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偷眼去看白行立,心里有些愧疚,却悄悄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她的动作全被慕昱清看在了眼里:白胡子老爷爷?酒精?怎么这小丫头总遇上旁人都遇不到的,神奇的事情?

    但这个疑惑只在心里打了个转,他想起更加重要的事:“那青大小姐方便把那些招式打出来吗?”

    他刚刚就注意到了,青岚使的招式简单快捷,往往对敌时能起到出其不意制敌的效果,如果青岚愿意把它传授出来的话,普及到军队中去……

    青岚却没有第一时间应答。

    这让也被青岚的招式唤来了注意的白行立和慕昱清都有些沮丧:这个年代的人都敝帚自珍,小丫头不愿意传授予人也是正常。

    白行立咳了一下,正要说点打圆场的话,只见青岚猛地抬头,亮晶晶的双眼直视着白行立:“那我要愿意的话,是不是以后我可以随时来校场训练?”

    原来这丫头刚刚没有马上答应是在想着花样的提条件啊!

    慕昱清还没有回答她,白行立已经虎着脸一口否定:“不行!”

    青岚气得鼓了嘴,正要争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了转眼睛:“那我的方法如果能使将兵减员至少少三成,舅舅也要说不行吗?”

    三成!慕昱清和白行立都暗暗吃惊:这小丫头嘴上随便说说,她知道三成意味着什么吗?!也敢随便乱说!

    白行立先看了慕昱清一眼,立刻制止青岚:“岚儿,军国大事也是你一介妇孺可以随便插言的?!”

    妇孺!妇孺!没有妇孺你还没办法出生呢!

    青岚一向不觉得女子有什么不如男的,但在古代的大环境里都是这样,青岚也只是在心里生气,忍了忍,道:“我没说谎,你们先听我说,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眼看白行立又要喝斥她,慕昱清悠然道:“哦?我倒要知道,青大小姐足不出户,就能知道怎么让兵员减少折损的法子。”

    一个实权王爷开口,白行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不好再出声,只是严厉地瞪着青岚,生怕她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慕昱清的话虽有讽刺的意思在,青岚却离奇地没从话里感觉到多少讽意,但被人这么瞧不起,总归是不舒服的,她只当没有听见。

    青岚对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不是很熟,但听军事学院讲课的时候,还是有所涉猎的,她脑袋里起码有几百几千个经典战役阵型,想了想,决定从最简单的东西开始讲起:“我现在要说的,也是当时那个老爷爷跟我讲的。那个老爷爷说过,现在的铠甲骑兵虽在进攻阵时好像是所向披靡,但并不是战无不克,他们,也是有弱点的!只要找到这个弱点,再坚硬的堡垒也有被攻克的一天。”

    白行立精神一振:现在的夷人就是典型的铠甲骑兵!他虽在上次的战役取得了胜利,但那是靠兵士的悍勇和不畏死亡的牺牲换来的。假如能找到重铠骑兵的弱点,那以后夷人来犯,或许,这丫头说的,将战损率减少一些并不是在做梦!

    见两人的兴致已经被调动了起来,青岚也开始兴奋起来,她问道:“你们通常所言的骑兵的优点是什么?”

    不等二人回答,青岚便自答道:“灵活性。”

    白行立哼了一声:“这还用说?”

    青岚瞥他一眼,道:“可骑兵的缺点什么?”

    白行立张张口,没有答她。

    而慕昱清眼神更加专注:对他这样的皇室中人而言,接触到与军事理论有关的讨论还是相当少的。他平时能有的最多的渠道就是看兵书。

    可那些兵书无一不写得玄而又玄,不像青岚这样,仅用两个问题,就抓住了听众的心。

    即使白行立不想承认,也知道自己已经被外甥女这两个问题给吸引住了,不由得听她继续道:“也是灵活性。”

    白行立眉头一跳,就要反驳,青岚把手往下按了按:“舅舅先别忙,我说这个,当然是有原因的。骑兵灵活,可以冲杀战阵,追击敌人,但人骑的是马,不是人,一旦骑兵运动机起来,马不会像人一样,令行禁止,总有不可控的因素在。”

    这下白行立忍不住了:“我部的马可没有那么没用!”

    青岚一笑:“那假如我在前面加了拒马桩,绊马索和暗器呢?”

    白行立一滞,不说话了。

    青岚忍不住看了一眼慕昱清:这家伙是纯到这里当看客的吗?自己跟舅舅都说半天了,他看得津津有味得很呢。

    慕昱清见青岚看过来,深而清的眼神也看了过去,像是要直入她的心底。

    青岚心头不知怎么的,多跳了两下,别过眼去:“就是这样,马不像人,受伤了,只要不是性命之危,便仍可听令作战。我现在说的法子,就是克马之法,当然,克马终是为了克人。”

    她见白行立精神已经完全集中过来,瞥到大帐边上有一盆水,便把它端到桌子上,继续道:“刚刚我说过,骑兵具有灵活性,他们就像这盆水一样,只要控制在手中,想把它怎么晃荡,想让它往哪个方向晃荡都行,但是”她猛地抓起一旁的砚台,“砰”地投向水盆!

    水花“哗啦”溅起老高,溅了不由凑得很近的白行立一脸。

    白行立眼睛一立,就要发脾气,但青岚似有不觉,道:“我说的法子,就像这水中之砚一样,要改变水流的方向,让它不受人力所控,只有往里投入一颗石子才行。”

    见白行立又被青岚忽悠住,刚刚落后半步的慕昱清忍不住拿手掩住了嘴唇:这丫头,刚刚她舅舅说了她不行,她立刻就让她舅舅吃了鳖,这样不吃亏的性子,真是白为她担心了。

    青岚也不再继续卖关子:“那白胡子老爷爷就跟我说了,怎么利用人这颗大石头,把骑兵变得不听话,变得无可束缚!”

    “什么方法?”青岚这一套又一套的理论让白行立终于有些相信:自己这个外甥女肚子里或许还真的有点货。

    青岚道:“选军中服从性强,力大不畏死的勇士数百,组成纵横相等,间距相等的方阵,每一阵士兵手持十五六尺长的长矛,一旦有骑兵冲袭,可使这一阵的士兵正面击之。”

    步兵对骑兵?

    谁没这样对过,白行立面露轻鄙之色,正要斥责。身后的慕昱清突然说道:“我明白了,青大小姐的意思是,士兵的长矛够长,待到正面御敌时,因步兵与骑兵的马等高,不等骑兵冲击到面上,其矛便可刺到马上,使得马身受创受惊——”

    “马匹惊慌疼痛之下,便可大乱阵脚!”白行立这时也明白过来此阵的精髓所在,他连声呼“妙”,迫不及待地就要出门去:“岚儿,你在这里稍待,我去去便回!”

    青岚万没想到,自己舅舅明明是一个文士一样的儒将,一旦涉及到兵士,性子竟然会这样一急,一时哑然。

    她急忙要追出去,眼睛一抬,却见中军大帐里还站着个被白行立给彻底忘了的,尊贵的客人!

    四目相对,青岚不知怎么,对着慕昱清那仿佛了然所有的目光有些心虚:“你不是跟着我舅舅来的吗?怎么还不去追他?耽误了事情怎么办?”

    慕昱清微微一笑,这像冰雪做成的人突然就像要融化了似的,让青岚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温凉,他轻声道:“白将军现在有事做,我自然不能误了将军的大事。”

    “你怎么在这儿?”青岚终于问出了让她郁闷不已的问题,要不是他这个外人,估计舅舅还不会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但慕昱清还帮了她,这叫她也没办法发火,只能闷闷问道。

    这句话若是搁在其他人,慕昱清必不会回答,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想跟这姑娘好好聊会儿天,嗯了一声:“白将军所部驻扎在城外辛苦,圣上派我劳军。”

    青岚“哦”了一声,好像又没什么可说的了。

    倒是慕昱清道:“又是酒精,又是列阵,青大小姐懂得可真多。”

    青岚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一派平静:“这算什么,民间奇人多,二皇子殿下可不要小瞧天下人。”

    慕昱清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没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不自在的踪影,索性不去猜这事的真假,还真的想起来一件正经事:“对了,你说的器具,我找的铁匠铺子已经做好了,你什么时候能把那酒精给做出来?”

    他不说,青岚这一病,还真的差点把这事给忘光了,她想了想:“明天吧,我明天去柳御医家,你们只需准备好器皿和烈酒即可。”

    “烈酒?你一个女孩子家,还要喝什么酒吗?”白行立的声音突然从帐外传来。

    他阴沉着脸去瞪青岚:“什么明天出门?没我的话,你哪也不能去!”

    “啊?”青岚想不到,明明她给白行立贡献了一个那么好的列阵方法,怎么还没办法让她对自己网开一面。

    她苦着脸正准备说点什么,慕昱清已抱拳道:“恐怕不行了,白将军,我有些问题要请教青大小姐。”

    白行立愕然:“请教?这小丫头有什么东西让二皇子殿下屈尊请教的?”

    青岚突然头疼:这个舅舅似乎很不赞成她不守规矩,如果被他知道,自己不光会列阵,还会做出治疗术后感染和刀斧伤的酒精,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从此把她关在府里,一点门都不许出?

    想到这里,青岚顿时急了,连连向慕昱清打眼色,让他别那么没心眼,把什么都说出来。

    然而,慕昱清此时正背对着她,她打什么都没办法看见。

    青岚便见慕昱清向白行立抱了抱拳:“是这样的……”

    青岚眼前一黑:她不要被舅舅当成不守规矩的姑娘被关小黑屋啊!

    青岚到底没能阻止慕昱清把酒精的事说出来。

    有点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次白行立并没有急着斥责她瞎说,而是沉思片刻,居然答应了!

    白行立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每天青岚必须在郭林的陪同下才能出门回家,而且酒精一做完就不可再借故随意出门!

    青岚现在只求他能把自己刚刚对付王副将时那么彪悍的一面忘了,对白行立的话现在无一不应,至于出不出门的,等酒精做完了再想其他办法不是一样?

    柳老御医这些日子盼着青岚,早盼得脖子都长了。

    第二天一早,老头一个人就在巷口处等着她下了车就把她往屋里带:“丫头,你说的那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做法?我在家试了几回也不得要领。”

    青岚被他拉进了门,抬头一看,一个人身着玄色大氅,站在厨房中央,状若无事地淡淡道:“青大小姐,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快些开始吧。”

    这人这一身的衣裳起码要百金吧?

    她上次不是说了是在厨房里做事吗?怎么他还穿得像是要随时赴宴一样?

    青岚再一瞅瞅自己今天特地为干活换上的一身旧衣,没来由地有些脸红,随即又不甘示弱地回视向慕昱清:她心虚个什么劲?明明是这个人穿错了衣服啊!

    慕昱清却已经把目光投向了那个从未见过的蒸酒器,捧起一坛酒,问道:“可是要把酒倒进这个铜器里面?”

    青岚点了点头,正准备接过酒坛,慕昱清却已经一掌拍开封泥,“汩汩”清泉一样的酒液一股脑全倒入了蒸酒器里面,浓郁的酒香薰人欲醉。

    眼看酒液即将漫过刻度线,青岚忙伸手阻止:“够了够了!”

    慕昱清手一顿,青岚不及缩手,顿时碰到了他的手肘,将他的手打歪了一下。

    一小股酒液顿时溅了出来,慕昱清没有提防,那酒渍全洇到了他的衣服上。

    他此刻已经除了大氅,今天穿的正是一件海水江崖纹的金龙白蟒袍,这衣裳极是娇贵,只溅了一点水渍上去,已经有些发皱了。

    这一件好端端的衣服立刻像是被烫了一块铜钱大的疤似的,好不难看。

    青岚一下子愣了,正想说两句抱歉的话,慕昱清冷冷地看了过来:“再之后呢?”

    “生,生火吧。”她有种预感,尽管这男人什么话都没说,但她就是觉得,他生气了。

    慕昱清弯下身去,长长的白袍子搭了半幅在地上。

    青岚忙道:“我来生火吧。”

    慕昱清没有跟她争,递给她两个火石,和火绒一样的东西。

    青岚立刻傻了眼:这怎么点火?即使在原始森林里钻木取火都没能难住她,她却被一个古代人的打火机给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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