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唇拒出一条生硬的直线来,冷枭撑着床站了起来,慢慢儿走到了他的身边儿,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眉梢一挑,沉声命令,“你的了!”

    他的?!呀……啊……

    一股凉气儿从陈黑狗的脚底板儿窜了上来,他哀叫了一声儿,胀红着脸儿,直抹脑门儿上的冷汗:“头儿,别拿我开玩笑了呗,这个……这个不太好吧?我是军人!她,她是谁啊?”

    “你问老子?”冷哼一声,枭爷盯着陈黑狗,带着审视的视线锁定了他完全懵懂的脸,一秒后,大掌抬起直拍在他后脑勺儿上,硬绑绑的冷声说:“我他妈还想问你呢!”

    “头儿,我,我……真不知道啊!”哭丧着脸,陈黑狗委屈得一脸都是惶惶然。他跟着冷枭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作为首长的亲卫兵荣誉感自然和普通军人不同。虽然他现在的军衔只是一个三期士官,可是在部队里不管走到哪里,享受到的待遇可是比一般的干部要好得多。

    而且,能做冷枭的司机,一直以来都是让他觉得非常值得骄傲的东西,每次给家里打电话,都会提到首长怎么对他好,老父老母也总是嘱咐一定要在部队里好好干,混出个人样儿来。

    这么多个年头儿了,首长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疏离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一种审视的,怀疑的,不信任的,甚至是一种憎恨的语气……

    耷拉着脑袋,他偏过脸,看到首长搭在自己肩膀的手骨关节上全是没有包扎的伤痕。那些伤虽然没有再流血,可是一看便知道是新鲜的,不久之前才造成的。

    心里狠狠揪了一下,陈黑狗方方正正的脸上带着一股难受,拳手捏紧,语气带着哽咽,“头儿,你的手怎么了?谁干的,我宰了他!”

    冷枭阴鸷的目光逼视着他,冷冷三个字,又是反问:“不是你?”

    陈黑狗瞪大了眼睛,几秒后又耷拉下头:“头儿,你不信任我了?”

    冷枭个头比他高,低下半个头,仔细打量他:“你还值得信吗?”

    脖子哽咽了,陈黑狗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心底一点点下沉。虽然他的脸上,现在半点儿危险的气息都没有,可实际上,远远高于他记忆中冷枭发火时的危险系数。

    一想到冷枭不再信任他了,他心肝儿膈应得慌,觉得这事儿比什么大事情都让他难受。

    陈黑狗不是个笨蛋,现在进了这么久,他多少能猜得出来发生什么事儿了。低垂着脑袋,他站直了身子板儿,后背紧紧贴着门,“首长,这个女人真不是我弄来的。我,我真的不认识她。”

    退开两步,冷枭撑着还有一些发胀的头,声音沙哑低沉。

    “今天晚上,你对我做过什么?”

    仔细回想着今天晚上的情况,陈黑狗人虽然粗线条,不过记忆力还是蛮好。

    “我给你端了一杯水,其实啥也没干过……”

    “水里有什么?”冷气灼人的黑眸逼视着陈黑狗,冷枭低沉的声音里,蕴藏着随时有可能爆发出来的无力怒意,声音却冷得直透骨髓:“说实话!”

    眼圈儿红了又红,陈黑狗快要被空气里加强的冷气儿逼出心脏病来了。

    “头儿,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事儿,您就抽我,狠狠的抽我……可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啊?”

    转过身去,冷枭背对着他,一只手插进裤兜儿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声说:“把她带下去,回京都你就给老子下队里去。”

    “首长——”陈黑狗急了。

    下队里去的意思很明显了,冷枭不想再要他做自己的司机了。陈黑狗颓然的盯着他的后背,眼眶一热,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落。

    他了解冷枭,更知道干首长司机的规矩。对于冷枭这样地位的人来说,对于身边亲兵的要求会特别的高,而‘衷心’两个字,往往比什么能力都来得重要,因为他们会完全接触到他的私生活,甚至他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亲兵的耳朵。

    因此,不管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只要冷枭怀疑上他了……

    哪怕仅仅只是怀疑,他也容不下自己了。

    使劲儿撇着嘴抽泣着,陈黑狗堂堂一个大小伙子,哭得泣不成声儿,垂下了脑袋啜着气儿。

    “首长,你不要我,就让我复员回家吧!我没脸呆了!”

    脊背僵硬着,冷枭抽出插在裤兜里的手,再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看他,拧着的眉头竖成了一团,瞪着他就是两个字,“没出息。”

    “首长……”陈黑狗委屈啊,哭得呜呜的……

    “下去!”

    “是……”

    抹着眼睛,再难受陈黑狗也不能违令,俯在墙上抽泣了几下,他捞起地上的小姑娘就准备出门儿,冷枭却突然从背后喊住了他:“狗子!”

    心里一喜,陈黑狗赶紧转过头来,盯着他一双冷意的眼睛,鼻腔抽泣得更厉害了,“首长……”

    睨着他,冷枭意味儿不明的命令:“哭大声点!”

    “啊!呜?”吸了吸鼻子,陈黑狗不明所以。

    “你背叛了我,狗子。”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陈黑狗急得两排牙齿直磨,哭声儿直颤。

    “对了,就是这样哭!去吧!”冷枭看着这小子被逼急了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

    事实上,经过他的观察和分析,他现在已经基本能够确定陈黑狗是无辜的了。那杯水里的药物应该是在之前就放好了的。换了别人或许奇怪,可是那个是他亲爹就半点不奇怪了。他多么了解他的生活习性?提前在杯子里放药实在是太容易了。

    不过,现在不是为陈黑狗洗清白的时候。

    既然他要配合宝柒演戏,那就干脆装着不知情好了。

    只有把这罪落在陈黑狗的头上,老头子才不会怀疑他。

    至于陈黑狗么下队里去锻炼一下也好,久不在基层锻炼,脑子都快要迟钝得锈掉了,着了人家的道儿,也完会不知道。等这件事儿过去,再招他回来。

    现在,父子俩斗法,就看谁能绷住。

    ——

    宝柒在翌日凌晨就和姜玲一起返京了。

    顺利完成了任务,还完成得神不知鬼不觉,姜玲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而正因为有了苏市之行,宝柒和她之间的关系微妙了起来,似乎无端端的就又拉近了许多。

    人性如此,没有办法。

    一起干过坏事儿的人之间,一般都会成为好朋友。因为互相都有把柄牵制在对方的手中,一根绳上的蚂蚱当然比起常人会更亲近几分。至少在姜玲看来,宝柒这个姑娘心灵通透,已经是她的贴心豆瓣了,绝对不可能轻易出卖她的。要不然,那件黑暗底下干的事情爆光出来,就是大家都完蛋。

    接下来的两天,宝柒在医疗队里时不时都能见到姜玲的阳光灿烂的笑脸,让她不由得想,会不会是好事儿将近了,医疗队长有希望了?如果她做了队长,周益又往哪儿安排?

    瞧着这位大姐眉开眼笑的脸,她不由得恶味趣儿的猜测,等冷枭收拾她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脸色?

    唯一让宝柒有些不自在的是姜玲的另一位贴心豆瓣——小赵。

    以前在队里遇见或者一起值班都有说有笑的,此番苏市之行回来,小赵每每看到宝柒时的目光都好像有点儿不同了,好像随时都在提醒她和冷枭在房里那一幕似的。目光稍顿,待她注视他时却又转开,怎么看怎么别扭,搞得宝柒觉得自己才是做贼的那一个。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

    第三天,冷枭回来了。

    到京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飞机一落地,他没有回红刺总部,直接就回了家。等宝柒带着小雨点儿从褚飞那里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他黑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钱没还一样。就连看着她和小雨点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一张冷冰冰的面孔让宝柒错愕不已。

    吃炸药了么?

    冷枭在生气,宝柒看出来了。

    至于在生什么气,她大概猜测得出还是因为苏市那晚的幺蛾子。虽然他同意了她的做法,可是她却变相的阻止了他马上收拾那些个阴他的人,他心里堵着的火气儿没有地方发泄,又怎么能落得下去那块儿大石头?

    这事儿吧,说到底并不是男人那样的性格做的,男人和女人不同,遇上这种极度憋屈的事儿,没有直接把人揪出来给宰了,还陪着她玩什么人,确实不容易。

    得!

    一见此状,宝柒立马乖顺了许多!

    除了顺着他的毛抚,还能对着干么?

    又是替他拿家居服换,又是笑着逗他开心,晚上甚至还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小菜哄他乐呵。简直可以称得贤妻良母,服务周倒热情了。然而,即便如此,男人的冷脸还是没有热得起来。

    纠结了!到底咋回事儿?

    宝柒这个姑娘吧其实挺会哄男人的,但是现在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哄他了。第二天把小雨点儿送走,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像是完全和自己无关一样,搞得宝柒摸不着头脑。

    又过了两天之后,宝柒发现男人似乎更低沉了,本来平时就少话的他,现在见着面就更说不上两句话了。没事儿就闷闷不乐的端着黑着脸在那儿发闷,她左哄右哄不得劲儿,索性也就不哄他了,由着他自个儿去低沉,等过几天气消了再说。

    她知道,小时候的自闭症对冷枭的心理肯定是有一定影响的。既然他现在不肯和她谈什么,她就不好再去添乱子,就等着收拾冷老头子的时候能让他爽一下。

    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两个人各做各的工作,生活得别别扭扭的。

    最让宝柒感觉到奇怪的事儿是,一直以来上了床就迫不急待狼气森森的男人,突然之间似乎就偃旗息鼓了。算上去他回京已经一个多星期竟然都没有碰她一下。对普通夫妻来说这事儿挺正常,换到枭爷的脑袋上就是不得了的天大事情。

    往日里,三天不闻肉味儿他都得主动找茬,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宝柒真真儿搞不懂了。

    说他真生气了吧,他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每天晚上还照旧抱着她睡觉,虽然不怎么跟她说话,不过却总在她闭上眼睛之后盯着她瞧,一张冷峻的脸,深沉得让她无法琢磨。

    说他没有在生气吧,时不时在沉默的目光里又会冒出一点火星子来。她还听说,这几天在部队里,他已经压不住火儿连续发了几通大脾气,差点儿没有把行政楼的人给吓死。

    在她面前,他淡定的去部队,淡定的工作,淡定的回家,淡定的上床,淡定的吃饭,淡定的洗澡。

    其实一切都没有变化。

    可是,宝柒却明显的感觉得到,他有什么变化。

    这一种变化,不是生理上的,而是他心里上的。因为每天晚上他抱着她的时候,她都能够感觉得到他下面硬绷得能撑天,却完全无视她的主动挑逗,一如既往的冷冽和淡定,死活都不肯做。

    嫌弃她了?

    家庭冷暴力,宝柒觉得自个儿快要抓狂了!

    这一日,吃完晚饭,冷枭再次淡定的上了楼,直接就去了书房。

    宝柒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拿眼神儿瞄着他,目光落在他面无表情的俊脸上,非常不淡定的叹了一口长气儿,心情简直郁卒到了极点。

    怎么办?

    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的竹编藤椅上,她盯着一层玻璃窗户想着办法。

    晚上十点,她洗完了澡见他还没有回屋,终于憋不出火儿了。本来她的脾气就不太好,这些天算是挺依着他的了,于是乎,她烦躁了。搞什么飞机啊,整天拽得跟个大老爷似的,又不是她惹到他了。先礼后兵是她一贯的政策方针,可是被男人活生生冷落了这么几天后,她爆发了。

    吸着大拖鞋,她啪嗒啪嗒的去了书房。

    咚咚咚——

    重重的敲门声里,冷枭抬起头来,微眯着眼睛看她。

    “进来!”

    眉儿弯了一弯,宝柒火冲冲的叉着腰走过去,忍了又忍还是没有直接发火儿,委婉的问:“二叔,你很忙吗?”

    “嗯?怎么了?”

    “有没有时间谈一下?”

    男人眯眼看着她,不回答。

    又是不说话,宝柒急了:“丫这些天到底有啥事儿啊?心里不舒坦,还是我惹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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