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珩拖着脚步往回走, 一屁股窝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 挠了下脑袋觉得有些麻烦:“啧,出去玩了。”

    “去哪儿玩了?”

    “海边?”

    邵文皱眉:“你没事跑去海边干嘛?”

    邵珩说得理所当然:“小叔, 去海边还能干嘛,看海啊。”

    “和女朋友一起去的?”

    邵珩挑眉笑了。

    邵文知道邵珩从小在美国呆着,受西方思想影响很大,玩得开, 他也不对他的私生活太过干涉,只是嘱咐了句:“别玩没边了啊。”

    邵珩难得正经地回道:“谁说我在玩。”

    邵文知道他再混也有分寸, 也不在这事上和他多争论。

    “小叔, 没事了吧,还不走,等我留你一起吃饭呢?”

    “你这小子,我没事了还不能在这多坐一会儿?”

    邵珩笑:“你坐, 我就不陪你了。”

    说着就要起身。

    “欸你这臭小子……”邵文瞪他一眼,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放在桌上,还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邵珩垂眼去看票面,一眼就看到上面印着的‘jonas’字样,他的眼神一下了就沉了下来,变得有些捉摸不定,神色一点也不复刚才开玩笑时的吊儿郎当。

    过了会儿,他沉声开口:“小叔,你这是干嘛呢。”

    邵文看着他斟酌地开口:“你以前不是很喜欢jonas这个摄影师么,他正在办个人全球影展,在中国的举办城市正好有清城,我帮你弄了两张门票……”

    “我不去。”邵珩冷声打断他。

    邵文皱眉,心底暗叹一口气,仍是说道:“票我是帮你弄来了,至于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说完他起身,低头再看了眼有些消沉的侄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他明明那么热爱摄影,偏偏要逼着自己刻意去回避它,他把当年发生的一切都归咎到自己身上,背着这样沉重的枷锁把自己流放到了摄影之外。

    他打算就这样流放自己多久?有期还是无期?

    邵文再次喟叹,离开前再说了句:“票贵着呢,别浪费。”

    邵珩没应,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眼神盯着桌面上的两张票。

    ……

    程之余从海边回来后就小心翼翼地把那幅在海岸上画就的作品用画框裱了起来,晚上她抱着画框去找了李修。

    李修这会儿正在画室里,见她进来就笑道:“来啦。”

    程之余点头,她把自己怀里的那幅画递过去给他,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李修仔细看了眼她的这幅新画,过了会儿点点头说:“这次画得不错。”他看向她,问,“前两天没来,是去海边采风了?”

    程之余点点头:“是。”

    “挺好的,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走走,看更美的风景才能画出更好的作品。”

    程之余乖巧地站在一边,她其实有些怵李修,他在专业上一点也不含糊,反而很严厉,此时听他这么说,她总觉得话里有话。

    李修把她的画放在一边,回头对她说:“之余,你画这幅‘海燕’画了很多次了吧?”

    程之余老实回答:“是。”

    “绘画呢,虽然讲究专注,一心一意,但是也讲究思变,不能只拘泥于一个主题上。”李修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画一幅其他主题风格的作品试试?”

    程之余抿着嘴有些犹豫了。

    李修不逼迫,只是笑着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洞悉人心的穿透力,他说:“当然,也不是随便画,‘诗歌合为事而作,文章合为时而着’,绘画自然也是如此。就像米勒画笔下农民和大地,莫奈画笔下的大自然……”

    他停了下接着说:“你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你把它留在画布上定格成永恒,我希望你的下一幅作品也能够惊艳我,能答应吗?”

    程之余心中在纠结,她对自己没有把握,怕辜负了老师的殷切希望,但是在李修的目光中她始终不能否认自己。

    李修这么认可她,她要是承认自己做不到不是太让他失望了吗?

    “……好。”程之余最后咬咬牙应道。

    程之余从画室里出来,苏娴等在美院门口,见到她立刻迎上来。

    “怎么样?你那幅画画得那么好,教授肯定表扬你了吧?”

    程之余勉强笑了下:“算是吧。”

    苏娴没察觉她的反常,拉着她的手就说:“走吧,他们肯定等着了。”

    清大有个同乡会,说白了就是高中一个学校后又考上一个大学的同学组成的一个小团体,每个学期到了期末都会小聚一下,联络下感情,追怀一下高中的峥嵘岁月,再痛斥一下大学的腐朽堕落,最后再约着订个票一起回家。

    苏娴领着程之余一路去了聚会的酒店,陈宪就等在门口。

    “你这么早啊。”苏娴朝陈宪打招呼。

    陈宪看了眼程之余:“我也才来没多久。”

    苏娴说:“走吧,一起进去。”

    “好。”

    到了一个小包间,里面的人已经来了大半了,他们这届考上清大的不在少数,文科加理科也有二十来个,除去有事来不了的,基本上能挤满一大桌。

    才从高中毕业一年半,彼此又在一个大学里,算不得疏远,互相聊两句就能立刻熟稔起来,因此包间里的氛围十分融洽。

    苏娴他们甫一推门进去就有人招呼道:“你们仨来啦。”

    之后又招呼他们落座,等人差不多来齐后就开始上菜。

    席间觥筹交错说往夕,酒酣耳热道如今。

    程之余心里挂着事,也没对聊天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就一直默默地坐着。

    陈宪扭头看她,低声问:“怎么了?”

    程之余摇头:“没事啊。”

    陈宪皱眉还想再问什么,就被人抢了白。

    一男生说:“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程之余客套地笑了下:“没什么。”

    那男生又有些八卦地问:“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情况呢,要不要跟组织汇报一下啊?”

    桌面上一阵心知肚明的笑声。

    程之余抿着嘴,陈宪则沉了沉脸色。

    偏偏那男生还不打算就此打住,追问道:“我们的之余妹子不会到现在还是单身吧?”

    他说着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陈宪。

    苏娴作为知情人有些尴尬,桌上的同学都知道程之余和陈宪高中时关系就好,早就在心里把他们划为一对了,此时也只当这是个不足轻重的调侃,谁也不会在意。

    可程之余在意。

    她看着那个男生开口答道:“我现在不是单身。”

    苏娴忙接上:“就是就是,之余和她男朋友可好了,前两天还一起去海边玩呢。”

    话音刚落,苏娴就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她刚想着要给程之余撑腰,一时没顾忌陈宪还在这呢,这下好了,伤口上撒盐。

    席面上静了一瞬,这意思很明显了,程之余有男朋友了,不是陈宪,别乱开玩笑了。

    谁也没想到故事会这样发展。

    刚才那个男生有些挽救,就问:“之余,你男朋友怎么样啊?”

    程之余认真想了下,回道:“挺好的。”

    陈宪有些沉默,他眼神复杂地看向程之余,她是敷衍还是认真他再清楚不过了,高一时她不喜欢数学,做题就随随便便,虎头蛇尾,高考前她下了决心要突击,对数学就兢兢业业,切磋琢磨。

    刚才那个回答,她是认真的。

    陈宪在心头苦笑一声,他本以为她一心扑在绘画上,情窍未开,尽管他对她一直表现出友人以上的感情,但是她一直没接收到,对他始终就像是对待朋友一样,亲近中带着疏远,和对待苏娴无异。

    他天真地以为是她还不懂爱情,可是现在他明白了,什么人只能是朋友,什么人可以是情侣,其实她心里一直拎得清的。

    尽管她说不出来,但是心里一直都知道自己会被什么样的人吸引。

    她被动,就会被主动吸引;她软弱,就会被强势吸引;她乖巧妥协,就会被不羁恣睢的人吸引。

    可惜他明白的太迟了。

    很快,这个茬就被岔开了,大家打着哈哈又换了另一个话题聊,席间又恢复了热闹。

    一顿饭吃完,同一天离校的同学就约好一起订票回家,之后就散伙回校了。

    ……

    程之余从聚会上回来后就去了蔡姨那帮忙,晚些时候,董建和吴启明,刘向三人来吃宵夜。

    她端了三份肉片送过去时,董建笑着对她说:“‘学姐’,海龟还在宿舍睡觉呢,他说这两天都没睡好,累得慌。”

    程之余干咳了下,故作镇定地回应:“哦。”

    他又说:“‘学姐’,你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吗?我可以当你们的传话人啊。”

    “没有。”程之余停了下,对他说,“其实……你们可以不用喊我‘学姐’。”

    刘向说:“那叫什么?‘龟嫂’?”

    “……”程之余默了下,“还是叫‘学姐’吧。”

    在蔡姨店里忙完回校,程之余一路回去都是在想李修布置的任务,让她再画一幅有意义的油画。

    这对其他画师来说或许不足挂心,但是对她来说却是困难至极。

    这一年多来,她的画布上只有‘海燕’,那就是她不放弃油画的全部意义。

    现在让她重新画一幅有意义的油画,这意义去哪找?谁来赋予?

    程之余想得出神,途径停车棚时突然被人拉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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