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很糟,头晕,恶心,唯一的好处就是暂时分散了注意力。刚离婚的那段日子里,他感觉自己抑郁了便靠抽烟来对抗焦躁的神经。后来做过几台肺癌手术,就给戒了。等到被冷宏武告知私生子的身份,他又抽了一段时间,然后又戒了。
    现在,他一边在脑子里想着手术台上见过的病灶,一边把烟雾吸进肺里。
    这感觉像是在自残。
    有病。他骂自己。然后掐灭烟头,撑着墙壁站起身,把剩下的多半包烟扔进了垃圾桶里。
    穿过客厅往卧室走时,门禁响起。他过去看了一眼,立刻抓起钥匙冲出家门直奔电梯间。
    何羽白站在大门口等,可好一会也不见冷晋给自己开门。他正要打电话,突然看到对方冲出电梯。
    “你怎么来——”冷晋的疑问被扑进怀里的人打断。他收手抱住何羽白,紧跟着便感觉到胸口散开一片潮湿的热意。
    “他怎么能那样要求你……”何羽白委屈极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冷晋。
    “什么?谁?”冷晋捧住何羽白那泪流满面的脸,盯了几秒后恍然大悟,表情霎时狰狞起来,“我爸找你了!?”
    何羽白点了点头,又把脸埋进冷晋的胸口。冷宏武那副苍老的病容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身为医者,他同情病人,可冷宏武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
    医院里不乏有需要移植的患者,家属能捐的自然是义不容辞。可活体肝移植,捐赠者不但要面临漫长的恢复期,更有可能殒命于此。根据统计,活体肝移植捐献者的死亡案例至少有数十起,这还不算黑市交易的数据。
    父母为救孩子豁出命去的倒是有,可除了骨髓,何羽白从来没见过父母要求孩子为自己进行捐赠的先例,更何况是以壮年之躯换取垂垂老矣的残命。
    这是何等的自私!
    “这老家伙!”
    冷晋气得浑身哆嗦——不用问,他爸一定是从冷秦那听说了什么,然后找何羽白来做说客了。
    “走,先上楼。”他将何羽白紧搂在怀带进电梯。
    外头太冷了,何羽白的脸和手都冰冰凉。冷晋单衣单裤,风一打就透,外加气冲上头,自己也是手脚冰凉。
    进屋给何羽白倒了杯热水,冷晋从卧室里拿出条毯子,坐到沙发上将彼此裹在一起。
    冻得青白的脸颊缓缓恢复血色,何羽白鼻音浓重地说:“你爸爸,要我劝你——”
    “我知道,不用说了。”冷晋收紧手臂将人箍进怀里。
    “他太过分了……”何羽白抽抽鼻子,埋下脸,“我很生气,我还……我还骂他来着……”
    “嗯?”冷晋忽然觉得心情没那么焦躁了,“你还会骂人?”
    何羽白为难地说:“我骂他……骂他自私……对不起,冷主任,虽然知道他是你父亲,可我还是……还是没忍住……”
    冷晋想象了一下何羽白涨红着脸憋半天才挤出一句“你太自私了”的画面,突然笑了起来。他侧头吻了吻那毛卷卷的脑瓜,安慰道:“嘿,不用介意,那不叫骂人。”
    “可他毕竟是长辈……还是你父亲……”何羽白抿抿嘴唇,“我觉得……他可能……讨厌我了……”
    扣住何羽白的下巴,冷晋抹去那张委屈脸上的泪痕,认真地说:“他没资格讨厌你。小白,很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我不委屈……我就是觉得你爸他……他不该这样要求你……是,他养了你,可这不代表你就得用命来报答他啊……”何羽白用被热水杯捂暖的手指握住冷晋的手,“冷主任,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向着你才这样说,就算是其他患者遇到这样的事,我也是相同的态度,毕竟,活体肝移植实在是——”
    他的嘴唇被擭住,没说完的话全被冷晋的舌头堵在了喉咙里。冷晋将热水杯挪开,然后把第一次说出“我喜欢你”的小情人压倒在沙发上热情拥吻。
    吻着吻着,何羽白抓住冷晋伸到衣服下面的手,惊慌地阻止对方:“冷……冷主任……别……”
    恋恋不舍地抽出手,冷晋一脸无辜地说:“我没打算干坏事。”
    鬼才信你!何羽白嘟起嘴。两个人五条腿,真以为我解剖课是花钱过的?再说,你有的我都有,我有的你还没有呢!
    缩到沙发一角,何羽白揪过毯子把自己包了个严实。冷晋瞧对方用防色狼的眼神儿警惕着自己,无奈地偏头笑笑。
    “你今晚睡这么?”他问何羽白。
    何羽白的脑袋摇得他眼晕:“不,我回家。”
    “我送你。”冷晋起身去拿车钥匙和外套。
    “不用,快十二点了,你睡觉,我自己走。”
    “不行,我不放心。”
    “我在纽约也经常一个人走夜路。”何羽白略感不满,他不希望被冷晋当成只小白兔一样地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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