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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云钦已经在大厅里站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自从那顶软轿吱吱呀呀地出了宫门,就好像把他的心也跟着带走了,他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着,脑中空白一片。

    这一年来,他无数次地想像过,如果那个人没死,如果那个人回到他身边,那将会是一个怎样的场景。

    这一年来,他更无数次地回忆过,回忆小时候在慕府的情景,回忆他继位后那人呕心沥血的辅佐,回忆他和那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到了后来,他都有些糊涂了,这场祸事,到底是为什么会发生?到底为什么他会怀疑那个人要背叛他?到底为什么那个人会这样干脆干净地消失在他眼前?

    他恨自己的多疑,更恨那人的无情,如果她肯解释,她肯把所有的事情向他和盘托出,又怎么会有这样痛苦的生离死别?难道,在她的心里,他真的再也成不了她的小五?他真的是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帝王吗?

    院子里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夏云钦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强自按捺住自己想要冲出去的念头,拍了拍脸,扯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笑了笑,又调整了一下笑容的角度,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不那么急切和可怕。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停,终于,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夕阳的余晖照在那个身影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煞是好看。

    夏云钦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一眨不眨,他有点害怕,害怕自己一眨眼,那个人就会象这一年来无数次的梦境一般,消失不见。

    “梓安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夏云钦象从前那样笑着,带着几分讨好和雀跃,“朕忍到现在才见你,你说朕做得好不好?”

    慕梓安愣了愣,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好像完全变了个样子,身材高大,五官容貌俊美;可仔细一瞧,他好像又完全没有变,还是那张阳光的笑脸,还是亲昵讨好的口吻。

    可是……他怎么知道她从梓悦哥哥变成了梓安姐姐?又为什么一上来就揭穿她的身份?

    慕梓安的心里打了个寒颤,跪倒在地,低头请罪道:“陛下,臣欺君罔上,以女子之身入朝,又金蝉脱壳,不告而别,实在是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夏云钦急急地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正想扶她起来,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半跪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她低垂的左手,颤抖着拉开了她的衣袖。

    半晌,他忽然咬紧了牙关,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声音凶狠而恶毒:“那个老虔婆!”

    慕梓安有些不安,右手握住了左手手臂,想从他的手中抽出,可夏云钦却不肯放,痴痴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振作了一下精神道:“梓安姐姐,你放心,我已经派好几个御医去寻灵药了,你这中的这含笑散,既然是宫廷所出,御医想必应该明白其中的奥秘。”

    说罢,他在手臂的黑气处轻轻地抚摸了片刻,又将衣袖缓缓地拉了下来,神态之间极尽温柔。

    慕梓安笑道:“多谢陛下挂怀,其实生死有命,臣早就置之度外,若是找不到,陛下也不必……”

    “不!朕不要你死,朕要你一直陪着我,哪里都不许去!”夏云钦打断了她的话,气急败坏地说。

    慕梓安怔了一下,无奈地应道:“好好好,陛下放心,臣的老底都已经被你揭穿了,还能去哪里?”

    “梓安姐姐,这些日子你……你都到哪里去了……”夏云钦的声音中终于带上了几分委屈,这一年来的噩梦总算结束,他的鼻子发酸,眼底起了一层雾气,“你就一点都不想小五吗?”

    慕梓安的心颤了颤,眼前这个人好像回到了从前,又变成了那个受了委屈时只会在她怀里哭泣的小皇子。

    “怎么会不想?臣一直挂念着陛下,不知道身旁的人伺候得好不好,不知道有没有大臣以老卖老,只是臣有罪之身,不敢再回到京城。”慕梓安低声道,的确,夏云钦和大夏,是她在生死之间最为挂牵的人和事之一。

    “梓安姐姐,朕做错了,朕冤枉你了,你可以打朕、骂朕,为什么要一走了之呢?是不是因为朕冤枉了你,所以你生气了,就这么就不出现来惩罚朕?你知道朕这些日子……”夏云钦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哭音,眼看着情绪就要失控。

    慕梓安着急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急急地道:“陛下,陛下,小五!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怕,怕我冒充哥哥这件事情被揭穿,损害了先帝还有父王的声誉,成了一个天大的笑柄,和你冤枉我没关系,我知道,就算你把我抓起来,也不会真的要砍我的脑袋。”

    “真的?”夏云钦屏息看着她。

    “真的,你的话我永远都记在心里,你说过了,我永远都是你的梓悦哥哥,我相信你,在我的心里,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小五弟弟。”慕梓安凝视着他的眼,神情坦然而真挚。

    夏云钦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这和他想要听到的话有距离,不过,他明白不能操之过急。

    “梓安姐姐,你不在的时候,我有认真听话,”他扶起了夏慕梓安,迫不及待地请功了起来,“我每天都很勤勉,朝中大事都事必躬亲,几个大臣各司其职,没有偏听偏信,内宦外戚都很安稳,政令以民为本,好几个嚣张跋扈的贵族都因为扰民被我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慕梓安点了点头,的确,夏云钦上位以来,吏政清明,鲁秦两大权臣一除,国库充盈,利惠于民,要不是西陵和齐地的战事,想必现在的大夏已隐隐有了盛世之初的苗头。

    “梓安姐姐,我都想好啦,以后你就留在我身旁,你象以前一样看着我,我散了朝就回来,我们一起说说朝堂上的趣事,你可以帮我批奏折,要是我做错了事情,你就打我一顿。”夏云钦把她拉到了椅子上坐好,兴致勃勃地看着她说。

    慕梓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这只怕不行,臣的身份只怕瞒不了多久,再也不能上朝了。”

    “是啊,我都想好怎么帮你善后了,”夏云钦凑到她身旁,神情得意,“梓悦哥哥不是回来了吗?等他在平鲁立了军功,便可以回来做广安王,这王位原本就是他的,给他了也无妨;那西陵国主不是说要将公主下嫁吗?看在你的份上,朕就准了,让他们一家团聚,你的两个小侄儿也可以认祖归宗。反正你们俩本来就像,你又一年多没在朝堂露面了,朕一准了,谁敢多嘴?”

    慕梓安震惊地看着他,这些话和她脑中盘旋的念头相差无几,可是,可是夏云钦是怎么想到的?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连慕梓悦的身份、慕梓悦的去处都一清二楚!

    她的脑中闪过千百个念头,顿时明白了:他在军中安插了眼线,而且,是夏亦轩身旁亲近之人!

    “陛下……你是怎么知道的……”她低声喃喃地问道。

    夏云钦看起来居然有些羞涩,好像是那个正在等待夸奖的少年:“梓安姐姐,不是你教我的吗?对重臣既要用人不疑,又要掌握关键动向,以免被动,西川之行,事关国之根本,我虽然全心信任皇兄,却也心中惴惴,因此派了好些人在军中,以掌握第一手讯息。”

    慕梓安语塞,的确,这是她曾教给夏云钦的帝王之术,当初也的确是她让夏云钦多加提防夏亦轩,可是,她没想到这帝王之术是一把双刃剑,终有一天,也用到了她在意的人身上。

    “你那日在潞阳之战中露了脸,我便知道了,我等了半天也没见皇兄把你的事情回禀给我,急得要命,生怕又出了什么变故。”夏云钦埋怨道,“梓安姐姐,你怎么也不捎个信给我,就光顾着帮皇兄打仗了。”

    “西川之事,乃国之根本,臣和瑞王不敢有些许大意。”慕梓安有些汗颜,她没敢说,她当时压根儿还想着能全身而退,也压根儿不想回京城。

    “你和皇兄现在……交情很好吗?”夏云钦有些怔忪,“当初朕记得你不太喜欢他。”

    慕梓安长舒了一口气,看来那些密探对她和夏亦轩之间的事情,还不甚清楚,没有向夏云钦回禀,这样总算还不算太狼狈。

    “是,瑞王殿下忠心耿耿,的确是陛下的肱骨之臣,以前是臣错看他了。”慕梓安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道,“而且,臣和瑞王殿下,情投……”

    她的话还没说完,夏亦轩便忽地站了起来,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道:“朕明白了,你和皇兄,都是朕最亲近的人,你们俩心无芥蒂,朕很高兴。”

    说着,他好像害怕她再说什么似的,飞快地道:“好了好了,梓安姐姐,你就别怕了,听朕的安排,你就在朕这里安心住下,等着和梓悦哥哥一家人团聚吧。”

    慕梓安的心一跳,愕然问道:“陛下你说什么?在这里住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渐渐黑化中~~~

    临近结尾,思路要整理一下,更新速度可能会放缓,妹子们见谅哈~~

    第77章

    夏云钦的神色没有半点的退缩,显然此事已经在他心中盘恒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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