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放任谣言发酵,未尝不是想要借此把她骗出来。

    他竟不惜自毁名声。

    一个皇位候选人的名声有多重要,他只会比自己心里更明白。

    青岚心中极痛,却在疼痛中更加坚定信念:不能回去!

    她现在只是行踪不明就让他这样做,她要是回去了,走到了生命尽头的那一天,她真怕他会真的疯狂!

    就这样躲得远远地也好,就让他以为自己只是失踪了,他心里只要存着一点希望,便不会被逼疯。

    “把化功散的解药给我吧。”青岚思考了一夜之后,平静地对宇白道。

    “反正有你们在,我也跑不了,只要,知道他没事,我不会再回去自投罗网的。”青岚冷静地道:“不相信的话,你们随时可以再对我用一次。”

    宇白看着她的眼睛,过一会儿,掏出一枚丸药喂了下去。

    他不知是在解释给青岚听,还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你是个有趣的人,有趣的人不该被禁锢住。”

    不该被禁锢住吗?

    那句话另一个人也这样对她说过?

    彼时,她急于挣脱金锁笼,飞向自由之高空,而现在,她却被那个人锁了起来,以心为牢。

    她并不想挣脱,却不得不走,而如今,离着京城的那座牢笼越远,她心里的那重锁笼似乎又更多了一层。

    京城里,慕昱清闭着眼睛:“确定消息都传出去了吗?”

    黑卫低声地汇报:“是,都传出去了。”

    慕昱清又问:“传出去了?有多久?”

    黑卫道:“至少有半月?”

    慕昱清喃喃自语:“都半个月了啊,为什么还不回来?”

    黑卫低下头,握住了拳头。

    慕昱清怔然半晌:“喔,你还在这里?下去吧,等有需要我会再叫你的。”

    “主上!”黑卫没有出门,突然叫道。

    慕昱清睁眼看向他,乌黑的眼瞳中散而不见焦距。

    黑卫咬了咬牙:“没事,属下退下了。”

    几乎没有人知道,主上那一次冲上金銮殿是因功脉逆行,倒冲至脑,他的确是没有疯,而是得了头风。

    更可怕的是,伴随着隔三岔五的头痛,慕昱清的眼睛就要失明一阵子。

    有时候是三五息,有时候是小半盏茶,失明的时间不定,却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绑在所有人的心里。

    连柳老御医都束手无策,几次找来京中名医会诊,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只要主上的头风不好,他的眼睛便会永久失明的可能性!

    外面的风传有多可怕,主上不是不知道,可他现在连自己眼睛有可能会失明的事情都看上去不再那么关心了。

    他每天只会召他来问他这几句话:“有消息了吗?她还没找到吗?”

    黑卫即使心如铁筑,也不忍心去看那时候他的表情。

    而不知身在何处的主母,她知不知道主上到底为他在受着什么折磨!

    为什么她还没有出现?!!!

    黑卫快步穿过庭院,看见那位近来愈加像是成了仙了木先生又坐在老位置自酌自饮。

    他此刻并没有心情跟他叙旧,木朋却叫住了他:“黑卫,有没有空来聊一聊?”

    黑卫硬梆梆地回道:“木先生,我现在很忙。”

    木朋这几年的脾气越发地好了,面对如此明显的抬杠也不生气:“可我觉得,你听完了我说的话,可能会觉得轻松一点。”

    黑卫停住了脚步:“什么话?”

    木朋淡淡地笑了笑,点着对面的石凳:“你先坐下,我们慢慢来说。”

    木朋连倒茶的动作都如此的悠闲,说出来的话却连黑卫都差点跳起来:“你不觉得,那位青小姐如果继续失踪的话会更好吗?”

    黑卫皱眉:“如果木先生只是来跟我这说这些无聊的话的话,请恕我要失陪了。”

    木朋并不拦他,只是笑笑,任他起身走掉了。

    然而木朋的话就像有魔力一般,在黑卫的脑中往里钻:“如果她失踪的话……如果失踪的话……”

    主上最近的反常皆由那个女人而起,如果她真的从此不再出现,主上也许真的会恢复正常也说不定。

    黑卫走着走着,陷入了深思。

    在黑卫的身后,木朋将茶海里的水泼入了花圃之中。

    在逐日远离京城的东边,有人看着青岚平静的侧脸,还在忧虑:“师兄,你真的觉得她会想开,安分地跟着我们走吗?”

    宇白微微笑了:“你放心,她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一个两个都这么高深莫测的,真是讨厌。”筱镜嘀咕了一句,打马跑出了御道。

    广袤的田野上,青嫩的秧苗顿时被马蹄践踏得东倒西歪!

    “喂!你干——”青岚立时怒了!

    她从小是没缺过吃穿,可是“锄禾日当午”还是学过的,她这样胡乱地在田里奔跑,该死掉多少庄稼啊!

    但她还没打马去把筱镜追回来,手臂被一个人拉住:“放心,我有分寸。”

    他领着青岚朝远处正在呼喊大吼的农人奔过去:“这位大哥,不好意思,是家里小妹任性了,你千万勿怪,这点银两权作赔偿吧。”

    他一边说,一边扔给了那农人一块白花花的银子。

    青岚没看错的话,那银子至少有十两重,别说只是踩坏一点庄稼了,只怕少说也能买上半亩地!

    那农人还不相信有这样天大的好事,拿着手里的银子看了看,最后张嘴一咬,立刻欢喜得手舞足蹈,直朝宇白作揖,还跪下了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给他!

    宇白坦然受了,青岚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深重,她也不喜欢宇白这种万事万物都能拿银子买通的态度,忍不住讽刺了一下:“在你看来,这世上能有不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吧?”

    宇白轻轻一笑,摇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在我看来,能用银子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呢?”他明明笑得很亲切,很接地气,可是青岚愣是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淡漠和疏离。

    他的笑只是一张面具。

    青岚扬了扬眉:“哦?这又是你那师门所宣扬的道理?”

    宇白收了笑,目光中透着几分严厉:“青小姐,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很好奇我的师门在何处,可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有些事,你能够打听,有些事,却问都不能问,好奇心太重不是件好事。”

    青岚大怒,面上却不透,言语间挑衅地道:“哦?你不知道我都要是个死人了吗?有什么事,是能让一个将死之人也害怕的?”

    宇白深深看她,轻声道:“青小姐还有一个哥哥,叫青琚的吧?”

    他的话音平淡,青岚却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声音有些不稳:“你到底要说什么?”

    青岚并不意外,他们会查出她的家世,只没想到,她只是想要套出他们的来历,都能叫他抓住这样地威胁一通,仿佛他们的师门来自何处是这世上最大的秘密一般。

    青岚这时候真是后悔,没有在柳老御医说要带她来这里时挖根问底,这老头肯定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头。如果她能探问出一两句的话,也不至于今时今日这样被动。

    宇白那有些阴厉的面容正在此时突而一变,筱镜哈哈笑着打马过来:“师兄,你们走得太慢了。”

    宇白虽仍是那副冷冷的样子,但刚才那个一说话就剑拔弩张的青年男子仿佛是存在于青岚的幻想中一样,他唇边噙着微笑,略有些嗔意:“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这样鲁莽?”

    筱镜笑嘻嘻地回道:“师兄,你性子太慢啦,连师父都这么说,你还这样慢腾腾的,也不知道改改。”

    青岚瞧着他们师兄妹二人的互动,只觉得,这二人虽然与她近在咫尺,但其实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师兄妹二人平常之中,处处透着神秘。

    青岚原本只是对这两人有些兴趣,但宇白那样郑重其事地威胁,反而让她生起了新的斗志:不急,总能把她想知道的事情弄清楚的。

    若是宇白知道,他刚刚那一番话非但没有打消青岚的兴趣,反而叫她更加地想挖出他们的秘密,也不知道他将是作何表情。

    筱镜说了半路,才发现青岚已经落后很远,急忙又打着马跑了回来:“青小姐,你怎么比我师兄还慢?”

    青岚冷冷盯她一眼,显得余怒未消:“问你师兄,刚刚对我说了什么话。”

    他们三人自从上次的下药事件之后,就一直有点微妙,青岚此时点出来,筱镜也不意外,她故意不接话茬,笑嘻嘻地道:“快走吧,这官道上尘土飞扬,走快些也好到地方,你不觉得此地无聊得很吗?”

    青岚不去看宇白,打着马儿朝边上跑了几步:“哼,你们少来这一手。之前你们趁我不备对我下手,我看在你们心不坏的份上也没作计较,可你们倒好,我刚刚想问问你们师从何处,你师兄居然还对我用上了威胁,难不成你们的师门如此见不得光,连问都不能问上一句?!”

    筱镜正要说话,正在此时,平地里打起一个旱雷,她脸色微变:“哎呀,打雷了,只怕马上要下雨,我们还是找个地方避避吧。”

    青岚暗道可惜,这本来是她占据道德至高点,能好好质问一下那一双搞神秘的师兄妹的,但是谁能想到事情就这么巧?偏偏在此时连老天爷都不想让她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眼看天气肉眼可见地阴了下来,三个人急打快马,想要找到一个地方好好避雨。

    豆大的雨点不一时便砸下了地,几个人一顿乱跑,终于在全身湿透之前找到了一个废弃的茅屋安置了下来。

    筱镜擦着脸上的水珠,将衣服脱下来拧干,很自然地对宇白道:“师兄,你看有没有干草,我们先想办法点个火堆,烘干衣服吧。”

    全程她都没有对宇白的丝毫避讳,她这一切做得自然无比。

    这不是在这个世道上普世价值能够养出来的姑娘,这个世界的女人,就算不会缠小脚,讲三从四德,至少也明白“男女大防”,连一件外衣也不能脱的。

    而筱镜就算是只脱了外衫,只要是在男子面前,那也是惊世骇俗的。

    到底是哪里的天外来客,能养出这样明明很懂尘世规矩,却又在小节处显得与众不同的孩子?

    这茅屋已经塌了半边,还好尚余一个小角落是完好的,三个人挤在那个角落里一边烤火一边说话。

    筱镜看了看外面的雨势,担忧道:“雨越下越大了,要是这样下去,只怕我们今天去不了芜州城。”

    宇白把火堆上烤着的衣服翻了个面,不在意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在此地歇息一夜吧。”

    他说话的时候,看了青岚一眼。

    青岚以为他怕自己不愿意,但这小茅屋的确逼仄,便道:“若是我们三人挤在一起,只怕也躺不下来。”

    青岚满以为他要向自己抬杠,没想到,宇白点了点头:“没错,我等一会儿把那个地方理一理,你们在这里躺着,我去那里睡一夜。”

    他指的那个方向上面堆满了破旧的杂物,或许是年月太久,还散发着一股极为难闻的霉烂味。

    筱镜不赞同:“师兄,那怎么能行,那个地方也太——”

    “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宇白淡淡地打断了筱镜的劝阻。

    青岚原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不肯委屈自己,没想到,他还挺知道让着人,让她看这人的印象也好了一点。

    这雨果真越下越大,天色刚刚暗下来,屋里便到处开始滴水,除了他们呆的地方,连宇白刚刚整理出来的位置都漫起了水渍。

    因为他已经做出了决定,筱镜也没有再劝止,到了要就寝的时候,筱镜和青岚一人一边,围着火堆躺了下来,便看见宇白站在屋子的另一处唯一一个地方,水迹已经漫到了他的靴子。

    他这个样子,根本不要想能够躺下来睡一觉。

    筱镜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她神色担忧地瞥了眼青岚,没有出声。

    青岚不觉,她今晚仿佛是特别冷,已经离火堆很近了,仍然像是要冻得发抖。这反常的状况让她根本没法子注意这师兄妹俩人的动作。

    筱镜取出一颗丸药递给她:“这是我们师门的健体丹药,你吃吃看,里面放了不少大补的药物,应当能暖暖身子。”

    青岚倒不担心这师兄妹二人会害她,以他们的本事,如果想要害自己,根本不必采用这样直白的方式。

    她大大方方地接过丹药,喂到了嘴里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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