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晙阿哥哪里能想到,因为他的举动,引得“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他记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让三妞坐在马车里,自己驾驶马车做在外头,在三妞的帮助下,顺利地来到李家村。

    找到一个一身血气的人,逼问领头人的住处,手法极其利索地,全部点了--睡穴,上下没有一刻钟的功夫。

    犯了罪,自应该有官府处理,弘晙阿哥除暴安良,但不是以暴制暴。

    弘晙阿哥乖乖。

    “乖乖”的弘晙阿哥自以为他是“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远远地看到各方朝李家庄的来人,让村民捆起来这些土匪,吩咐三妞在原地等候,自己进了马车。

    马儿一声嘶鸣,朝通州的官道飞奔。

    没有俊俏小白马,有灵性地会自己避开危险的高头大马;没有潇洒贵公子的迷人身影,有小娃娃“气度万千”的可爱小背影。李家村的人,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呆愣,呆傻,反应过来后,跌坐痛哭。

    有的时候,人习惯了忍耐,只是缺少一份刺激。因为这伙人的祸害失去亲人的李家村人,被他们抢来的客商旅人,一起扑上去哭喊着对着那些土匪拳打脚踢,发泄自己的恨意。

    县令领着衙役们来到李家村的村口,看到等候的三妞和狂呼喊叫的李家村人,惊呆了。

    老村长和里长领着子侄们扛着锄头镰刀一路跑来,眼见这个情况,也惊呆了。

    再等到富鼎和王金领着雍亲王府的侍卫们赶来……这绝对是他们家的小四阿哥!

    富鼎和王金不光领着侍卫们也奔赴通州,还直接给先一步去通州的十三阿哥胤祥发了飞鸽传书。

    弘晙阿哥一到通州地面,就遇到了好暇以整地严阵以待的十三叔。

    从京城到通州其实并不远,大约四十里路,如果不是他昨儿耽误一天,今天又耽误了一个上午,快马飞奔,一天就到了。

    可是他实在撑不住睡了一觉,大马虽然有他的吩咐,但它也有自己的直觉,领着主人走了一条安全道路……一番折腾下来,弘晙阿哥不光露了行迹,还落后了十三叔,晚十三叔到达通州。

    但是弘晙阿哥就是弘晙阿哥。

    傍晚时分,太阳西落,春节的热闹气氛还没过去,通州运河的水缓缓流淌,弘晙阿哥从马车里出来,一眼看到板着脸站在马车前的十三叔,一个猛扑,扑到十三叔怀里。

    “十三叔,弘晙好想你。”

    弘晙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真的想亲人,出京一天,他就想,想得他中午用着热水和包子的时候,差点儿用到鼻子上。

    孤身一个人,前面看不到阿玛,后面看不到玛法和额涅,在外人勉强强撑着小四爷的体面,不能哭,如今见到了亲亲的十三叔,一下子爆发出来。

    “十三叔--哇哇哇--十三叔--”

    第86章

    “哇哇哇--”弘晙阿哥在他十三叔的怀里, 哭得痛快淋漓, 声震云霄。十三叔憋了一肚子的气, 两天一夜的担心,此刻都“灰飞烟灭”。

    “乖乖,十三叔知道弘晙想十三叔了。”

    “不哭,不哭。”

    “哇哇哇---”回应他的还是弘晙阿哥的哭声。

    胤祥听出来小侄子哭声里的真实委屈, 抱着一个劲地哄,灰尘扑扑, 疲惫至极的脸上一片放松, 不停地安慰,“乖乖,弘晙乖,别怕。”

    “十三叔先带弘晙去洗脸洗澡, 一起用晚食,好好睡一觉, 不怕。”

    “十三叔--哇哇哇--”弘晙阿哥想说他“不怕”,想问问十三叔怎么来通州了,奈何一张口还是哭。

    好在十三叔和小侄子有一半儿“心有灵犀”,抱着小侄子进了另外一辆马车坐好, 笑着回答:“你这留一张纸条就走了,十三叔能不追来?”

    胤祥怕小家伙内疚,也没说家里人如何担心他,“你看你这都走了两天一夜,也才到通州, 比十三叔还慢,这两天是不是都没吃好,没睡好?”

    提起这两天没吃好也没睡好,弘晙阿哥又是一阵哇哇哇大哭。

    路上奔波的辛苦、劳累且不说,害怕、孤单也可以克服,粗茶淡饭也能吃得香……可他想玛法,想阿玛,想额涅……想家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只小动物,每一颗草木,想得心里特难受。

    胤祥听出来他哭声里的委屈和思念,心里伤怀,更不敢提家里的其他人,继续哄着。

    “乖乖,不哭。不哭。十三叔知道我们的弘晙阿哥没吃好,没睡好。特意让人准备了红果子炒鸡蛋。”

    弘晙阿哥想要开口说话,可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抓着十三叔衣襟的手一抖一抖;胤祥也不再说话,生怕又招惹了他什么心思,只抱着他轻声哄着,轻轻拍着后背。

    “弘晙乖乖,不怕,十三叔在这里……”

    跟着十三阿哥的侍卫们瞧着弘晙阿哥哭起来的架势,心酸,心疼,这两天着急上火的一颗心安定下来,只有弘晙阿哥人没事就好的庆幸,可等他们缓过来,听着十三爷哄弘晙阿哥的样子,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十三爷您这两天的怒火哪里去了?

    收到飞鸽传书知道弘晙阿哥以身犯险,拉定架势要胖揍一顿的决心哪里去了?

    哎呦呦,看这个架势,他们今晚上不回京城了?

    …………

    侍卫们纷纷在心里嘀咕,乐得看看十三爷的笑话;胤祥知道反正现在也没有心思理会他们。

    叔侄两个一起洗了一个痛快澡,收拾妥当出来用晚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香喷喷的梗米饭,炖好的鳕鱼汤,炸好的香酥鸡腿,红果子炒鸡蛋,炸辣椒……还有弘晙阿哥喜欢的小点心,钟儿糕,黄蜂糕,驴打滚……榴莲、葡萄、苹果等等藏冬果子,弘晙阿哥一边吃一边吸鼻子,看这些饭菜的目光好像在看阔别多年的好友。

    这些饭菜他也想得慌。

    不是为了美味佳肴的想,而是吃到了熟悉的饭菜,有亲人在身边,感受到那份儿亲切安全的想。

    胤祥瞧着小侄子的模样,心疼坏了,更不敢提回京城的事儿。

    哄着小侄子睡下,瞧着他睡着了还抓着自己衣襟不放的架势,也不敢离开。

    用口型示意手下,按照他的意思给皇上和四嫂发飞鸽传书,等到大约夜里子时左右胤祯从南路绕过来,得知十三哥的决定,一抹脸,没说反对的话。

    第二天,天气晴好,可都到卯时了,太阳出来天地一片明亮,可弘晙阿哥还没醒,还在睡得香甜,胤祥和胤祯这些人也都累得够呛,一个行馆的人都在酣睡,安宁平静。

    京城,紫禁城。

    皇上一大早上朝,就吩咐了两件事情。

    他老人家要去南巡,即刻动身,后天就动身。

    诚亲王胤祉和恒亲王胤祺、淳郡王胤祐、八贝勒胤禩--胤禩今年因为玻璃的研制成功,被提升为贝勒,九阿哥胤禟……除了十三阿哥胤祥和十四阿哥胤祯,其他的皇子,全部留下来负责京城事务,比如即将到来的元宵节,春耕节等等。

    不知情的一干文武大臣们都惊呆。

    知情的宗室皇亲,一干皇子们,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心情。

    就是为自己被留下来,而老十三和老十四跟着去,感到不平。

    可是皇上一言九鼎,皇上既然发话了,那就只能照办。

    前朝震动,后宫里倒是平静得很,妃嫔们知道弘晙阿哥安全无事,就放了心,她们年龄大了,也没有什么争宠的心思,安静地呆在京城更合心意。

    太后娘娘也是。皇上想带着皇额涅出门看看,可太后娘娘自觉年龄大了,知道皇上这次出门,去的是遥远的广东,不想跟着奔波,只是提醒皇上,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们,安全回来。

    大臣们紧急安排行程,宫人们都是忙碌不停,雍亲王府里头,收到皇上特别指派跟着南下的四福晋,也在忙着打包行李。

    还专门派人去把林达请来,问问他,赵弘灿一家人,其他相关人的喜好,如何带礼物感谢等等。

    四爷这一次在两广生了大病,他们还都不在身边,一切都多亏了林达和赵弘灿等人的精心照料,四福晋当然是万分感激。

    话说四福晋在儿子离开家的当天,不光让人拿着雍亲王府的令牌开城门去通知儿子的玛法和叔伯们,还让富鼎集合了雍亲王府的侍卫。

    等到时间一到城门一开,四福晋就直接让人把林达和王金找来。

    林达和王金得知小四阿哥离家出走,去广东找四爷,当时那个心情……王金还好一些,他早就猜到小四阿哥会闹起来,否则四爷不会那样交代。

    可是林达就懵了,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天皇老爷,小四阿哥,胆子这么大?

    林达终于明白王金重复的四个字,“会哭,会闹。”

    林达心里对小四阿哥顶礼膜拜,再看向四福晋的时候,眼里也带上崇拜。

    小四阿哥的亲额涅,那也一定不是一般人。

    四福晋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可她儿子都离家出走了,四福晋也不和他们客气,直接吩咐王金领着人去和富鼎汇合,然后严肃端正地坐好,看向林达。

    林达的小心肝儿突突跳。

    娘啊,四福晋的气势和四爷,好像。

    林达心里莫名地害怕,面对四福晋的问题,就跟回答皇上的时候一样,真的是,有什么说什么,知道什么说什么。

    四福晋问:“四爷得了痢疾,身边都有谁照顾着?”

    林达老实回答:“除了四爷身边的人之外,还有赵督堂给请的丫鬟小厮嬷嬷,分成三班轮流值守。”

    四福晋接着问:“四爷在南方,水土不服,病了后,用饭用药,可有注意?早上一般都用了什么?用的可好?中午有没有午休,晚上睡得如何?”

    有关四爷的饮食起居,林达在宫里回答了皇上一次,现在不需要再努力回忆,但是他心里害怕,回答的磕磕绊绊。

    “回四福晋。都有。一切都尽量按照北方的习惯来。早上用了梗米粥,专门做的咸豆汁儿和烧饼……”

    四福晋语气鼓励,还有一丝夸奖,“嗯,你们照顾四爷,都有功。四爷身体康复情况,太医有何定论?何时可以回京?”

    林达实话实说,“回四福晋,四爷康复得很好,只是这回真的遭了罪,需要时间休养,要等到四五月份,天气好的时候,才能上路。”

    …………

    整个雍亲王府在四福晋的管束下,并没有因为四爷不在,小四阿哥离家而生乱子,每个人负责什么事情,有条不紊地运转,只是气氛压抑沉闷,安静无声。

    四福晋坐在偏殿上首,事无巨细地问,就连四爷一顿饭吃了几粒米,一天如厕几次,如厕情况如何,如果能问,她也给问出来。

    问得林达差点儿给四福晋跪下。

    最后问到林达临进京的时候,四爷有没有特别的嘱咐,林达想起十三爷的吩咐,吞吞吐吐的不敢说,可他面对小四阿哥已经闹起来的事实,还有四福晋平静无波的眼神儿,心生胆怯,还是说了出来。

    “四爷说,若是--末将见到小四阿哥,就和小四阿哥说,‘阿玛不在家,弘晙要照顾好家里’。”

    四福晋愣住,到了此刻,她的眼里才露出一丝丝情绪,精致的甲套掩饰了她指尖的颤抖,就好像她今天完美的大妆容一样。

    林达瞧着四福晋愣愣地不说话,猜不透四福晋的心思,结结巴巴地将十三爷和王金的说法也说了出来。

    “王金侍卫认为,这话不要说。十三爷就说,忘了就好。”

    四福晋心里大痛。

    理智告诉她,儿子听了他阿玛的这句话,就不会哭闹,可她也宁可儿子闹一场。可她也和四爷一样,宁可逼着儿子长大,也不想儿子闹起来伤到自己。

    四福晋硬生生地将肠肚里的泪水咽回去,极力保持声音稳定不失礼,“既然十三爷说了,以后,这话儿就不要说了。如果再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不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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