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辛亥革命爆发后,湖南作为做早的一批省份,积极响应湖北起义。然而,和湖北比较起来,湖南的革命基础是相当脆弱的。这也是为什么共进会焦达峰等在湖南遭遇惨死的原因,盖因为湖南地方的统治基础乃是乡绅阶级。这些以守旧派为主的乡绅集团敌视革命,尽管同样对腐朽满清统治失望的他们最终选择了同革命党妥协,共同成立了湖南军政府,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跟革命党人争夺湖南的领导权。

    湖南因为地理等原因,绅权较之安徽等富庶省份发展的较为缓慢,一直到了太平天国士气,曾国藩就任团练大臣并受命组建湘军之后,才得到快速的发展。曾国藩时期的湖南乡绅集团拥有了生杀大权,其一手创建的审判局就是乡绅手中最便利的杀人工具。死在这把刀下的所谓暴民、百姓不计其数,而被当做炮灰送上前线与太平军厮杀的人数也相当可观。可以说,湖南乡伸将“以民御民”的统治技巧做到了极致。若不是其后因为湘军将领也给曾国藩来了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码,导致其跟其一手扶持起来的乡绅集团成为了清廷的眼中钉、肉中刺,随后多番打压……湖南也不会有革命党的立足之地。

    不过清廷的统治者虽然致力于打压乡绅集团,但是湖南的绅权并未随着曾国藩的湘军覆灭而结束。清廷的卖官卖爵的腐朽政策,给了湖南乡绅太多太多的机会。经过了数十年的经营,到了辛亥革命前乡绅们已经几乎获得了全部地方政务。地方上的一切运作都离不开乡绅集团,从赋税的征收到胥吏的任免。从新政的推行到宗族的纠纷调解,都能够看到借仲集团的影子。就连堂堂湖南巡抚也必须借助乡绅力量才能维特权威,乡绅集团对于湖南的影响也远比其它省份强烈。

    中国数千年来君权至上,至高无上的君权高于一切,也大大的压制了绅权的扩张,所以,当初‘戊戌变法’,积极寻求限制君权的湖南一省最是积极。清末新政之后,大批湖南乡伸投身实业,造就了一批新兴力量,这些人就是“立宪派。”他们是绅权进一步蚕食君权的结果,这些人希望从打着‘君权’大旗渔利的统治阶层手中分享更多权力,所以从表面来看他们是革命的天然盟友。但是,他们骨子里是反对暴力革命的,他们看好的国体是君主立宪。君主的权力得到了限制,他们便可以凭借着‘立宪’的身份分享从君主手上抢夺来的权力。至于民众,自然还是越无知与愚昧,越畏惧君权不敢反抗的好。对他们来说,过于暴力的革命就意味着他们政治、经济特权的丧失,这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对于湖南的局势李汉看的十分清楚,事实上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湖北战争还没打响之前他便考虑过带兵一旅南下趁机夺取湖南政权的可能性了。因为对湖南投入了太多的精力,以至于经过两年的研究,他对湖南的局势可谓了若指掌。自然早早心中便打起了湖南乡绅集团这个省内潜伏在黑暗中的第一势力的主意。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赵恒锡抓到了谭延闿之后,他下令第一时间将谭延闿送到湖北的原因。

    这位立宪派出身,曾经的湖北咨议局局长正是他计划中的中间人,让他的声音传到湖南乡绅集团耳中的传话筒。

    因为历史之鉴,李汉的逐鹿计划大致被他分成了几步走,没有红色政权初期的不分国情的就将其他阶层尽数打成敌人,在他眼中无论是有能力的买办阶级还是民初小资本家又或者是身上封建气息浓重的乡绅阶层,都在他拉拢的范围之内。他至今仍记得在大学时国际政治课上教授曾经感慨的一句话——所谓政治就是将自己的朋友变得越来越多,敌人变得越来越少。

    湖南乡绅集团一旦向他投诚,湖南才算真正稳下来了。这一点他看的很清楚,谭延闿所处的谭家在湖南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尤其是在乡绅集团之中。谭延闿的爷爷谭之恒是国子监生,曾在湘潭一带教私塾,为谭家打下了很好的人脉。谭延闿之父谭钟麟也不简单,曾经做过浙江巡抚、陕甘总督、吏部尚书、闽浙总督、两广总督,当年巴结谭家的人海了去了,在湖南乡绅中影响力巨大。尽管谭延闿的母亲李氏乃是丫鬟出身,庶出的他在谭家中受到的掣肘较多,但是最终还是给他借助谭家的关系得到了湖南乡绅的支持,成为了湖南乡绅立宪派的首脑。去年党人掌握湖南兵权,最终他还不是借助乡绅集团的助力,经过几个月的徐徐图之,最终掌握了湖南的小半局势。

    湖南赵恒锡太过滑头了,与程潜、李烈钧乃是同学的他虽然也是革命党出身,但如今的他像是投机分子多过党人。李汉能够收买他倒戈向自己,自然一直都在防着他倒向袁世凯。迄今为止,为防止‘三姓家奴’这一头冠戴在自己头上,赵恒锡在李汉将湖南兵力抽往江西、安徽之后一直保持暧昧的态度,没有着急改变阵营。不过从情报司发来的他多次跟唐继尧等人派遣的代表接触这一点可以看出,他这个墙头草已经做好了随时顺风倒的准备了。也是出于对他的不放心,李汉在谭延闿被押送到武昌之后亲自接见与他,不但与他好言相劝,一段时间更是几乎每天拜访,最后更是拿出了古人的杀手锏,与大他五岁的谭延闿结拜,私下里却向他许诺将在战后将湖南省长甚至共和党党魁与他。

    在袁世凯和他的幕僚们看来,李汉在地方的种种举动就是“跋扈”的表现。可是在另一些人眼中这却是一种野心、雄心,一种不甘屈居人下的蓬勃朝气。这种蓬勃朝气恰恰正是乱世之中崛起于群雄的必要条件,无论你是奸雄也好,无论你是英雄也罢,缺少了这种蓬勃朝气,你就永远不可能问鼎天下。

    湖南离湖北最近,这近两年来临近的发展谭延闿看在眼里。尤其如今看到这两年中才刚崛起的李汉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能跟北边的袁世凯正面抗衡时只是落于下风,却无溃败之势。关键还是他的年轻跟身上的蓬勃朝气,让谭延闿不得不放下心中成见,去想倘若再给他几年,在这种蓬勃朝气的激荡下,李汉的问鼎天下是不是还只是遥远的梦?

    加上困于囚牢的他也没有别种选择,最后谭延闿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在李汉的情报总长的‘护送下’秘密前往湖南长沙,准备收拢旧部……重夺湖南军队的控制权。

    谭延闿服软带来的好处可不止这一个,湖南是绅权大省,旁边的贵州、广西皆是。唐继尧在进入贵州之处还不是遭到当地乡绅跟党人的联手抵抗而损失惨重,后来若不是他立刻机灵的改为拉拢贵州省内乡绅,甚至刻意淡化自己身上‘同盟会’的影响,就连当初宋教仁的国民党拉他入盟,他都没有接受国民党员的身份。甚至在举国指责袁世凯的大借款的时候,地方通电支持袁世凯的都督之中,赫然有他唐继尧的名字。种种措施最终令他获得了贵州乡绅集团的支持,成功掌握了贵州省。如果湖南事成,则李汉只需要软硬皆施,通过湖南乡绅向贵州进行拉拢分化,稍微拖延一阵之后等他主力调回,贵州唐继尧也不过是他盘中的菜。

    用出谭延闿这个棋子只是未雨先筹,只不过用得好了未尝不是一步妙棋。中国古来几乎每一省份都曾出现过一个国家,即便如今这个统一的国家已经出现了几千年,地域之间的敌视与隔阂始终未见消减过。作为绅权大省湖南也是其中之一。赵恒锡虽然也是湖南人,但是其本人不但是党人出身,更在革命之前就职于广西巡抚沈秉堃麾下。加上其本人乃是一个标准的军权至上者,其上位不得湖南乡绅欢喜,导致湖南乡绅不但仇恨李汉,更仇恨如今添掌‘湖南宣慰使兼镇守使’的赵恒锡。

    私下里投靠李汉偷袭导致湖南讨袁军大败成为了赵恒锡身上一个洗不掉的污点,即便他掌握湖南有段时间,被他吞并的原各部讨袁军,均是对他恨之入骨。不得为之下,赵恒锡连连以湖南军政府的名义,半个月内强行解散了三个不服与他的团,将部分与党人走近的士兵打发回乡之后,更是吞并了原属谭、曾、程等部的诸多下属,手上一跃拥有了一个师又一旅的兵力。这也是李汉对他越发忌惮的原因,因为这支编制他根本指挥不动,否则湖南、江西的局势将是另外一个样子。

    谭延闿在情报司的护送下悄然且隐蔽的抵达了长沙,李汉对湖南对赵恒锡早有对付之心,因此情报司在赵恒锡如今的老巢长沙早早开始了活动,在谭延闿还未抵达之前,就已经有两个营秘密向李汉宣誓效忠。

    长沙政变来的十分突然,这是李汉跟谭延闿都没想到的。才不过抵达长沙四日,也仅仅只召见了昔日的少数几名心腹。然而就在这时,30日上午长沙城外驻军因为李汉停止向湖南拨发军饷而哗变,不少原讨袁军骨干从中煽风点火,加上赵恒锡只是派遣一员副官前往协商,表现的诚意极差。士兵愤怒之下聚攻军政府和都督府。眼看时机难得,李东来会谭延闿迅速召集城中旧部协同作战,长沙乱起!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四百六十三章 桌下4

    自打蒋方震亲掌了参谋处,半个月来李汉还是第一次亲自往参谋处走一趟,无它……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需要他参加!

    参谋处作战室内,一张大大的地图悬挂在墙壁上。出乎意料之外的,那悬挂着的地图并不是军政府如今投入大量军力重点作战的安徽,而是……山西跟陕西!

    “总司令,虽说十四师跟十五师都是紧急编练的新兵师,不过经过了一个月的训练,最起码的打枪跟行军已经不成问题。何况我们并不要求十四师跟十五师投入最前线与北军精锐对峙。所以,卑职认为我们既然有了援军的支援,已经在兵力上与北军不相上下。但是这一消息至少如今北军前线尚且不知。不如趁现在十四师跟十五师成军的风声还没走漏,趁此机会将陕南的十四师拉往西安,支援熊将军他们!”有崇尚德式参谋制度的蒋方震掌握参谋处,这段时间来参谋处自然有了较为明显的变化。原本一些虽然接受过不错军事教育的参谋们在会议上扮演的角色一般都是端茶递水、再不就是副官一般负责记录事务。而如今却变得好似参加讨论会一般,得了蒋方震的点头,一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参谋便朝李汉敬了一礼,上前拿起地图前的指挥棒,提出了他的作战计划。

    李汉点了点头,这个年轻人叫鄢树藩。1906年加入湖北新军第二十一混成协马队当兵,不久考入湖北陆军小学堂,同盟会出身的他也算是个老革命了。不过汉江平原养育的他对于通过盐业跟铁路将家乡带入富裕的李汉十分佩服。并没有在李汉夺取了湖北之后随同盟会大部离开,而是选择留了下来,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了蒋方震的得意左右手之一。

    “在下并不这么看!”另一个年轻人立即反对道,“陕北已经尽数落入北军手中,如今第四师会二旅已经大半进入西安府,从战术上来看,十四师北上西安支援短时间内的确可以影响到西安府战局,但是从战略上来讲,以十四师这个新兵师的兵员素质,根本不足以抗衡北军精锐,战局多半依旧是陷入僵滞,很难取得突破性的发展。”

    “据西安府发过来的情报,北军已经连续三日强攻我方阵线,显然应该是北京那边督促尽快拿下西安。十四师调过去或许能够立刻让防线更稳固,但恐怕无法达到总司令的要求!”蒋方震立即接口道。

    李汉看了蒋方震一眼,明白他的意思。这些新军训练暂且不说,因为征兵紧急有没有混咱进奸细和敌探?短时间内都难知道。而且蒋方震已经知道了李汉正在跟唐绍仪这个应该是得到了袁世凯某种意义上认可的中间人就和谈的事情正在磋商,他的谈判底线是必须将战场转移到军政府的统治版图外。陕西局势一日不能取得改变,他是断不能安心跟袁世凯谈判的。

    所以,保住西安府不是李汉的所求,他的所求是将北军打出陕西。因此倾向保守的鄢树藩的建议他是不可能会采纳的!

    必须想个法子,必须寻求破解之道。李汉召集了军政府在武昌留守各军官、参谋今天正是为了这个难题。

    一干人等足足商议了一个多小时,就在李汉以为无果,将要解散休息议会再议时,旁边一名肩章为少尉,负责记录跟传递文件的年轻参谋站了出来,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了一丝颤音,“总司令,各位将军,卑职有一个计划!”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这名预备参谋,自开战以来虽然很多次军议都人满为患,但真正说话提出意见的还是师部的主要军官,这似乎已经成为习惯,谁也没有觉的有何不妥。蒋方震入住参谋处之后的确提拔了一批有能力的年轻参谋,也使参谋的地位更加重要,只是依旧会有些不自在。如今又看见这样一位预备参谋站了出来,你可以想象大家的意外和惊奇。预备参谋是蒋方震的意思,都是他从长江陆军学院调来的一些成绩优秀的绩优生,希望让他们通过参加一些军事会议磨砺见闻、增长知识。这些在座的不少人都知道。

    瞧见李汉眉头似乎轻轻皱了一下,坐在李汉旁边的蒋方震连忙压低了声音,“总司令,他原名叫李德邻,广西陆军小学第三期毕业,曾经考入广西陆军速成学堂,也是同盟会出身。去年他因不满学校教官体罚学员致同学伤残而出手反抗被广西陆军速成学堂开除,随后来我湖北加入了长江陆军学院。听说他最近因为嫌自己的名字不好听,改了个新名字叫李宗仁,是这一期学员中我最看重的几个好苗子之一!”

    “李宗仁!”

    李汉心中一阵,再抬头看了一眼这面前的年轻人,果然感觉跟历史书上的那位代总统有些面善。不过此时的他身上不但有股朝气跟灵动,更有一腔傲然与自信。瞧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他也仿若未觉,只是平静的对李汉等人敬礼道:“长江陆军学院炮兵第七期二班少尉李宗仁见过总司令及诸位将军!”

    李汉点了点头,“你出来,到的图前讲解你的计划!”

    李汉此言一出,底下顿时开始议论嚷嚷。没想到总司令还真的让他说出计划吧!如果李宗仁的计划让总司令采纳,那他岂不是鱼跃龙门、扶摇直上?

    但是,这可能吗?

    下面几个也是第一次被允许参加总司令出席的军事会议的年轻参谋一阵艳羡,心中说不出的羡慕。

    “安静!不需喧闹!”蒋方震一句轻喝,立时让现场重新归于寂静。他这位连李汉都要敬重几分的参谋总长,还有一个身份乃是长江陆军学院的校长,带出来的学生遍布整个国防军十五个师,寻常一些将军、军官都是接受过他亲自教授的高级军官培训,都是他的半个学生。他一开口,自然没人不给‘师长’面子。

    李宗仁丝毫没有怯场,走到地图前话非常简单。只见他手指一指山西省西南端晋、秦、豫“黄河金三角”中心,言简意赅道:“突袭永济县,趁山西省内兵防空虚,大军一路杀往晋中,拿下太原断了北军后路。改原来北军于陕西省内的优势为关门打狗!”

    李汉等人眼睛一亮,不错……山西省内本来为了防止李汉,袁世凯下令往山西调了三个旅配合北军第四师对他造成威逼之势。如今两个旅南下正在南阳至信阳一线同军政府的大军对峙,剩下兵力又随着杀入陕西省内,可以说如今山西省内除了少数地区驻有少量驻兵或者巡防,已经彻底成为了无防地带了!

    山西……山西距离京畿之地只有一线之隔,袁世凯的京畿之地现在已经无兵可守了,一旦山西出现动荡,北京中枢也要跟着慌神。而他也将因此获得战略上的优势地位,到时候攻入陕西的军队可不都成了瓮中之鳖,被他死死挡在陕北地区,就算想要突围也只有走内蒙古一条路!

    “陈副官,潼关现在掌握在我军还是北军手中!”李汉沉声问道,他做起事来雷厉风行,李宗仁的建议十分据有可行性。

    “回总司令,潼关如今仍在我军手中,驻守将领为第五师步兵二团六营营长陈桐!”一个副官立刻将潼关的守将报了出来。

    蒋方震擦了擦眼镜,“潼关一线是天险,北军未曾潼关进攻陕西。因此潼关一线无碍,不过对面尚有一个团的守军,想攻过黄河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见李汉还在皱眉苦思,他脸上带着笑容,起身跟李宗仁点了点头,“你叫李宗仁是吧,不错……你的计划倒是提醒了我,十四师如果急行军,明天深夜应该能到函谷关,河南省内咱们刚刚在南阳增加了两个团,函谷关原本驻守的兵力已经被抽调了过半南下,如今留守的兵力不过一千五到两千人。一夜,足够拿下函谷关了!”

    “黄河天险的确难度,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绕道河南,趁河南北部守军不足的时候攻入山西境内?一来可以震慑河南北军,告诉他们我们随时可以在他们背后发动袭击,让他们在进攻的时候还要分神顾及来自陕南的威胁。二来,这一线……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整整十数个县城只有两三个前朝的巡防营编制跟巡警营驻守,对以新兵为主的第十四师而言要拿下在轻松不过了。我看可行!”

    拒绝了李宗仁递过来的指挥棒,蒋方震笑着拍了怕他的肩膀,带着些赞许跟满意,顺着李宗仁的计划,他这个战术宗师快速的丰满了原本空洞的提议,让其成为足以立刻实行的计划!

    静,现场无比安静。李汉呼吸粗重了一些,十四师的任务既轻也重,这一路到太原要遭遇的都是虾兵蟹将的巡防之流。但是,如果要趁北军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这些,十四师必须在几天内抵达太原城下,并且还要在最短时间内控制陕晋边界,阻断北军的回撤路线。这一路都是与时间赛跑的急行军,靠十四师跟十四师师长张国荃,行吗?

    不止他在怀疑,所有人都在怀疑。作战室内的众人目光都情不自禁的看向李汉。死寂一般的气氛持续了好一阵之后,他方才缓缓抬起头来,“立刻命令熊秉坤的第五师做好牵制北军的准备,命潼关守军顶住对岸北军的动向。让陈天祥下令往陕南集中物资,同时电报一份送到洛南……告诉张国荃,五天内我要十四师跟铁血十八星旗重新挂在太原城头上。无论他用什么办法,五天……五天内必须给我抵达太原!”

    “是!”一个主笔记载的参谋快速的拿出纸笔记录他的军令。

    李汉站了起来,“你叫李宗仁是吧”他看向李总人问道。

    “报告总司令,卑职正是李宗仁!”李宗仁敬礼!

    李汉点了点头却没说话,拿起桌子上的帽子,“百里先生,我要去九如那里查看一下新一批的飞机制造完成了没有。半个月前按照他的说法,最近这几天会有一批飞机可以投入使用。这会议就由你来继续主持吧!”

    他又看向李宗仁,嘴角笑了笑,“这个年轻人我很看好,调到你身边待一阵吧。等下批送他进中高级军官培训班学习一下!”

    蒋方震会意,多看了面上掩不住激动的李宗仁。他知道李汉对于手下有才华的小将一直不忘悉心培养,比如早前他送到自己面前的几个,如今好一点的已经成为一个旅的旅长了。

    “又是一员将帅之才!”

    他也满意的多看了李宗仁几眼,心中十分欢喜!

    “啪!”

    作战室的门被关上,屋外李汉眯着眼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差不多也该给唐绍仪一个交代了,只是……选他作为西部代表去参加和谈好吗?

    他有些犹疑!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四百六十四章

    张国荃摘下军帽,毛巾在热得流油的锃亮大脑门上左右擦抹了一番,站在小山头上往下看去,左脸颊上的一道伤疤不住的抖动。

    “妈了个巴子,叫这帮新兵蛋子速度再快一点!”

    这张国荃正是当初在光化县老河口起兵追随李汉的革命党人之一,这两年来有了他的前身李秀昂的前车之鉴,这个历史上会因为居功自傲而在几年后被季雨霖斩杀的男人,却十分识时务的对付军政府十分的恭敬。李汉下令纯洁军队信仰,不允许党派等进入军队之后,他率先在统领的一标中得罪了一帮袍哥会众,将江湖人士大多排挤出去。随后李汉借口让他往长江陆军学院学习解了他的兵权,他也十分老实的跑到李汉眼皮底下老实学习了八个月。

    这张国荃虽狂但是不傻,他原本驻守的地方紧挨着郧阳府。军政府动用巨资在郧阳府修建铁厂,两年内修建数千公里的铁路进入了军政府的规划版图之中,在川鄂数省内一时之间竟然再也看不到手脚健全的年轻流浪汉等,水利、铁路、公路等如一条条怪兽一般,几乎吸干了几省内的闲余劳动力。对于这个一穷二白且不富裕的国家的内部省份而言,尽管李汉开出的‘以工代赈’给的都是些基本生活工具跟物资补偿,依旧吸引了太多的人热心加入。种种大手笔的动作,让张国荃瞧见了李汉的热心跟身上的朝气,他琢磨着自己若是像吴兆麟、季雨霖之流学习,一心一意的追随他,未尝不能有朝一日位极人臣。

    果然,他识相的态度的确令李汉十分满意。虽说在陆军学院接受中高级军官培训时他的指挥跟战略成绩都谈不上多好,但也凭借着一心追随军政府最终上位,十四师组建的时候一纸调令到了他的手上,由他添掌十四师的师长。

    张国荃的大嗓门一吼起来,顿时下面的行军速度又快了一些。马蹄声滴答响,一批快马从前方快速的骑乘过来。

    “吁……”

    一个急停,那人停在了小山丘下。将马缰递给旁边上来的警卫,一身中层军官服饰的年轻人蹬着马靴上了小山头。

    “师座……”

    一看到年轻人,张国荃本来还算不错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了。“你回来了……”

    没好气的甩一句,他将已经汗湿的毛巾往腰带上一塞,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因为他的指挥有时不太灵光,虽然为人敢打敢冲能当一员猛将,却不是一员将帅之才。于是,由李汉亲自点名,给十四师挑了几个成绩优秀的参谋给他做副官。这其中最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就是面前这个年轻人了。这个叫做焦桐琴的年轻人曾经在甘肃陆军学堂毕业,后来李汉吞并了甘肃之后,甘肃省内军队悉数被他打乱重编,这焦桐琴也被他调往长江陆军学院接受过一段时间的中高级军官培训。不过此人十分古板、认死理,跟性子豪爽希望争狠斗凶的张国荃不对路。若不是李汉亲自点了名要他来给他做副官,并让他寻常多听听他的意见,张国荃早就把他打发自己出去独立带一团了。

    “师座,还有四十里就要到函谷关了,不过前面的新兵已经走不动了,是不是让他们休息一下?”

    焦桐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脚上的小牛皮鞋踩在碎石块地面上哐哐响个不停。人还没走上来,声音却传过来了。

    张国荃脸上横肉抖动,眼睛瞪得老大,“不能休息!”

    给警卫使了个眼色,警卫会议将地图递到他面前。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道,“前天总司令给的命令,要我们务必在今天晚上抵达函谷关。这还有四十里路要走,这群新兵蛋子一旦停了下来,再走起来就没劲了!”

    十四师五天要走完上千里路,张国荃光是想想都感觉头皮发麻。好在接到命令之后,跟一群参谋讨论时他才知道真正要走路的一段基本都在河南省内约莫有三百里,到了山西有黄河、走汾河水道坐船行军就轻松了。五天内虽然要顾忌沿线的县城,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抵达太原,只不过对时间要求非常紧。

    “可照现在走,下午六点前后的确能够抵达函谷关,不过咱们的士兵也要没了战斗力了!”焦桐琴皱眉。

    “上面要求咱们晚上抵达函谷关,告诉下面,再走三十里休息……随后埋灶做饭,函谷关我们半夜打,争取一口气拿下!”在长江陆军学院张国荃倒也不是一点东西没学进来,至少指挥起来倒也像模像样。感觉喉咙像冒烟一样,他拧开水壶灌了一口,“让骑兵连撒出去,千万要小心北军的探子。”

    他有心要趁这一次机会,领导十四师狠狠在李汉跟天下面前露一翻脸,因此,胸膛内满满的都是强压下的兴奋。

    “是……”

    不提河南第十四师还在急行军中,武昌刚刚接到来自长沙一封电报的李汉心情跟着好了起来。长沙动乱来的太过突然了,他跟谭延闿等都没准备,那赵恒锡又何尝有准备了。兵乱之后立刻就被叛军围在了都督府内,仅能靠着附近一个营的士兵一边拼死抵抗,一边通过电话线跟电报联系城外跟城中的军队镇压起义士兵。谭延闿既然得了李汉的支持重张湖南局势,立刻便趁着混乱召集了他手上的原本旧部,到了深夜叛乱发生几个小时之后,手上已经汇集了近三千兵力了。不止如此,着他的情报总长往长沙前,李汉还命令他从储备银行提走了三百万元,都是崭新的印着他头像的红头储备券。这玩意经过他两年的努力,已经跟美元一样,有从银行券转向货币的倾向了。不止在七省内能当货币流通,在上海也有了一定的用途。拿这些‘空头支票’去大肆收买赵系跟谭系的叛变将领,等到临近清晨时赵部镇压了大半无组织的叛军,以为就要掌握长沙局势的时候。已经扩增到近五六千人的谭延闿趁机发难,一边挥洒银弹,一边命令收买的炮兵营搬运六门炮炮轰都督府。城中赵部一时不查损失惨重,坚持到了下午之后,随着军政府下令驻守岳州的一个团抵达长沙配合谭延闿围攻赵部,终于在晚上前接管了长沙城。

    混乱中赵恒惕被一个亲卫砍了脑袋出来讨了两万红头储备券,赵恒锡一死他麾下强扭到一起的各部立刻溃不成军。在谭延闿登高一呼,于长沙发布通电并摆放各立宪派支持后,再加上李汉亲自指点湖南,重新任命他为湖南代都督领民政总长。

    这一队曾经的对手在短短两个月内经历了敌视到合作,着实让不少不懂政治的人看傻了眼睛。

    到了今天,长沙局势已经基本上被谭延闿跟李东来掌握在了手中。近万湘军主力尽管至今仍还显得有些茫然不知道为谁打仗,不过在李汉爽快的派出一艘炮舰,往湖南运送了一批军械跟八十万元兵饷之后,原本这支赵恒惕掌握时不能为他所用的军队,重新向衡州、资水进逼,虽不足以同时面对黔军、桂军两部,但湖南局势的快速改变,已经足够令唐继尧、陆荣廷一番手忙脚乱了!

    这好心情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即便随后云南传来王柏龄部一营遭遇滇军埋伏损失惨重,也没能让他的心情坏下来。

    “下面,就要看山西跟安徽的局势了!”

    军政府已经向谭延闿转达了和谈的意向,并且这一次已经出现了和谈人选名额跟地点,北方暂且还没反应。只是陕西北军攻势越来越强,熊秉坤部早已经丢了蒲城退往富平县,距离西安城只剩下百里路。看样子不但军政府在着急取得谈判桌上的优势地位,袁世凯也想趁机扩大战略优势。

    对于安徽战场,很明显袁世凯已经放弃了!

    长江江面上两艘崭新的巡洋舰冒着粗壮的黑烟,缓缓向芜湖码头驶去。这两艘巡洋舰正是今年英国造船厂刚刚完工交付的肇和与应瑞号巡洋舰。他们刚从南京补给一批军资,准备往芜湖补充军队。

    芜湖守不住了,这一点任谁都看出来了。西军在江北岸建立了飞行基地,每天从早到晚的几十架飞机不停对江南岸的炮台、阵地轰炸,甚至连江面上的海军舰队,有时候都会遭遇到西军飞机的轰炸。虽然那些炸弹很难对应瑞号这样的巡洋舰造成大伤害,但战舰面对来自空中的轰炸却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依靠水兵们站在甲板上拿着枪对天空射个不停,别提多憋屈了。前天一艘飞机因为故障坠毁在了江南岸,成为了这半个月来第四艘因机械故障损失的飞机。不过按照北军的老惯例,这四艘机械故障坠毁的飞机立刻变成了北军士兵英勇用枪打下来的。而且数量也由四架变成了四十架,着实让在报纸上看到这一条新闻的李汉跟军政府震惊了许久,纷纷暗猜难道有国际友人的菜鸟飞行队援助了几十架飞机,刚飞到安徽上空都给北军的神勇士兵们打下来了。

    然而,这吹嘘出来的战报遮挡不了事实,最新军情报西军一个十五师的新编制也跟着进入了安徽,如今西部已经在安徽省内集中了五个师同北军第一师、第二师大战,虽说排除伤损之后仅仅剩下三万多人,但目前安庆、合肥、滁州等江北岸的战略要地都丢给了西军,接连战败之下北军芜湖守军士气低糜,估计要不是有海军帮他们守住长江天险,西军一打过来,芜湖防线就要破了!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四百六十五章 芜湖陷落

    肇和与应瑞号一路还算平安的靠近了芜湖码头,除了路上遇到了几颗从芜湖这边漂浮东行了几十里的水雷耽搁了些时间外,倒也不比预料之中晚了多久抵达。

    因为战争导致的长江水道被堵,就连如今正在交战的芜湖,码头内斗堆满了等待通航或者因为交战而无法出港捕鱼的船只,大的小的福船、乌篷、铁轮都有。未免引起民众慌乱,加上海军方面汤芗铭也多次保证海军有实力守住长江防线、保卫芜湖。因此,码头内如今已经停满了船只。

    两艘大舰的到来令码头一阵紧张,即便两船打出了旗语,码头处还是派出了几艘小船上来巡查一番,瞧见没有问题之后,码头那边这才下令驱赶货船,给两舰留出了可以进入的空位。

    一同停靠在码头内的还有一艘海军舰艇正是通济号。此舰因为昨天外出巡航时意外触雷炸伤了左舷,虽然并没有多大的损伤但是未免遭遇意外,汤芗铭还是亲自下令让它回港,准备在芜湖简单的维修一下之后明日驶往南京、上海修补。

    福建人葛保炎是通济号的舰长,1890年入威海卫水师学堂学习毕业后任通济号舰长的他在两艘巡洋舰入港的时候正在船上视察。听到熟悉的汽笛声,他走出了船舱步入甲板上,眼睛出神的看着不远处的那艘肇和号巡洋舰,面色阴沉。去年民国刚成立初,他被任命为南京临时政府北伐舰队通济舰舰长。去年年底得到海军总长刘冠雄的青睐,他得以晋升肇和号巡洋舰舰长。然而,在肇和舰上他才待了半年,就在汤芗铭复出掌了海军部实权之后,因为曾经参加过‘北伐舰队’的原因,给从肇和舰上打回了通济号,继续当他的通济号舰长。因为此,葛保炎心中早就满是不忿,连带着对海军部跟北洋政府也恨了起来。

    “舰长,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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