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听到贾敏这番话,甚至连死后都还在替他林家考虑,不由深深的内疚起来。先前因为贾珠,他们夫妇间也闹得有些小矛盾,更何况那个时候他仅存的唯一儿子还染了风寒,久治不愈,早殇。
    “敏儿,你啊就是想太多了……”林如海伸手牵过贾敏略消瘦的手,叹道:“你这个做姑姑的应该开心起来。刚刚接到邸报,琏儿已经被圣上点为了今科状元。”
    贾敏闻言,眼眸亮了亮,侧眸看眼含笑的林如海,心叹了一声:难怪啊!
    “琏儿也是有福气的。”贾敏倒也真心诚意替贾琏开心起来。她虽然只在十几年前见过尚在襁褓中的贾琏,也有些怨恨贾琏做事不留情面,在荣国府中对老太太不孝无礼。但躺在床榻这么多天,想来想去,渐渐也略看开了,也的的确确是她敬爱的母亲和二哥压得大哥太狠了。像她,哪怕是躺在病床上了,还想为自己最不放心的女儿谋划一二。
    所以,贾琏会反抗也是应该的。
    只可惜她懂得太晚了,否则到时可以劝慰母亲一二。
    “我看琏儿这孩子也是知礼的。自打他掌家后,这节庆礼仪方面都是从未出过任何差错。”贾敏情深意切的望了眼林如海,继续道:“我出嫁的时候正是父亲圣眷再涡之际,这嫁妆也是丰厚的。一半封存了与玉姐儿做嫁,另一半便当做姐儿的抚养费与琏儿他们。我……咳咳咳……”
    “敏儿,莫要考虑这些了。”林如海开口,面色焦急道:“好好静养,没准这琏儿文曲星的光辉能庇佑到你这姑姑身上呢。”
    “老爷,你我夫妻一眨二十年了,我这身体状况……咳咳……”贾敏反手紧握住林如海,声音逐渐虚弱起来,道:“老爷,这是妾身最后的一丝念想了,拜托您看在我这些年虽未能替林家诞下一子,却也是辛苦操劳多年的份上,给……给我纸笔,我写完最后的忧愁,剩下的日子也好走得开开心心。”
    “敏儿还未到这最后一刻……”林如海待再要劝说,却听得自己的妻子无比坚毅甚至尖锐的开口道:“老爷,您忘记了老太太临终的遗言了吗?她含辛茹苦,为的不就是看林家恢复祖上荣耀,看林家子孙满堂?”
    此话一出,林如海面色一僵,沉默良久后,终是沉默点了点头。他知道盐政这摊水深却也无法放手的缘由便在此,他当官除却圣贤所倡导的为国为民外,还担负着林家的传承的厚望。
    他们林家也曾袭过列侯,封袭三世,后因上皇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他父亲又袭了一代,到他这一代,已经第五代了,成了白身,从科举中探花出仕。他看着前途似锦,年轻又问,但却也不敢忘记幼年的艰辛。父亲早亡,母亲带着他守着林家,恍若幼儿捧金与市,日日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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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然还不知林如海和贾敏已经自觉贴心的安排好了一切,贾琏通过忠义亲王的人脉,请动了太医院两位妇科圣手,南下扬州。独自在状元府的书房沉默静坐良久后,仰天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老天爷每一次都要在他小成功过后,给他无情的一个巴掌。先前他们父子好不容易进入清北书院,难得过上几天平静日子,便有个傻逼五公主上门;现如今好不容易高中状元,要大小登科了,结果日防夜防的贾珠还有口气在,贾敏却是出了事。
    “兴儿,你把贾家其他三位出嫁庶女详细情况拿过来再给我看一遍。”贾琏开口道。
    “是,琏二爷。”兴儿飞快的转身去取了账本。过年过节的,他们这些随礼都是全家老少皆顾及到了的。
    贾琏接过,翻阅了起来。贾家上一代共两子四女。这贾政一脉便不提了,都拿捏在他手里;这四女中前三个是庶女,最后一个嫡女贾敏。贾敏乃贾史氏老蚌生珠,自然千疼万疼,贾代善对其也是喜爱有加的,择的女婿林如海,是官场上出了名的年轻有为。两人膝下如今只得一女林黛玉。
    至于其他三个庶女,庶长女到底靠得一个长,嫁得尚可,他的丈夫上官武现如今是四品威烈将军,任职广南,驻守海疆沿线。其随军生活,共三子一女,倒是儿孙满堂。她的第二个儿子上官靖宇还是今科武举人,现赴京会考途中。
    第二个庶女榜下抓婿,嫁的人家并不如何,在贾代善亡故,二房掌中馈渐渐断掉对庶女的年礼往来后,便被婆家早早磋磨而亡,留下两子,皆是农家娇儿,并不成器。
    在探知此消息后,便未恢复往来。
    第三个庶女嫁的人家看似花团锦簇,内力却是个龌蹉肮脏的。三姑爷现今任高阳知府,官声尚可,可私德却是差的,宠妾灭妻,以庶记嫡。不过这三姑奶奶在知晓贾家情况后,却也是能豁出去脸面,来信求贾家支持和离。她还证明自己能靠着仅剩的嫁妆和自己刺绣手艺活得很好。
    故而,倒也是认了这门亲,恢复了往来。
    翻阅过后,贾琏又揉了揉头。这些信息他原先便筛选过,岂料却是忘记了关注身体健康状况。提笔补充了一句对两个出嫁庶女身体的关注。哪怕这两不过庶女,但如今他身为状元郎,这起码明面上的礼法绝对不能让人抓住任何的小辫子。
    贾史氏和二房一脉如今都成被圈养的“猪”,大门不出二门更是迈不出去,倒是可控制的多。
    右手拿起沉甸甸的文玩核桃,贾琏感受着沉甸甸的重量和一丝酸胀的疼痛,片刻过后,开口:“兴儿,去寻些能工巧匠来。”
    飞鸽穿信这事是他一手导的。他相信就算当今不造个假玉玺,上皇也不会看着这祭典传玺成为一场闹剧,所以他会安枕无忧的当文曲星。但是介于如今,还有未来未知的麻烦事太多,他得先给自己加份保障。
    而且,他的家不想再给其他人住。
    绕着自家走了一圈又一圈,细细想了想造假的成本后,确定文曲星这层光环给自己带来的便利不会消失后,贾琏又去了隔壁温府,正式以未来女婿的郑重向未来泰山大人和未来媳妇道歉。林家都来人上门了说病重两个字,那差不多便是要死了。
    “钦天监测的吉时在十一月十一日,哪怕是最坏的打算,你也能参与祭典。”忠义亲王手里挥着御赐的金鞭子,神色沉沉,开口:“至于婚礼,我巴不得乐乐一辈子不出嫁呢。”
    司徒乐往后退一步,附耳悄声:“我爹你未来公公愁的是这鞭子。”
    “谢谢,是岳父大人。”
    “这都御赐金鞭子了,还不懂?你都快跟贾珍一样了。”司徒乐眯着眼道:“据戴公公说你说我是河东狮?告诉你,当今他们已经派人去了珍兽局挑狮子送给你压压惊了。”
    贾琏:“…………”这皇家是不是风水不好?一个赛一个的嘴碎八婆。
    “这是权宜之计。”贾琏看着兴趣盎然的司徒乐,磨牙算账:“谁叫你魅力太大,招蜂引蝶的,当今看我跟看女婿一样,我只能借忠义亲王这岳父黑脸一用了。”
    一听贾琏说起这个,司徒乐觉得自己挺冤:“我就你跟四大才子比赛那天,出手救了他一次,多嘴说了一句让人好好练武。接下来在书院遇到,我险胜几目,我爹帮他爹治病了一下,其他压根没多说过一句废话,怎么就……”
    司徒乐想了想,最后挺挺胸:“看来真得是我魅力太大,太成功的缘由。”
    贾琏侧眸扫了眼司徒乐胸前某物,一时间倒是颇为好奇怎么以假充真。
    但这念头刚闪过,贾琏便得听身后“啪”得一声响,当即收回了目光,老老实实看着地面。
    忠义亲王甩了一下鞭子,倒也感觉自己渐渐力不从心,甩不动第二下。当即微不着迹的将鞭子搁在茶几上,自己端着汤药抿了一口,道:“这件事就算做了最坏的打算,可依旧先筹办起来。没准贾敏听到你高中状元的消息,想着娘家有所依靠,就不药而愈了呢!这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皆有可能。”
    “是,师……”贾琏舌尖飞快一转,改口:“岳父大人。”
    “嗯。”忠义亲王拉长脸,目光带着丝冷冽:“至于文才,你去跟他谈谈,让他不要给别人造成困扰,否则这天下有才之士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明白。”贾琏神色肃穆的点点头。哪怕司徒乐是个假女人,但是作为男人,他也容不得有人明恋到他妻子人尽皆知的地步。这先前容忍一二,也是惜才与惜貌。
    “至于你……”忠义亲王将茶盏重重一搁:“自己去小报上发文,要赞你自己温柔贤惠的。别再让老六看笑话!”
    “是。”司徒乐忙不迭应下来。
    “你们两个既然决定了要互相合作,也没人逼你们的,那么就给我拿出点诚意来。”忠义亲王道:“在外面不给我走欢喜冤家的路线,就给我走琴瑟和鸣的路线。总而言之,要达到人人羡慕你们这境地。”
    贾琏和司徒乐互相对视一样,难得心有灵犀,异口同声:“这也太难了吧?”
    “难吗?”忠义亲王语重心长:“去梨园听听曲看看戏,多学些。实在不行,你们看看老五和赦儿。现在谁都猜不着这两人脑袋到底什么情况。”
    说完,忠义亲王挥手:“你们好好体会体会去。”
    两人又一次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自己的无奈之色,告辞之后缓缓退出书房。
    “贾琏,没事的。我爹就偶尔抽抽,习惯就好了。”司徒乐跨出垂花门后,对贾琏悄声道:“别管他什么路线要求。”
    “这是自然。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贾琏也悄声回了一句,道:“你且写文哄着他开心,我呢,就择日不如撞日,且去文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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