个儿子带到他跟前去。慢慢的他也就好了不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意气,还是不要去争了吧。”

    蕙娘也没有太多不满,只是摇头道,“我怕他就是回了京,都不会回家来……说不定就在宫里歇着了。”

    太夫人一想,权仲白还在气头上,不回家这也是大有可能的事,她想了想,一时没有说话。等权夫人到了,把这事和她一说,权夫人倒说,“仲白可能不回家来——他当时是跑出去的,这会没个说法,断不会回家来。但应该也不会住在宫里,那里现在是是非之地,他要不想和牛家扯上什么关系,肯定也不会久留。再说,这孩子也有分寸,和你闹脾气归闹脾气,回京不回府这种惹人议论的事,他也做不出来的。我看,他大有可能,是回冲粹园去住。”

    太夫人忙令蕙娘,“那就快把冲粹园收拾出来,他那个医馆也有一两年没开过了吧?只怕是积灰了!你从府里抽调一些人过去,该洗的洗该刷的刷,把园子里布置得舒适一些——毕竟是在外两年多,吃着苦了!”

    蕙娘苦笑道,“祖母,他最讨厌别人乱动他的东西了。医馆那里,还是等他回来了自己整理吧,至于园子里,那里本也有下人在,传话过去让勤快点也就是了。您也不是不知道仲白,不喜欢生人近身的……”

    她缓了口气,又道,“这件事,在他看来那自然是只有我错,真不行,我就去认个错也没什么要紧……反正看他怎么说吧。”

    其实两个长辈等的也就是这句话,太夫人和权夫人对视一笑,权夫人又和蕙娘道,“是了,刚才南边的信也到了,我还没打发给你送去呢,这会刚好给你带过来——他们那里又添丁了,是个哥儿。”

    权叔墨同何莲娘,在江南倒是过得有声有色的,何总督并未因为当年小夫妻的一点争执记恨女婿,对他很是提携。总督总督,就是总督军政两界么,有了他的照看,这几年权叔墨也是稳稳当当地升了两级,按他从军的年限和表现来说,这已经算是升得快的了。至于何莲娘,在家没事就只管生孩子,两年抱三,生得很是频密,只是上一个没有站住,如今只算是儿女双全。从这生育的频率来看,小夫妻的感情应该还是不错的。

    蕙娘忙道,“回头就打点他们送礼去,还照上次的份例吧。”

    权夫人道,“也不必了,生儿生女家里给礼是不一样的例,生女儿按例减两成的。你记得打点好了礼和我说就成了,我正好也打发几个人送去给他们使。”

    蕙娘揣测着,恐怕除了给孩子送养娘之外,也有给权叔墨送两个通房的意思——权家不看重庶子,并不意味着权家男人都没有通房。估计何莲娘在这上头表现不大好,权夫人不得已才要亲自出手。

    想到庶子,蕙娘便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因和两个长辈商议道,“前些日子出门时,孙夫人忽地和我提起了她一个堂妹,也是老生女儿,今年才堪堪十五岁,我当时倒没悟过来这里头的意思。前儿看到幼金才明白过来,这孩子今年也十七岁了吧?也该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权夫人还未说话,太夫人已笑道,“看来,这几家是都不大放心啊,还是孙家别辟蹊径,想到了幼金头上。”

    “许家那是没办法,才刚过大祥,没有提亲的道理。再说,他们家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权夫人却是欣然一笑,“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幼金也长大了!你刚过门时,他才十二岁,那么一点点大——一转眼也是这么多年。”

    因为是庶子的关系,家里对权幼金可说是毫无期望,几个兄长对他也很友爱,这孩子长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城府,因为家里刻意培养,对仕途或是实业都没有兴趣,反而是很爱游山玩水。十六岁从文武塾师那里出师,勉强考了个武秀才的功名以后,便带了两个仆从,在京郊各处山中游玩,哪里险峻他就要去哪里。等到了十七岁,他更是不得了,从家里领了一笔钱就去华山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蕙娘也是因为这两年来都很少看到他,所以才罕见地犯了糊涂。

    对于一个国公府来说,养着权幼金这么一个闲人,自然是不在话下,他没有什么纨绔子弟的习性,尚且肯考个秀才,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在京城高门的庶子中,虽不说十分出挑,但条件也很不错,并不会难于求配。太夫人和权夫人商议了一番,便道,“孙家人办事,从来都是很妥当的。会和你提这个姑娘,肯定是拿得出手。下回见了面,你不妨细问几句,不过,眼下大事当前,也不要太着急了。横竖孩子还小,拖几年也不要紧的。”

    蕙娘会意地点了点头,太夫人不免就关心,“听说最近,燕云卫动作频频,偏偏封子绣只是一心查案,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我本预着他那里怎都有些麻烦的,许家那个许杨氏,难道就这么能耐,只是几句话,就把他给买过来了?”

    “这就是人家的事了……”蕙娘说,“许家只说,事情已经办妥了,没有留下什么破绽和隐患。”

    太夫人有些不以为然之色,到底还是权夫人更看好杨七娘,“此女心思深刻、手段老辣,说起话来有一句是一句,既然这样说,那封子绣就不会是问题……不过,要占她的便宜,把她算进去,这却也难,这件事里,她可能也留了一手以图自保。这件事,还是快些办完,大家好聚好散的好,不然,我心里总是不踏实——也不知道太妃去山西,是不是她的手笔,若是,那她这几年来,手段也就更老辣了。”

    许太妃去山西这件事,倒的确是让蕙娘有点吃惊的。这个老太妃,几年来不声不响的,连走都走得这么低调,好像真就是退出了这个勾心斗角的圈子,一心一意守着儿子过日子一般。可临走前把宁妃介绍给老关系,这举动又令人捉摸不透。听权夫人这么一说,她便道,“您还真别说,她去山西,也许还这就是许家的意思。他们是想把太妃给摘出去吧……”

    三人坐在一起说权仲白,肯定是把下人都摒出去,说起话来可以放心大胆,不虞被别人听去的。所以权夫人话也说得很直白,她摇头道,“这是一层,还有一层,也是迫宁妃出面和牛贵妃去争的意思。我看这是想把杨家给拉下水,且为日后壮壮声势啊……”

    蕙娘顿时就明白了权夫人的意思:要是此策正出于杨七娘,连自己的娘家都能这样算计,她的确也能说得上是个杀伐果断的政治人物了。

    不过,这事到底有什么□,权家也不会吃饱了撑着非得琢磨出来。横竖和自己无关,且观后续也就是了。不过略谈几句,一时良国公到了,话题便又转向了权仲白。

    #

    因不知道权仲白何时能到家,又会不会回家,蕙娘也没把这事告诉两个孩子,只是打发人去把冲粹园各处屋宇都打扫了一番。免得权仲白要是真入住冲粹园,又不住甲一号的话,还要委屈在客院下榻。

    香雾部本来消息灵通,这次因为对权仲白归国的消息一无所知,权世赟颇觉没有面子,待军船行过了长江,算是进入北面分部了,每隔数日便都有消息送来,言说船行到哪个港口了。也不知那素未谋面的宗房老四,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可是香雾部在南边的主管……

    连日来,宫中都忙着送太妃出行的事,就有什么勾心斗角之事,动静也没大到能为外头所知。至于为牛家做的局,如今也就是按部就班地去做,四大家早都把自己摘干净了,此时反正随大流反应就对了。蕙娘也就忙着自己的家事,并不流露出多少激动盼望之情,可要说她心里没有忐忑、没有患得患失,那倒也是把她给看得太高了。好容易等到这天消息送来,海船到天津靠岸了,就是她,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都坐不住了,太夫人、权夫人自然激动更甚,她们还抱了万一的希望,指望权仲白是消气了才回家的,自己就先回府了。——不过,权某人倒也没让人失望就是了,他的脾气,好像还和往常一样,回了京压根就没往府里来,而是直接进宫见皇帝去了。

    当然,他本人就是搭军船上京的,去见见皇帝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只是出了宫以后,他居然真的就硬是没回府,也没搭理去接他的权府马车——人家压根就没从东门里出来,而是直接从西门出了,直奔香山而去,当晚,还真就歇在了冲粹园里。

    这下,蕙娘没有办法了,只好自己动身去接他回来。权夫人还让她把两个儿子带去,蕙娘道,“先不用带,我到时见机行事吧。儿子留在这里,还有个拉他回府的缘由——只是这次过去,不知要几日能回来了。”

    权仲白在权家,永远都是享受最特殊的待遇,为了不和他交锋,权夫人、太夫人都满口道,“你只管便宜行事。”就差没给写个保证书,表明自己永远都支持蕙娘做下的任何决定了。

    蕙娘有几分好笑,亦有几分无奈,她也没耽误时间,第二日一大早就上车往冲粹园去了,一路车轻马快,还没过午,就已经到了冲粹园。

    冲粹园还和从前一样,里外都是蕙娘自己的人马,她待底下人宽严并济,又时时派人回来监督,一有犯错立刻开革惩戒,因此虽说这一两年来,她很少回冲粹园居住。但园内制度依然十分齐整,蕙娘才下了车,便有人来报,言说权仲白在甲一号,又说桂皮在某处云云。

    蕙娘这次过来,肯定是带了石英的,听说这话,她便笑着推了石英一把,石英也不和她客气,面上罕见地带了焦急,碎步就上了路。余下几个丫头,绿松先道,“我去厨下看着,让石墨给姑爷做几样贴心的小吃。”

    得了她的暗示,众人俱都各指一事散开,蕙娘只好自己走到甲一号跟前,见门窗紧闭,内外俱无人声,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推门入屋,掀帘子进了东里间。

    权仲白果然正在东里间内坐着——一别就是近两年时间,他要比从前黑了些,也瘦了些,除此之外,竟没有别的变化。只是气质更加洗练,那股水墨风流,仿佛业已深藏,一抬眼眸光如电,竟比从前要锋锐得多了。见到蕙娘,也丝毫未流露出诧异之色。

    蕙娘就是再冷静,此时也不禁有几分心跳了,她再吸一口气,方才沉声道,“事情办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这话问得好没来由,可权仲白半点都不诧异,他点了点头,“初步有了个结果,怎么办,还要和你商量。”

    又站起身来,背着手稍走了几步,方问,“听说你去年回了一次东北……看来,你这里的势头,也还比较顺?”

    “还可以。”蕙娘在炕边坐下了,她放松地叹了口气,“你听我慢慢和你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终于又回来了tvt

    没有他的日子我也很不习惯啊……

    今天国家又有灾难了,为雅安祈福……大家都没事吧?

    ☆、234志同

    “焦清蕙,你得到了国公位又如何?难道你以为,你能一世都把我摆布下去?”当权仲白说出这句话时,两人都明白,彼此间是大势已去,此后这一生中,纵是纠缠难免,但他对她,却已经是心灰意冷,再不会存在任何情分了。

    而蕙娘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猛地下定决心,她甚至感到了几分自在:从前对权仲白,她始终都有些愧疚、有些心虚,好像处理不好他对她的感情,从今而后,他对她已经再不会有感情可言。而当不必再把感情算计在里头时,处理两人的关系,反而变得很容易。她对权仲白的看法,忽然间也就变得非常的清楚,她要比以前更明白权仲白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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