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可还在?”皇后问道。

    李征回道:“还在。儿臣是拿着此信前去的。可能是落在了香梅殿。”

    一名嬷嬷道:“娘娘,奴婢确在香梅殿看到了两封信。”说完,便将两封信交给了皇后。

    皇后示意人接了过来,却是并不看。她知道这两封信定是德妃刚刚才命人写好的。皇后心思急转,相不到德妃的手脚这般快!而且考虑地还真是周到!竟是将杨倩也摘了出来。如此一来,自己倒是不好发作她二人了。更不好,再将此事奏明皇上了。

    皇后的手指在案上轻叩着,皇上怎么还不来?派去请的人也不见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皇后环视了殿内一圈后,再次皱了眉。眼见这底下还跪着两个人,一个是哭哭啼啼,一个是一脸地委屈!

    不一会儿,皇后派去的人便急急地进了大殿,刚跪下要说话,便听外面有人唱到:“皇上驾到!”

    众人忙跪迎了一地,高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落了座,抬了手道:“平身吧。”

    众人起身后,皇上转头问道:“皇后这么晚了请朕前来,所为何事呀?”

    皇后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与了皇上听,又命人将两封信交给了皇上。皇上看了一眼信后,随手一扔,又看到下面跪着的两人道:“此事既是有人陷害,那便算了。只是征儿,你身为皇子,是朕亲封的晋王,以后做事万不可再如此鲁莽,这次那人是要毁了你与这杨氏的名声,若是要你的命呢?你又当如何?”

    李征忙道:“是,儿臣愚钝了。谢父皇教诲!”

    皇上点了点头,又道:“至于这杨氏,皇后,你身为一国之母,此事,还是由你处置吧。”

    说完,便用手轻揉了揉眉心,道:“平南候夫人可在?”

    顾氏忙出列,道:“臣妇在!”

    皇上看了她一眼,略有些尴尬道:“苏静微可是你府上的长女?”

    顾氏心一惊,眼睛的余光,略向静依的方向扫了一眼,忙低头道:“回皇上,苏静微是候府的庶长女。其姨娘白氏,几年前因觊觎主母之位,被候爷一怒之下遣离出府了。而后,似是传出,她又与人私奔,不知所踪了。”

    皇上听了眉头一皱,轻道:“一个庶女么?原来如此!”

    片刻后,皇上又道:“朕今日批阅奏折有些累了,便想着到御花园散散心,不想竟是遇到了你的庶女苏静微,现在她正在承恩殿呢。”

    ‘轰’地一声,这一次,不只是顾氏,就连皇后、德妃以及晋王等人皆是神色一变!

    顾氏想的是,这苏静微好大的胆子,竟然见到圣驾后,不知回避,反而还迎了上去!

    而皇后和德妃则是面上迅速恢复了常态,本来嘛,皇上宠幸谁还不是皇上说了算!可是二人心里全是不约而同地想到这苏静微才是狠角色呀,不声不响地竟然爬上了龙床!哼,真以为宫里的御膳好吃吗?

    而晋王则是面上微有阴狠之色,好一个苏静微,本王原以为你不过是想着嫁入皇室做哪个皇子的侍妾罢了,如今想来,你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呀!竟然想着做皇上的妃子吗?哼!就凭你,也想爬上妃位?

    不过转念一想,晋王的脸色又有了一些得意,苏静微,你以为成为了父皇的女人,本王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吗?咱们走着瞧,若是你不得宠,便罢了,本王就暂且饶你一命,若是你得宠,哼!本王有的是法子,叫你为本王卖命!

    还是皇后反应快,对着皇上施了礼道:“恭喜皇上又得一知己,这后宫里又多了一位姐妹。”

    德妃也是迅速反应过来,笑道:“皇上,这可是那苏静微天大的福分呀!只是不知道皇上打算如何安置她呢?”

    皇上微一皱眉,这苏静微刚开始只说自己是平南候的长女,自己也以为是嫡长妇,那样的话,身分封为嫔位倒也是说的过去,即便是直接晋为妃位,有平南候在,旁人也是说不上什么来的。可是现在顾氏当庭这么一说,一个庶长女的身分,可是要低的太多了。

    皇上转头对皇后道:“明日再说吧。既已无事,朕就先回御书房了。”

    说完,便起身走了。

    皇后等人恭送了陛下后,才又对跪在地上的杨倩道:“王杨氏,你既是受人陷害,皇上也松了口,本宫也就不太过苛责于你了。来人,将她拉下去,杖责三十,然后遣出宫去。自即日起,无本宫旨意,王杨氏不得再入宫门一步!”

    宫人得了令,迅速将杨倩拉了下去。杨倩倒是聪明,知道对她而言,这已是最轻的处罚了,倒也是不哭不闹,一脸平静地被人拖了下去。

    静依看着杨倩面色平静地被拖了下去,可是眼神中却是满是不甘和愤懑!她向着晋王和德妃看了一眼,又瞪了静依一眼!静依却是平静地迎上了她的视线,浅浅一笑,杨倩,是你害我在先,别怪我对你下手太狠!

    白敏儿看着杨倩被拖下去,眼中虽有些失望,可转瞬便又不见。虽然没有整倒苏静依,可是整倒了杨倩,也算是报了自己七年前被她利用之仇!而且还让德妃和晋王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也算是小有收获!

    经此事一闹,皇后也没了过寿的心思,便称自己累了,让众人都散了,出宫去了。

    皇后宫中,皇后端坐在凤椅上,面无表情地想着什么。一旁的嬷嬷道:“娘娘,您看,要不要先去给那苏静微送碗避子汤过去?”

    皇后垂了眸道:“先备着吧。待会儿看看小孟子回来如何说。”

    “是。”那嬷嬷退至一旁。

    一位太监急久匆匆地跑了进来道:“娘娘,皇上在御书房,并没有回承恩殿。奴才回来时,已经有宫人侍奉陛上歇下了。”

    “嗯。”皇后微点了点头道:“你去给她送上一碗避子汤吧。记住,要亲眼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喝下去!一滴也不许剩!”

    “是!奴婢明白!”说完,那嬷嬷就要退下去,皇后的声音再度传来,“慢着!”那嬷嬷立刻止了身形,低着头,等着皇后的吩咐。

    皇后却是面上有些似笑非笑的,轻道:“那个苏夫人,倒真是个妙人儿!别看她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是给皇上心里也填了堵!你去吧。记得要跟她交待清楚,这是宫里的规矩。记得要态度端正些,这个人,本宫还有些用处。”

    “是!”那嬷嬷应了后,见皇后再无开口的意思,便弯腰退了出去,直奔承恩殿了。

    皇后将殿内的众人遣了出去,只余下这宫里的总管太监宋公公,皇后轻道:“查的如何了?”

    那宋公公俯了身道:“娘娘,那套给苏家二小姐准备的衣服上,被人作了手脚,下了软筋散。”

    “哦?”皇后眼睛半阖,轻道:“是德妃做的手脚?”

    宋公公抬眼看了一眼皇后的神色,谨慎道:“那衣服上,是白小姐做的手脚?”

    “什么?”皇后一惊,“又是敏儿?哼!还有呢?”

    宋公公道:“奴才查了,那衣服上的药量不重,奴才又派人去细查了一遍,果然还有奴才在其它的地方也下了药。”

    皇后略一思索道:“可是那酒杯?”

    “正是!只是那药是下在杯沿上的,而且药量也是极轻!这样的法子,只怕那白小姐是想不出来的。娘娘您想,先让人只是在杯上用了少许的药,苏小姐自然是能正常地走出那漪兰殿的,可是出了殿以后?”

    那宋公公说到这里,聪明的停了口。眼前这位主子的心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比的,有些话,不需说的太明白,皇后便有了自己的判断!

    果然,皇后将整件事情一想,便明白了过来,怒极道:“这个白敏儿!真是不让本宫省心,才刚刚回京,就给本宫添加了这样大的乱子!若真是苏静依出了事,德妃再派人一查,衣服上被人做了手脚,查到底,竟是本宫的侄女所为!这让本宫和明王如何能摆脱干系?”

    皇后气得浑身轻颤!一个反手,将一旁桌上的茶盏打碎在地,“真是个蠢的!枉费本宫派了那么多人悉心教导!这样蠢笨之人,如何能够辅佐煜儿!整日只知道自作聪明,真以为天下就她一人会使心计不成?”

    宋公公并未理会地上的碎片,而是近前道:“娘娘莫气!说起来,这白小姐虽是明王殿下内定的妃子,可到底是没有放到明面儿上来说。这白小姐自小娇惯,自是受不得旁人比她强。娘娘,您还是消消气!先想想您的六局吧!”

    皇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本宫明白!这一次,德妃的手倒是伸的长!居然伸到了尚仪局这里!哼!背叛本宫的人,自然是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此事,就由你去安排吧。”

    “是!”宋公公看皇后的神色已是稍缓,这才轻道:“娘娘,请恕奴才多嘴!您之所以要将白小姐许配给殿下,也不过是为了安抚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心罢了。待那白小姐与殿下成了婚!您加以调教,想必那白小姐自是可以胜任未来的太子妃这一正位的。退一万步说,她实在是难堪大用,您待殿下成就大事后,再想法子将她废离主位,再为殿下谋一个能为殿下分忧之人,不就成了。何需如此动怒呢!”

    皇后闻言看了这宋公公一眼,“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到底是本宫哥哥的女儿,本宫也是不忍她以后的日子太过凄凉!本来这煜儿就瞧不上她,一直不愿大婚。现在又经了这么一出,别说煜儿了,本宫也是瞧着也是指望不上她了。”

    又歇了一会儿,那派出去的嬷嬷回来复命了。

    “启禀娘娘,奴婢看着那苏小姐一滴不剩地喝下了那避子汤。奴婢态度恭敬,并未有失礼之处,不过奴婢瞧着,她似是有些不高兴,态度也略有些傲慢!”

    “哼!”皇后听了,却是轻笑不已,“好一个苏静微,莫不是还等着明日皇上许她妃位不成?真是幼稚!”

    那嬷嬷道:“想必是那苏小姐没有想到苏夫人会将她生母之事说出来吧。”那嬷嬷看了皇后一眼,又道:“奴婢回来时,瞧见德妃的人也送过去了一碗汤药,奴婢在门外偷听了片刻,德妃的人态度强硬,苏小姐倒是强忍着喝下了。”

    皇后眼中的笑意更浓,“这个德妃,这件事情,倒是与本宫想到一处去了。本宫担心的从来就不是这个苏静微,而是她后面的平南候!不过,现在看来,那平南候是不会因为一个庶女进宫伴驾,而为她出头的。那平南候夫妇恩爱,苏夫人的态度,便代表了平南候的态度。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德妃才会不将她放在眼里!哼!本宫倒是希望这一次苏静微能得宠久一些,这样,本宫与德妃又有了可以一分高下的机会了呢。”

    那宋公公却是笑道:“娘娘此言差矣,这高下早已分出,不然,如何您是皇后,而她只是一名贵妃呢?”

    皇后听了大喜,轻笑不止,整个大殿内回响着皇后清丽却带着柔意的笑声。

    马车上,顾氏一脸地严肃,问道:“依依,你是如何得知静微遇到了皇上?”

    “母亲,女儿后来命司琴再去寻找时,遇到了一位宫婢,说是皇上带走了一位小姐,那宫婢所说的那位小姐的穿着打扮与姐姐的极为相似,所以女儿才断定。皇上带走的,便是姐姐。”

    顾氏却是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孽障!真是胆子大到了极点!一个庶女,不想着如何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为正妻,竟是一门心思地要上赶着做小妾!”

    静依却是笑道:“小妾?母亲,您太抬举她了。以她的资质,只怕是连嫔位也熬不到的。而宫中,皇帝的女人众多,一个连嫔位都没有的女人,是算不上小妾的。”

    顾氏一愣,静依说的话极有道理。皇上三宫六院,嫔妃无数,登基十几年来,除了皇后,德妃还有一位病恹恹的淑妃外,还有几个是能常伴于皇上左右的?十几年来,这宫中的美人如过江之鲫,留下来的,又有几人?

    顾氏叹了一口气,道:“人各有志,她自己选了这条路,以后是苦是甜,就全看她自己了。”

    静依轻拉了顾氏的手道:“母亲不必太过感慨,苏静微,在宫里成不了事的。她若不得宠,只怕是还能多活几年,可若是得了宠,只怕就会如同当年的兰妃那般,很快,便消失在皇上的眼前了。”

    顾氏看了静依一眼,眼前这个女儿是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了,总觉得她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可是又说不上来。明明这孩子是极少出府,可是对这京城,甚至是宫闱之事,却都有一种了若指掌的感觉!

    顾氏双眼直盯着静依道:“依依,你为何要我在殿上言明她是庶女的身分,而且还将那白氏的事情说出来?”

    静依笑了笑,“母亲,您若不这样说,只怕,不止是苏静微,就连咱们,甚至是整个平南候府都得让皇后和德妃的人盯上了。她们会以为苏静微会有如此举动,是您授意给她的。如此一来,岂不是将皇后和德妃都给得罪了?那咱们以后的日子岂不是更要处处小心了?还有,父亲和两位兄长在朝中的日子,岂不是更加地难过了?”

    顾氏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静依。

    静依淡笑道:“母亲,您可能没有注意到,您在殿内当众说出那些事后,皇后和德妃的脸上明显是放心了不少。”说到这儿,静依挪到了顾氏身边,挨道她道:“母亲,姐姐选择什么路,是她自己的事,女儿不便干涉,可是女儿不能让她将整个平南候府拖进来。”

    顾氏点点头,轻拍了拍静依的手道:“好孩子!还是你想的周到!是母亲太过大意了。”

    “母亲,今日之事,只怕是一回府,您就得先和父亲说明了。特别要提醒父亲,就说皇后和德妃在得知皇上宠幸了姐姐后,面色皆是不善!将您在殿内说的话,也原封不动地转告给父亲。如此一来,父亲便会想明白了。”静依嘱咐道。

    顾氏轻皱眉头,略点了点头,道:“想来,今晚上你父亲是睡不着了。”

    静依淡笑不语,父亲是聪明人,自然能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是要舍了一个女儿,还是要赔上整个平南候府?

    回了府,静依在司琴的陪同下,直接回了院子。

    一进屋子,便见柳杏儿和何嬷嬷趴在屋内的桌子睡着了。静依正要唤醒她们,便听司琴道:“小姐,元少爷来了。”

    静依一愣,元熙怎么来了?

    进了寝室,果然元熙静立在窗前,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自己。

    静依一看,略有些不解,她进了寝室,便觉得屋子内的气氛极为冰冷,明明是七月天,为何会觉得有些冷呢?静依打了个冷颤,有些瑟缩道:“你怎么来了?”

    元熙却是不理她,仍是兀自站在那里,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静依看了司琴一眼,司琴却是一幅爱莫能助的表情,径自退了出去,守在了寝室门口。

    静依有些不解,好好地,貌似自己并没有招惹他吧?

    静依感觉到元熙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越来越浓,身形微颤,便贴着另一边缓缓地踱了过去,走至梳妆台前,歪头瞥了元熙一眼,见他仍是没有转身的意思,便径自坐在了妆台前的绣凳上。

    静依将头上的发钗一一除下,秀发顿时散了下来,披至双肩。“元熙,你怎么了?”静依有些忐忑地问道。

    元熙并未回身,只是冷冷地轻喊了一声:“下来!”

    静依一愣,只见屋顶上司墨飞身而下,跪下道:“主子!”

    “你可知错?”元熙冷声问道。

    司墨低头道:“属下知错!”

    “错在何处?”

    “属下不该没有跟随小姐进宫。”

    “哼!自行去领罚吧。”元熙冷冷地说道。

    司墨咬了咬嘴唇道:“是!属下即刻就去。”说完,起身便要飞出窗外。

    “慢着!”静依喊道:“司墨,你跟了我七年了。到底我是你的主子,还是他是你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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