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天的提议……我回家认真考虑过。后来太忙,一时间忘了。”萧致远轻描淡写的说,可唇角却又一丝掩不住的傲然。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四处奔波,近乎呕心沥血,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挽回了整个项目。

    他的确是比萧正平早了数日得知20亿保证金的事,当时自己已经被收购组架空,他自然没有那么好的觉悟,主动去提醒萧正平。但是那个时候,萧致远已经知道召开股东大会在时间上已经太过仓促,只能兵行诡道。

    他假装外出商谈下季度订单,实际上在德城秘密约谈数家关系良好的公司老总,合资注册东林投资有限公司,其中己方作为收购主体,控股32%,其注册资金所需动用的现金额度在董事会审批范围内,并不需要股东大会批准。

    只是既然需要董事会批准,那么一定绕不开萧老爷子。萧致远面对父亲的时候十分坦率,直言可以努力挽救这个项目——以此作为交换的条件是将萧正平一系正式从上维重工剔除,从此不希望大哥再插手。

    至于萧正平在外心急火燎的张罗股东大会,萧致远并没有制止他。是因为这样的举动越高调,方嘉陵反倒不会起疑心,他在暗中操作东林投资进入第二轮,面临的阻力也越小。

    这一个月的时间,萧致远极有耐心的筹划这一切,目标明确、步履清晰,操作得近乎完美,可以说一举数得。

    可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此刻,他才是真正和对手站在第二轮的起跑线上。

    他们两人坐同一部电梯下楼,并未再说些什么。到了停车场,稍稍颔首,便彼此道别了。萧致远去接乐乐,小家伙因为听说可以回家,搂着爸爸的脖子问:“我想吃妈咪做的排骨。”

    “那我们去买菜等妈咪回家做好不好?”萧致远亲了亲她的脸颊。

    “哎,爸爸,那个人!”乐乐却往后伸着脖子张望,一叠声的喊,“爸爸!你看!”

    萧致远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了,他却只是笑笑,耐心的将小家伙放进儿童安全椅里,然后走到那个人影之处。

    司机已经牢牢抓住他的胳膊:“跟了我们一路,你是哪家的记者?相机呢?相机拿出来!”

    那人拼命挣扎,只是强辩:“我不是记者!误会了!”

    “哦?那你在拍什么?”萧致远讽刺的笑了笑,伸手摘下了他脖子的相机。

    “不能看!喂!我要告你!”那人挣扎得脸红脖子粗,拼命想要夺回来。

    萧致远只是一张一张的浏览过去,果然,都是自己和乐乐的照片,他今天心情好,也不想同记者计较,草草看了几张,打算让他删掉就好,却忽然间看到一两个月前的照片——

    那是远焦拍的,虽不甚清晰,却能清楚的看到自己侧着身倾向童静珊,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上去如同热吻一般。他还记得那晚是陪着静珊去谈大陆专柜的事,地点选得隐秘,又没人知道,究竟是哪家媒体这样神通广大?

    他怔了怔,又往前翻。出乎意料,前边每一张照片拍的都是自己和女伴,最远的时间竟是四年之前。他渐渐冷了目光:“你到底是谁?”

    那人结结巴巴的说:“水果报的记者,萧先生,照片您删了吧,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跟拍你了。”

    他微微抬起下颌,侧脸线条强硬,声音低沉:“我再问你一遍,谁让你拍这些照片的?”

    那人迎上他的目光,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又因为司机还抓着他的胳膊,他一个踉跄,口袋里掉出了一张纸片。

    萧致远弯腰,那人却拼了命的挣开司机,想要抢先拾起来。

    萧致远冷冷笑了笑,一拳将他打得嘴角开裂,重又弯下腰,拾起了那张纸。

    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他只觉得一颗心都冷寂下来。

    被踢出公司也好,收购失败也罢,他从未如此刻般觉得慌乱,仿佛一切是不真实的,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定了定神,仔仔细细的又将纸片看了一遍,每一个字都确认无误,才慢慢的说:“是她让你这么做的?”

    他多么希望眼前这个男人摇一摇头。

    可那人大约是被那一拳打得散了魂,有些麻木的点头说:“是的。”

    “多久了?”他面无表情的问,语调连丝毫起伏都没有。

    “……四年多了。”

    萧致远一言不发,示意司机放开他,转身走向车子。

    许是被他完全铁青的脸色吓到,司机坐车上才小心的问:“萧总,去哪里?”

    他的目光还盯着手机屏幕,收件箱里每一条短信,都来自一个发件人,桑子矜。

    这几年,每一条她发来的短息,他都存着,而那个晚上,他清楚的记得子矜发短信问:“你在哪里?”

    那时竟然以为她在关心自己……萧致远讽刺的笑了笑,额角在一突一突的轻跳,他慢慢的说:“先把乐乐送到我爸爸那里。”

    子矜提了满满一袋东西回家,乐乐今天回来了。许是因为这个念想,她觉得公司之间争权夺利、明天又要面对什么,这些暂时同自己都没了关系。这个世界,只要女儿在身边就好。

    一推开门,她就唤了一声:“乐乐,妈妈回来了。”

    如果同往常一样,乐乐会晃着小短腿乐颠颠的跑来,一边喊着“妈咪抱”。可今天,屋子里静悄悄的,连一丝动静都没有,因为太过空旷,声音都仿佛有了回声。

    子矜放下购物袋,摸出手机给萧致远拨了电话。

    刚刚接通,铃声竟从书房里传了出来,子矜倒吓了一跳,挂了电话,提声问:“萧致远,你在家?”

    她疑惑的推开门,果然,萧致远坐在书桌后,桌上是打开的红酒,高脚杯里也倒了满满一杯,还摊开一大堆文件。

    房间里淡淡的酒味,她能瞧出他脸色极差,却没有多想,只说:“乐乐呢?”

    他慢慢抬起头,看她一眼:“送去我爸那里了。”

    “你不是说送她回来?”子矜皱了皱眉,“脸色那么臭干什么?今天你不该高兴么?”

    萧致远倒笑了,唇角一抹清淡的弧度,只是眼神却丝毫未变,依旧是嘲弄和讽刺,一字一句:“我看到这些,你说,我该高兴么?”

    作者有话要说:

    ☆、

    他随手抓了身前的文件就掷出去,子矜立在原地,有些错愕的看着满天乱飞的纸张和照片,直到有一张,不偏不倚落在自己脚下。

    她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有些微白。她慢慢弯下腰捡起来,再看看后边的拍摄日期,勉强笑着说:“哎?这不是陈思伊?你们几年前还约会过?”

    萧致远只是冷冷看着她,却不说话。

    子矜一张张的拾起来,每一张握在手里,却仿佛有千般沉重,她低着头,努力深呼吸,试图在这短短的瞬间想出令人信服的说辞。

    萧致远终于笑了一声:“桑子矜,想好没有?这戏怎么演下去?”

    微薄的笑意最终还是慢慢散开了,子矜站起来,眼神渐渐变得清锐:“是我找人拍的。你在外边勾三搭四,我怎么就不能找人跟拍?”

    “这么听起来,桑子矜,你还很在乎这段婚姻?”萧致远不怒反笑,“那么这又是什么?”

    子矜接过他手中的纸,看到第一行字,就已经明白,他什么都知道了。她慢慢抬起头,忽然镇定下来:“是我让律师拟的离婚协议书,本来也是想明天给你的,你发现了也好。”

    他撑着桌角站起来,薄唇轻轻一牵,冷笑着反问:“离婚?”他绕过桌子,一步步走到桑子矜面前:“你凭什么?”

    子矜微微仰起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既然你看过我律师草拟的离婚协议,应该不需要我再重复那些条件了吧?”

    他看着她,并不打断,眼神嘲弄。

    “……我不要你的钱、车子、房子……什么都不要,乐乐的监护权归我。”子矜强迫自己与他对视,继续说,“这不过分吧?”

    “一点都不过分。”他勾起唇角,淡淡的说,“只有一点,你没问我同不同意。”

    子矜后退了一步,反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她并不害怕他此刻身上散发出的、冷酷悍然气场,只微微一笑:“你同意是最好。不同意的话,我们法庭见吧。”

    他的黑眸愈发深邃,一探身,抢在她前边关上了门:“法庭上见?子矜,没有我的同意,你觉得文城哪个律师敢替你打这场官司?”

    子矜微微仰起头,并不开口,眼神无声的与他对峙。

    他轻轻“啧”了一声,“不说别的,你凭什么带乐乐走?乐乐是你的女儿么?”

    子矜的心脏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握紧了,血液突突的往脑海里冲,耳朵里嗡的一声,连视线都模糊了。她死死盯着萧致远,过往的那些场景又一次在脑中浮现出来。

    乐乐……那时候,是姐姐亲手将乐乐交给自己的。

    这四年,她几乎忘了,乐乐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这四年……乐乐是自己唯一的支柱。

    而她费尽心机,只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带着乐乐离开萧致远。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要同萧致远谈条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筹备了整整四年,几乎在嫁给他的那一天开始,就雇请了私家侦探取证。

    婚姻法中,配偶出轨是最难求证的一条,有那么一段时间,就连侦探也满怀疑惑:“桑小姐,您的先生并不像在外边花天酒地的人……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并不解释,照样付给对方优渥的酬金,而直到某一天,他打来电话:“拍到了他进酒店……”

    或许是照顾到她的心情,侦探的语气十分委婉:“……还要继续吗?”

    她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轻声微笑:“你以为我在难过?”

    “……”

    “继续跟吧,或许还要好几年呢。”她淡淡的说。

    她一直和文城最出色的离婚律师保持联系,而对方也建议她,如果不介意财产方面的分割,最不济,也可以用夫妻分居、感情破裂的理由申请离婚。她忍耐了四年,策划了四年,至少已经有了信心,能在法庭上面对这个可怕的男人。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忽然对收集的证据、律师保证的话语失去了信心……

    她不是不知道萧致远的手段的,她靠在了门上,背脊贴着冰凉厚实的木门,听到自己愈来愈快的心跳声,勉强镇定:“就算乐乐不是我的孩子,可是萧致远,四年假夫妻,你没觉得厌烦么?从此以后,我们各过各的,不用再冷战、吵架,不好么?”

    桑子矜的声音冰凉,就像此刻她的眼神,一点点的在熄灭他心底的那团温热微着的火焰……他沉默看着她,她此刻的紧张、惧怕以及决绝,他都尽收在眼底。

    这四年的夫妻,只换回她这样一句话,他忽然觉得绝望,仿佛有什么东西真的失去。

    像是手中掬了一把沙,握得越紧……消失的越快。

    四年前他差点失去她,最后是用乐乐胁迫她,她才答应和自己结婚。

    现在呢?

    工作时如山的压力、强敌环饲的险恶,父亲和兄长一再的防备、榨取自己,他也未失去过冷静。

    在遇到桑子矜之前,他做很多事,是为了在父兄之前争一口气,又或者是为了与生俱来的那份骄傲。后来……他的生命里遇到她,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找到了意义。他要让自己更强,更好,她才能更有安全感……但是命运总是弄人。就像现在,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的侧脸这样苍白,却又柔和,无端令他想起来了泡沫,仿佛伸手用力一揉,就会在指尖消逝。很多时候,他只是期冀她一笑,春暖花开。可她只是蹙着眉,吝啬那一点点小小的欢愉情绪。

    萧致远知道自己的理智已经涣散开了,他的手臂撑在她颈侧,一字一句:“四年了,桑子矜,我是真的傻……忍着你,宠着你,连丈夫的权利都没有行使过一次。”

    他的呼吸已经变得炽热,落在她的的肌肤上,子矜看着他渐渐□迷惘的双眸,瑟缩了一下:“你想干什么?”

    他的酒气依旧喷在他的颈侧,忽然伸手用力将她带入自己怀里:“你说呢?”

    子矜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力量同横抱自己的男人相比,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不论她如何挣扎、撕咬、叫喊,他轻而易举的将她制服,抱进卧房,又扔在了床。

    或许对他来说,自己的挣扎不过是像乐乐闹脾气一样可笑。子矜缩在床角,看他脱去外衣,露出精悍结实的上身,一探身就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拖了回来。

    子矜自下往上,看着他冷酷的表情,难以克制的颤抖起来:“萧致远……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他微微顿了动作,唇角轻轻牵扯来,从容不迫的俯身,压在她的身上:“子矜,我等了你四年,我以为四年的时间,你或许就不那么恨我了……”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略略有些自嘲,“原来你本就打算要恨我一辈子……”

    他压住她的双手,亲吻凌乱的落在她的脸颊、唇间、颈侧,微醺的酒气中满是□。子矜梗着脖子,一侧头,拼命咬住了他的肩胛。

    或许是吃痛,他的动作停下一秒,身体都变得僵直。可就在子矜以为他会放弃的时候,他却笑了:“你还是省些力气吧。”他撑起上半身,气息有些粗重,却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温柔:“我问你最后一遍,你还要离婚么?”

    子矜倔强的看着他,一侧脸狠狠咬住了他的虎口。

    萧致远在她身上,不怒反笑:“还这么倔,是我喜欢的姑娘。”

    他另一只手卡在她的脸颊上,稍稍用力,便迫得她张开嘴,他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虎口的地方一道深深的牙印,微微渗透着血丝,

    萧致远低头看了一瞬,微凉的手指放在她衬衣领口,用力撕扯了下去,一字一句:“桑子矜,除非你死……否则,你不要再打离婚的主意。”

    嗤啦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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